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出,滿座皆驚,崔云已經有些睜不開眼,額上的細汗密布。
食用了五石散,無論是誤食,還是有意食之,皆都是一樁大罪。無意識前,崔云拼盡全力才低低的吐出兩個字,“丑女。”
若是她猜的不錯,另一種毒,與丑女有關。
崔云昏迷,御醫急急拜倒,“稟陛下,崔府女郎體內,兩種藥性相抵觸,已體力不支。”
她口中的‘丑女’二字,眾人聽的分明,本是遠遠立著的丑女,一時便身子一怔,轉而也跪拜在地,“陛下,小女冤枉。”
所有人的眼光都望了過來,丑女的身子雖微微顫抖,卻也目光清澈。
慕容夭忽而一聲冷笑,“哦?崔云只是叫了你的名字,你在心虛什么?”
丑女的身子越發的僵硬,低垂著頭,不說話了。
皇后也是輕輕一笑,眼神微斂,“陛下,妹妹說的對。阿云只是叫了那舞姬的名字,她便連身子都發了顫。”
未說別的,只單純的陳述事實。
御醫已經重新開始為崔云號脈,北魏帝重重咳了兩聲,聲音有些嘶啞,“丑女,你還有何話可說?”
丑女挺直了腰背,抬眸直視北魏帝,“陛下,小女本就是異邦女子,孤苦伶仃來到異鄉,如今,排練數月才能上臺,可若有人看我不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應該是柔弱的女聲,卻生生的帶出了一絲鏗鏘之意。
皇后與慕容夭皆都不再說話,一個眉目溫潤,一個依舊妖嬈冷清。
下座席位中,鄭仁卻是面色難看了些,起身施禮,“陛下,臣下以為,首要之事,該是救治崔云,至于下毒之人,便交由司法寺來辦。臣下定給諸位一個滿意的交代。”
北魏帝眼神便轉了過去,在座之人,剛剛竟無一人敢替崔云說話,食用五石散,畢竟是大污點,大罪!
鄭仁在他的目光下,坦然挺胸,重復,“請陛下將此案交由司法寺來查,懇請陛下先救一救崔云。”
五石散不會要人命,可加上另一種毒藥,那就難說了。
鄭仁之
言,有些逼迫之意,起初,他不想趟這渾水,明顯是個大局,布局之人也不一定只有一人,如此復雜,惹上便必定麻煩至極。
可臨了,他瞧見崔云暈倒在地時,忽而便心軟了。
北魏帝神色未動,卻明顯不悅了。
慕容夭微微側身,輕聲冷笑,“陛下,臣妾聽聞司法寺一向厲害,國庫撥銀,總不能白養他們不是。三日之內,若是他們找不到真兇,大司尉便與崔云,同罪論處,如何?”
這賭注,未免有些大了。
抽氣聲隱隱響起,祁陽公子率先起身,“請陛下三思。”
大司馬公子發了話帶了頭,且另外兩個,一個是鄭氏郎主,另一個是崔氏郎主。
旁人再也坐不住,紛紛起身求情。
從始至終,皇后未再說過一句話,北魏帝也未說,只聽著底下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話。
終于安靜了,他才一抬眸,眸色冷靜的開了口,“將崔云帶下去。”
一言畢,卻再無人敢問要將崔云帶到哪里。
顯然,羽林衛是知道皇上的意思的,一上前,一左一右便要拽住她的胳膊。
崔云的身子是有些發寒的,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只覺得體內一會熱一會冷,很久未有這種感覺。
自從好久以前被凍過一次后,她便很少生病。
她覺得嘴唇有些干,嗓子也發干。一切算計,全部消散,余下的,竟只剩下拓跋屺。
拓跋屺,你會來嗎?若是你忽然出現,我便真的信了,這一生,我注定與你相伴。
似乎過了很久,漫長的時間。
畫面有些熟悉,他急急的趕來,看到地上那人時,心口有些發緊,是緊到連呼吸都停滯的地步。
她就那么虛虛的伏在地上,弱的像是一陣風也能將她吹走。
那兩個羽林衛動作停頓,強烈的殺氣,讓人心生寒意。
到底是在皇上面前,縱是再害怕,兩個人卻還是伸了手,拓跋屺提步上前,未有動作,卻渾身散發著不善之氣。
“本王的王妃,還輪不到你們
碰!”低沉陰狠的話。
此舉甚為不妥,在皇上面前口出不遜,一眾羽林衛立刻從暗處出現,拔刀上前,似只等北魏帝一聲令下,拓跋屺便會身首異處。
慕容夭本是散漫的神情,一時間有些破碎了。
現場氣氛緊張到極點。
唯有盧瓊,面色雖是沉靜的,眸底卻有火花在跳躍。她甚至忍不住在心底里急切的期望著,拓跋屺,你若敢再無禮一些!
若敢!
她的心跳是加快的,樂平王若真的為了崔云沖撞圣駕,一切就好辦多了。
兩名羽林衛終是沒敢下去手,皇上沒有出聲,拓跋屺俯身,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崔云的鼻息,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將她打橫抱起。
他望向御醫的時候,眸子里的顏色是有些晦暗的,“怎么回事?”
御醫忍著,沒擦去鼻間的汗,重重的一磕頭,“稟王爺,女郎是吃了五石散,以及另外一種毒藥。兩種藥性此時同時發作了。”
越說到最后,聲音越低。
丑女本是抬著頭的,可此番卻不禁的也往后縮了縮身子。拓跋屺眼神一掃,便是冷笑一聲,“宮宴之上,也有人敢動手腳。你們當這只是兒戲?欺我北魏皇族無人?”
聲音輕緩適當,為崔云而發的怒火,瞬時轉變,成為為北魏皇族而動的怒。
他向著北魏帝微一頷首,神情未變,眸色卻復雜,“父皇,兒臣未婚妻昏迷不醒,請準許兒臣將邦媛帶回。”
他叫了她的字,順道也提醒大家,他與她的關系。
北魏帝笑了,唇角輕彎,輕聲道,“邦媛?”無人應他,他又叫了兩聲,轉而卻是神色淡淡的吩咐道,“大司尉,限你三日內查出下毒之人,否則行連坐之罪!”
連坐,便會連累到族人九代以內。
拓跋屺抱著崔云的手,收的越發的緊,他能感覺到,懷中的人在輕輕的發顫。
垂眸,拓跋屺看了一眼她緊閉的雙眼,心口緊縮,轉身走時,只沉沉開口道,“父皇,她是兒臣的女人,除非兒臣死,否則,無人能動她分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