轉眼之間,玄空晃過神來,卻發現手中的小人已經不見,取而代之是一盞酒杯,而自己則站在一個更華麗而陌生的大帳之中。前面有一面銅鏡,他走到銅鏡前一看,這下卻是呆了,暗想:“自己何時已經長大?”見那鏡中的身形,魁梧健碩,高七尺有余,裸露的上身筋肉虬結。玄空心中更驚嘆不已:“好一位大漢,如此威武!”可是又有些懷疑,“這是究竟是誰的模樣,是我自己嗎?”仔細看這張臉,正是劍眉虎目,高鼻闊口,一張國字臉,極有威勢,與那“綠色小人”極為相像。然而不知為何,威武之中,還透著一絲狠戾。
他伸手一摸,摸到了腰間別著的那把彎刀。拿起一看,全刀為精鋼打制,堅不可摧;刀柄頭上鑄成狼頭狀,狼眼睛為紅寶石,散發出一股兇光;刀身锃亮,散發出銀色的光輝,上面沒有血跡,卻又濃濃的血腥氣味。也不知這把刀究竟殺過多少人,這竟是一柄絕世兇兵!
此時,就聽見背后有人輕聲的叫喚,“大單于!大單于!”這似乎是一種其他民族語言,可玄空卻聽得明明白白。他心中一驚,轉過身來,發現自己身后有許多人,都卑躬屈膝的等待著。而自己身旁還站了一個俏生生的美人,剛剛就是她在叫喚自己。
他顧盼之際,這些人都不知不覺哆嗦了一下,仿佛十分畏懼。這時候,其中一個人低聲說道:“大單于,那衛青又率領數萬人追來了。”這人說話之時,頭都不敢抬一下。旁的人聽到他說的消息,身子都縮了一下。
玄空早已經不知措施,心中更是糊里糊涂:“什么大單于?什么衛青?大單于不是匈奴人的首領嗎?衛青則是漢代名將。”他想脫口問出,可是嘴巴好像不聽使喚。下一刻,他發覺自己的臉上正在演化出一種極為猙獰的表情,不由自主大聲喊道:“寡人都已經退回漠北,劉徹小兒還要如何!”隨之手中那個銀制酒杯被捏成一團。
一時間大帳之中無人敢應答。過了半晌,旁邊那美人對著玄空輕聲說道:“大單于請息怒,息怒。”聲音婉轉動聽,玄空只覺得心中那股無名之火,漸漸消退。他此時心中不禁有些無奈:“原來我的情緒自己控制不了,倒是受這美人的影響。這身體似乎也不受控制,更準確的說是自己困在了這幅身體里。”
又過一會兒,大帳中進來一位虬髯大漢,料來應該是一員大將。他下拜稟告道:“大單于,衛青的軍隊已經逼近了單于庭,是戰是走,請定奪。”言語中頗有底氣,不似旁人那般的畏懼。玄空根本不認識此人是誰,可是口中卻能叫出他的名字,道:“呼韓昆莫,你起來吧。如今左屠耆王的軍隊如何了?”話語中,呼韓昆莫就是眼前這大將的名字,而那左屠耆王則是匈奴的一位王爺。
呼韓昆莫道:“左屠耆王已經被霍去病的軍隊圍住,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了。”玄空口中冷哼了,道:“果然是廢物,不堪重用。”他看向人群中的一人,又道:“‘自次王’覺得如何呢?”此言一出,自己也是有些驚奇,這位“自次王”的名號他曾聽聞過的。此人是漢代匈奴人中的一位小王,后來投降了漢朝廷,取了個漢人名字叫做趙信,再后來又重新投回匈奴這邊,算是個反復無常之人,也是當時匈奴人大單于的狗頭軍師。又想到:“此人即是趙信,那自己不就是當時的大單于伊稚斜嗎?”
那自次王趙信,戰戰兢兢地從人群中走出,說道:“大單于,衛青的部隊挺入大漠,已經是孤軍深入,我們還是應當按原來的計策,以逸待勞將其殲滅。”玄空能感覺的自己臉上在笑,隨即說道:“很好!深得我心。”
不料那呼韓昆莫仰面而視,沉聲說道:“大單于,您還要繼續一意孤行?用我匈奴最后一點點的精銳殊死一搏嗎?末將想問問您,事到如今,有沒有后悔當年逼死君臣單于!有沒有后悔逼死閼氏和于單太子!有沒有后悔挑起這場戰爭!”這一連三問,把旁的人都嚇得臉色蒼白,均想到:“完了,呼韓昆莫竟敢觸及大單于的逆鱗,這條命算是沒了。”更有人想到:“你呼韓昆莫心懷舊主,何不挑一個四下無人的時刻再去頂撞大單于?如今非要把我們也拖下水。”趙信則是消無聲息地退回人群當中。唯有呼韓昆莫自己并不畏懼,兀自與化作大單于的玄空相對而視。
玄空心中其實毫無波瀾,只是臉色卻表現出憤怒的神情,一伸手把呼韓昆莫提了起來,隨手一擲,扔出了大帳之外。這呼韓昆莫身材甚偉,但他手中卻是輕如蟬翼。隨即聽他口中怒道:“寡人念大戰在即,不愿殺你,你好生反省反省!滾!”周圍的人見呼韓昆莫保住一命,都暗暗松了一口氣。
方才這一系列動作,看似平平無奇,實則令玄空自己心頭一震。他能感受到這具大單于的身體中沒有一點真氣,卻是力大無窮,那一提一擲間,用的是一種極為怪異的運勁法門,與中原武林的內功大相徑庭。隨后,“玄空”坐在了身后虎皮寶座上,說道:“馬上備戰,都散去吧!”眾人聞言都紛紛退卻。
片刻之后,這單于寶帳內就只剩下“玄空”與身旁那美人。“玄空”剛欲起身出帳,那女子卻坐在了身旁,為他斟了一杯酒。又說道:“大單于請飲此杯,奴家望大單于旗開得勝。”“玄空”轉頭看向她,眼神中帶著冷冷的寒光,說道:“你一定盼著寡人輸是吧,哼!你是漢家公主,我死了之后,你就可以回漢廷了。”那女子臉色“唰”的白了,柔聲說道:“奴家是大單于的女人,怎么能盼著自己的夫君打敗仗,大單于實在是錯怪奴家了。”“玄空”一口飲了杯中酒,狠狠的握拳,自言自語道:“你們漢人不知寡人的本領,此戰寡人便是兵敗也無妨,將來打到長安,定要把劉徹小兒斬殺,以泄心頭之憤!”他飲完這一杯似乎不夠盡興,把那大酒囊拾在手中,咕嘟咕嘟一飲而盡,飲罷才起身走向帳外,只留下那女子一臉驚懼地呆立不動。
玄空在這身體之中,聽著許久這些對話,大概已經明白了。他現在的身軀屬于漢武帝時期匈奴大單于伊稚斜。這當口正是衛青、霍去病追圍匈奴單于的最后決戰之前。按理說此戰單于必敗,只是不知道為何聽他的口氣似乎自己還不少勝算。
這具身軀一點也不聽玄空的使喚,出了帳外就騎上了一匹似馬非馬的獸,向前方戰場趕去。只見這胯下的獸也不是凡物,形如一匹墨馬,卻遠比尋常馬匹高大,滿嘴獠牙,蹄下生爪,走起路來威風凜凜。身后面護衛所騎馬匹,從不敢與之靠近。
不多時已經來到一片荒漠之上,見匈奴的精銳部隊早已經列兵整齊,枕戈待旦。只是這些匈奴人的面上似乎沒有什么精神。
大單于就是匈奴人的神,當“玄空”走到軍隊前,這些匈奴士兵又強自打起了精神,崇敬的看向他。“玄空”口中高呼一聲,喊道:“將士們!漢人的軍隊又來了!他們將我們匈奴人趕出河南、河西,又趕出漠南,如今更是要從我們手中搶奪漠北。漠北之地是我大匈奴單于庭所在,是我們的根基,是祭祀太陽神的圣地,是我匈奴人世代生息的地方,怎能拱手讓人?此戰關系我大匈奴生死存亡,眾位務必奮勇殺敵,太陽神會保佑我們的。”這聲音蓋過了數萬人的吵雜聲,蓋過了風沙聲,響徹整個荒漠。隨之匈奴將士心中又掀起萬丈波瀾,憑著一腔熱血齊齊喊道:“殺敵!殺敵!殺敵!”為整個荒漠籠罩了一種悲壯的氣氛。
不一會兒時間,對面已是黑云壓境,只見密密麻麻全是漢軍將士,數量比之匈奴人多了不少。玄空借著“單于之軀”看見此景,也是頭皮發麻,心說:“等一下兩邊打起來得有多少人喪命,真是罪過罪過。”
兩邊領兵將軍一聲號令,隨著一陣嘹亮的號角聲,這兩支數萬人的兵團便沖殺到一起。一時間,荒漠之上先是掀起滾滾煙塵,然后是不斷的喊殺聲與沖天的血光,飛箭如蝗、刀劍齊舞,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慘烈。眼見此景,玄空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一句民歌:“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這些年來漢武帝劉徹勵精圖治、整軍經武,不僅習得匈奴人鑄刀之術,更將匈奴的兵法窺探的清楚;而匈奴人在則是涂于享樂、固步自封,早已不復當年之勇。交戰一陣,匈奴人的軍隊便出現頹勢,漸漸有些抵不住漢軍。玄空的“單于之軀”渾身一震,口中大喝一聲:“殺!”一股凜然殺意自那軀體中迸發而出,隨即胯下兇獸風馳電掣一般沖入戰團之中。
遠處,一位漢軍大將看著“大單于”的身影,說道:“匈奴單于終于出現了,我們也去吧。”他雙腿一夾,身下馬匹也明白主人心意,向前沖殺而去。在他身后數位氣勢不凡的將軍也隨之而沖入殺陣當中。
只見這“單于之軀”,沖入漢軍之中竟如虎入羊群一般。那身軀自然而然圍繞一股洶涌的殺氣,再勇敢的士兵只消近身十丈之內,也不由得驚懼萬分。胯下兇獸不時發出一陣陣嘶鳴,似龍吟虎嘯一般,旁的馬匹都嚇得瑟瑟發抖,紛紛蹄下一軟,便跪在了地上,把身上的士兵甩落馬下。玄空心中訝異:“這大單于的身軀究竟有什么奧秘?周身這股氣勢又是怎么回事?似乎只有當年那金面人才擁有類似的威能。”這時,這具身子提起了腰間的彎刀,玄空心中一凜:“終于是要出手了。”他并不想卷入這無謂的戰斗當中,不過自己禁錮在這軀體之內,只是歷史塵煙中的一個看客,阻撓不了任何事,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彎刀落,血芒起。只聽“噗、噗、噗”三聲響,三名漢軍將士的頭顱滾落在地,三道血柱自脖頸噴涌而出,當真是慘不忍睹。不等玄空驚駭,自己左手又動了起來,又是一刀。隨之兩名漢軍將士攔腰斬斷,肝腸臟器流了滿地。這身軀如鬼魅一般,東一沖又殺五人,西一躍再殺四人,所到之處盡剩殘肢斷臂,掀起沖天血芒。
玄空跟隨師父學習佛法,修成慈悲心腸,從未見過如此慘狀,更沒有如這般兇狠地殺人。眼前的一幕幕已經把他刺激的有些精神恍惚,他不斷地在心中叫喊:“不!不要再殺人了!”可是這具身軀根本不停歇,仍是不停殺戮。玄空屏氣凝神想要制止這具軀體,他想著只要能控制這具身軀,就立時帶著匈奴人撤退西逃,反正此戰已經是匈奴必敗,又多造殺孽沒有任何意義。他用盡全部心神之力,怒喝了一聲,終于這身軀稍稍遲緩,然而下一刻又動了起來,頃刻間又有數人死于非命。
這時腦海中竟有一道譏諷的聲音響起:“想不到擁有單于寶軀的人,竟是婦人之仁,哈哈!哈哈!”玄空怒道:“是誰?”卻無人應答。
一盞茶的時間,已經有百十人喪生于單于身軀之手。那兇兵銀光更盛,不知已經斬斷多少人的頭顱,卻是滴血未沾。一時間,“玄空”所在方圓數十丈之內都無人相廝殺,無論漢軍還是匈奴人都遠遠退避。
忽然,遠處拋過來一圓滾滾的東西,“玄空”伸手一接,發現是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再一看竟是那匈奴將軍呼韓昆莫。他口中自言自語道:“哼!先前饒你一命,寡人還沒殺你,你倒讓旁人殺了,有罪!有罪!”說話間,有一位漢軍大將走上前來,他手持著一柄寶刀,指著“玄空”說道:“伊稚斜!你挑唆你大哥君臣單于對我大漢開戰,殘害隆慮公主,暴虐無道,殘忍好殺,一樁樁罪狀早已經是罄竹難書。今日我漢大將軍衛青奉皇帝詔令,要取你向上頭顱,受死吧!”
玄空心神一動,原來此人就是衛青,果然氣概非凡。他雖禁困在單于身軀中,但腦海中的異能并未喪失,一眼便看出這衛青的過人之處。此人竟然是一位準絕頂高手,一身修為已經出神入化。這使得他的心思有些矛盾,也不知這單于能不能抵擋的住,一方面他希望衛青能阻止單于身軀再造殺戮;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擔憂,衛青若是殺了單于,自己會不會也跟著死掉?
玄空心中這樣想著,口中卻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哈,言道:“憑他劉徹小兒也能給我定罪,荒唐!劉徹想要我的人頭,他怎么不自己來取?”
衛青不愿與他多費口舌,持刀沖了過來。但見手中長刀如化作長虹,激射出數丈刀芒,向著“玄空”斬去。玄空見此招威勢驚人,心中惴惴,若在平時,這一招他根本接不下了,非死在衛青刀下不可。此時,就看這“單于之軀”自己如何應對了。
然而,這身軀不慌不忙,提著手中兇兵,輕飄飄地招架。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后,那衛青被彈出了數丈之外。
玄空更是心頭一震:“這單于身軀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絲毫沒有修為,卻能令那準絕頂高手招架不住?”又想起那“綠色小人”的容貌,心中驚道:“莫非那‘綠色小人’的奧秘就藏在這大單于身上嗎?”此時他已經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這具身軀是如何運勁催力的,這法門甚是怪異,旁人雖學不得,但自己卻是未必。“如今我困在單于身軀之中,毫無作為。何不趁此機會,把大單于這一身神通學了?”想到此節,玄空便心無旁騖地記起了單于之軀的神通秘法。然而他雖勉強記下,卻怎么也琢磨不透。其實,大單于的異能源于一種天生戰斗的本能,絕非后天習得。
那邊廂,衛青接了這一招,也是十分駭異,“常聽聞匈奴大單于身懷異能,百戰不殆,今日一見此言非虛。我一人恐難將他擒殺。但此時露怯是必死無疑,需振奮精神,保得一時性命。”于是,他硬著頭皮,又持刀砍來。
轉眼之間,衛青就被“玄空”死死壓制。這具“單于軀體”似乎根本不屑于與之拆招,一招一式全是隨意為之,衛青左支右絀,已是險象環生。第三招一過,那把兇兵劃向衛青的脖頸,似乎就要取其性命。冷不防背后射來一支飛箭,破空聲甚是凌厲,想也是一位高手發出。“玄空”手腕一翻,將那飛箭挑落。他回頭一看,有一位漢軍老將沖殺過來。但聽到:“漢將李廣,奉命斬殺匈奴,拿命來!”這才明白,這老將正是飛將軍李廣。再一細看,此人修為不弱于衛青,委實不可小覷。
衛青見李廣趕來,心中大喜,他本來不喜李廣,但眼下自己生命垂危,有人解圍自然是好的,也就顧忌不了那么多了。李廣也不喜衛青,但其所想的則是如此建功立業的良機怎能落于人后,當合力斬殺單于,好分一些功勞。隨即三人戰到一起。衛青有李廣相助,仍是敵不過這“單于之軀”。數招之后,二人便處于下風。
與此同時,玄空這軀體當中,能夠深切的感受到一種游刃有余。這單于軀體好像在隱忍,似乎只要它想,翻手間就能滅殺兩人。正自考慮之時,又聽見有人喝道:“漢將趙食其,奉命剿殺匈奴單于!”人群中又沖出一人,進了三人的戰團。玄空還沒看清他的長相,又聞道:“漢將曹襄,奉命剿殺匈奴單于!”這聲音未落,又接來兩聲:“漢將公孫敖,漢將公孫賀,奉命剿殺匈奴單于!”
剎那之間又來了四人,玄空一見,心道:“不得了,后到的這幾位大將各個身懷絕技,全部都是超一流的高手,難怪漢武帝能立下如此功勛,其本身雄才大略自是不必說了,手下也是能人無數。只是不知這‘單于身軀’還能不能應付的了。”
眼下強敵環伺,玄空的“單于身軀”似乎毫不畏懼,臉上的神情也是絲毫未變。他口中反而說道:“好!都來了好!免得寡人再去找你們。”倒顯得有恃無恐。這些漢將已經領教過大單于的厲害,此時都是凝神屏氣,嚴陣以待。
隨后那“單于身軀”雙臂一震,玄空能感覺都周身那股氣勢又再向上攀升,同時胸中一股無邊怒意熊熊燃燒起來。這股怒意不僅能夠影響“單于身軀”,而且還扭曲了軀殼之中玄空的靈魂,險些使他也喪失理智。玄空不得不在心中默念金剛經與之相抗衡,這才勉強恢復神智。
“大單于這神通秘法竟然還有第二層境界!”知道這一秘密,玄空不禁擔憂起來。不是為這“單于身軀”,而是擔憂眼前這些漢軍大將,如果他們沒有什么底牌手段,等一下必死無疑。
衛青、李廣等人也看出“單于身軀”身上的異狀,一時間不敢貿然出擊。幾人均想到該當以不變應萬變,先看看這單于的虛實再說。不料,“單于身軀”把兇兵別回腰間,迎面擊出一拳,正打向公孫敖、公孫賀兩兄弟。他二人未曾想大單于會隔著七八丈之遠,拳擊自己。卻又不敢小覷,當即把掌中戰戟橫在胸前,運功相抗。哪知這拳勁未到,大單于身形一晃,已經出現在公孫兄弟三丈前,隨即又是一拳,兩道拳勁合而為一,排山倒海向著公孫兄弟。
玄空心頭一震,剛剛這一瞬間的身法,比之“凌虛御風”還快!只見公孫兄弟進退兩難,只得硬接這一拳。剛與拳勁帶動的那股勁風相觸,兩人就吐出一口血來,臉色唰的一下白了。李廣見他二人命在旦夕,當即跳到兩人身后,伸出雙掌抵在兩人后心。隨之他也是胸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三人在沙地之上向后滑出數丈,才抵擋住這一拳之危。漢軍眾將無不駭然失色。
曹襄怕大單于又乘勝追擊,連忙從背后取下雕弓,“嗖嗖嗖”射出三箭。玄空的“單于身軀”不緊不慢伸出右手,對準飛來的利箭一掐,拇指與無名指掐住一支;又一掐,食指與中指掐住一支;再一掐,中指與無名指掐住一支。竟是一只手掐住了曹襄三枚神箭!同時口中說道:“雕蟲小技而已,也敢在寡人面前班門弄斧,你們中原人的弓不夠硬!”
眾漢將見他故意賣弄本事,不禁臉色有變了變。衛青大喊道:“眾位將軍,今日必須合我們眾人之力才能誅殺此獠,隨我出手!”話音未落,刀芒已起。李廣的大刀也閃出一道青光,公孫兄弟的戰戟、曹襄的寶劍、趙食其的長槍,六把寶兵一齊向著“玄空”砸去。玄空那“單于身軀”則又抽出腰間的兇兵,橫向一砍,血紅色的刀芒如同一輪彎月,把六把寶兵都彈了出去。
李廣手上一麻,他驚駭的看著手中大刀,只見已經被大單于的兇兵砍出一個缺口。忽然間,“單于之軀”身影一虛,下一刻已經出現在李廣的眼前,一道血芒向著李廣心臟捅去。玄空看著李廣面上那視死如歸的神情,暗叫:“不好!這一下李廣兇多吉少了!”
就在此時,人群中飛出一條“銀龍”,正好砸在了那道血芒之上,一聲巨響之后,那“銀龍”被砸了回去,變成一把銀槍,飛到一位年輕將領的手上,“單于之軀”也是退了一步。李廣等漢軍眾將也都趁機退到那位年輕將領身側。
玄空倒吸一口涼氣,未曾想他平生見過第一位絕頂高手竟然是眼前這名小將。此人眉目疏秀、相貌俊朗,實是一位玉樹臨風的美少年,看年紀恐怕連二十歲都沒有。這人是誰?
那小將提這銀槍指向“玄空”喝道:“漢將霍去病,奉命剿殺匈奴單于!伊稚斜!你認命吧!”玄空暗自點頭,原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霍去病,如不是他,旁人也沒這般英姿。旁邊衛青喜道:“甥兒!你總算沒有來遲,快隨舅舅斬殺此獠,立下這不世之功!”近來霍去病倍受皇帝恩寵,平日里,衛青一見他就心煩,而今日見這外甥卻是格外高興。霍去病僅僅是向他點了點頭,隨即那手中長槍又化為一條銀龍向著“單于之軀”攻去。李廣也說道:“我們一起出手!”
隨之又是一場酣戰,只見一條“銀龍”攜裹著六道青光一齊圍剿中間那一抹血芒。隨著霍去病的加入,戰局終于不再是呈現一邊倒的形勢。然而,任憑這七人如何夾攻,“單于之軀”總是能應付自如,兩邊堪堪只打了個平手。玄空自從進入這軀體之內,不知驚訝過、感嘆過多少次,現在他才真正體會到單于之軀”可怕之處,這軀體中沒有一絲真氣,卻遠比絕頂高手還要強大。
時間稍縱即逝,轉眼間已經戰了一個時辰。只聽又一道金鐵交鳴之聲,七把兵刃同時壓在那兇兵之上。雙方較力之中,玄空的“單于之軀”臉上現出一種詭異的笑容,隨即用力一掙,把七位漢將都震出身外。此時,漢將眾人臉色都愈發的凝重,其中修為稍弱的幾人已經出現一些傷勢,而單于之軀似乎仍不知疲倦。
李廣見久戰不勝,心神一動,說道:“伊稚斜,你雖武功蓋世,卻又何用?你且看看那群匈奴崽子們還剩下多少。”此言一出,玄空所在的“單于之軀”果然身形一頓,他向曠野四周望去,見匈奴將士已經漢軍打的潰不成軍。霍去病的到來,更帶來了麾下數萬漢軍,兩軍相匯,把匈奴將士圍在中間。匈奴最后的精銳就只剩下不到一萬人,正做著困獸之斗。
玄空感受到“自己”的臉上正在逐漸變的猙獰,隨后口中發出一聲似狼嚎一般的吼聲,對著漢將眾人森然說道:“我雖兵敗,卻也不能讓你們中原人好過。今日我便將你們這些漢將盡數誅滅,來日我東山再起,卷土從來,漢軍再無能將,到那時就可攻占長安,擒殺劉徹小兒,哈哈哈,哈哈哈!”一陣獰笑之后,他用刀在胸前劃了一道血痕,將殷紅的鮮血涂抹到眉心之上,隨即“單于之軀”再又一震,周身那股氣勢繼續向上攀升,一陣陣兇戾煞氣向著整個戰場蔓延。玄空能感覺到一個亙古至今,天下無敵的力量,正在單于軀體中誕生。與此同時,所有匈奴戰士受到這氣息的影響,眼神中都透出淡淡的綠光,似乎已經變成只知殺戮的野獸,口中不時發出低吼聲,兇猛的向著漢軍沖去。
這神通秘法還有第三層境界!不僅玄空震驚,漢軍眾將也都驚駭不已。眾將不由得都向后退出好遠。
唯有霍去病仍如淵渟岳峙般站在原地,臉上亦是神情自若,仿佛早已經預料到如今的局面。他淡淡地說道:“單于寶軀果然厲害,傳聞將單于寶軀練到第三層境界,天下間便在無人能殺你!”“單于之軀”沉聲問道:“既如此你為何不怕?”
霍去病輕聲一笑,道:“因為我早已經想出一個殺死你的辦法。今日我要用八十壽元換這一招,將你大單于誅殺于狼居胥山前,立下這不世之功,才不枉吾皇對我的恩寵。”“寵”字一落,霍去病身化虛影,挺槍刺了過來。
“單于之軀”伸手一劃,激起萬丈血芒。不料那霍去病竟然不受阻擋,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連人帶槍徑直刺入了“單于之軀”的眉心中。
進入這方天地,有一片濃煙血霧向著霍去病撲來,這些盡是大單于伊稚斜逐鹿中原的野心與意志所化。然而,霍去病這一招,乃是壽元換來的元神之槍,威能無限,血霧與之一觸,便逐漸消融,化為虛無。
霍去病本欲斬殺大單于的靈魂,可煙消霧散之后,眼前卻只有一個小和尚。于是霍去病挺槍喝道:“你不是伊稚斜,你是誰?為什么在單于身軀之中?”仔細瞧了瞧這小和尚容貌,又道:“你也是匈奴人!”
那小和尚正是玄空,他從未想過以這樣的方式與這位歷史名將見面,左思右想也只有如實應答,于是雙手合十道:“小僧法號玄空,雖非漢人,但也不是匈奴。我本不是這方世界之人,機緣巧合來到了單于身軀之中。”任誰聽了這一番話都會大呼荒唐,霍去病也是半信半疑,問道:“此言當真?你可莫要騙本將軍!”玄空搖了搖頭說道:“豈敢豈敢。”
霍去病環視這方天地,確實沒有發現伊稚斜的元神,又挺槍指向玄空,森然說道:“既然如此,那驅使單于寶軀之人就是你了?”言語之中帶著凜然殺意。玄空連連擺手,說道:“不是小僧!小僧不過禁困在這軀體當中,真正控制軀體作戰的,是那些單于意志,剛剛已經被將軍剿滅了。”霍去病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信你言語,但是這一次卻不能放過你,因為我漢室江山輸不得。著!”話音未落,那手中的“銀龍”已經應聲刺出。
以玄空此時的能耐,根本避不開霍去病的一槍。他正自慌張之際,銀槍已經點在他的胸膛。然而并沒有鮮血噴出,槍頭則是從他身子上透了過去,如同霍去病透過“單于之軀”斬出的血芒一樣。
霍去病的面龐微微顯露一絲驚色,轉瞬之間又恢復如常。他說道:“看來你的話不假,你確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既奈何不了玄空,玄空更奈何不了他,兩人就在這“單于之軀”中相對而視。
半晌之后,玄空說道:“霍將軍,如今單于意志已經被你剿滅,這具身軀已經受我掌控。不如你退出這方天地,我便率領匈奴人向西北逃去,不再侵犯中原。如此安排,你意下如何?”霍去病想了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言道:“你可要說話算數!”玄空道:“我既遁入空門,絕非好殺之人,將軍可以放心。”“好!”霍去病暗想如今也就只有這一個方法,應答一聲之后,身子就化為虛影,消散于這方天地。
其他眾將都在懵懂之際,霍去病已經從“單于之軀”的眉心中一躍而出。只見“單于之軀”隨后吐了一口血,周身洶涌的氣勢重新跌落回到第二層。也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大單于受傷了!”隨之漢軍十萬將士跟著喊道:“大單于受傷了!”聲音響遍整個荒漠。大單于是匈奴人心中的不敗戰神,匈奴人聽見單于受傷之后,心中再無斗志,登時就有許多人扔下了手中戰刀。
就在這時,玄空感覺到那種束縛感驟然消失,這具“單于之軀”已經完全受自己使喚了。他縱身躍到那兇獸之上,同時高喊一聲;“匈奴人,撤軍!”一時間兵敗如山倒,只剩下數千的匈奴精銳,丟盔卸甲,隨著玄空向西北方向倉惶逃竄,漢軍則在其后瘋狂追剿。
兩撥人馬,一追一逃,匈奴人直跑到狼居胥山以西才終于甩掉漢軍。一路之上又有好些匈奴人或降、或被俘、或被殺,現在這支部隊就只剩下三四千人。這些剩下的將士搭起了行帳休息整頓。
而此時,玄空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已然支撐不住,倒在了單于寶帳之中。身旁那漢人女子不停地輕聲叫著:“大單于!大單于!”卻是無人應答,女子心急,便向外呼救。一會兒時間,趙信與一位薩滿巫師打扮的老人一同走進帳中。
女子正自輕撫這“玄空”的額頭,見那巫師進來,臉上焦急的神色有所緩和,問道:“大祭司,您快看看大單于這是怎么了。”那巫師聞言汗如滿面,卻是不上前去。女子又問一聲,巫師仍是如此。他沉吟良久,終于叩在地上,說道:“稟王后…,大單于早已經被太陽神召喚而去了。”
女子大驚失色,趙信也不敢相信,在他們的心中伊稚斜即便戰敗,也不會戰死。女子顫抖地問道:“大祭司,你…你說的什么?”那巫師說道:“王后,卑臣欺瞞于您,有罪!”女子急道:“究竟是什么事,你快說!”巫師嘆出一口氣終于緩緩說道:“王后,我匈奴單于血脈異于常人,天生神力,獨一無二,喚做單于寶軀。我族中更傳下一門秘術,供歷代大單于修煉,驅使這一身血肉之力。”女子打斷道;“這事人盡皆知,有何稀奇?”巫師續道:“只因這秘法共分三層,修煉至第一層便有伏虎降龍之能,修煉至第二層便有通天徹地之威,修煉至第三層肉身不滅、亙古無敵,可是當修煉到這一境界后,靈魂會不斷消散。早在數年之前,大單于的靈魂已經快消散殆盡。后來卑臣定下一計策,從后世中攝來一道能驅使‘單于寶軀’的靈魂,將之束縛在大單于的身體中,由大單于的意志鎮壓。”
說話間,巫師掏出一個“綠色的小人”,赫然便是玄空的那個,眼見 “小人”雙眼中幽光忽明忽暗漸漸變弱。他搖了搖頭續道:“唉!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這一戰大單于意志盡毀,如今這道子孫的靈魂也要歸去了。”巫師說完,便把頭死死的叩在了地上。
聞言,女子已是潸然淚下,她臉上神情是十分復雜,有許多悲傷,還有一絲快意。她對大單于愛的至深,又有一點點恨意,她恨他將自己從大漢擄來,更恨他現如今這樣丟下自己。女子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那光滑的刀面上映射出她那美麗的臉頰與決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