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披著大氅,望著人來人往。
淳連一死,激起千層浪。天下不安,恐怕,又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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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有點大,蘭香站在她的身後,“女郎,回吧。”
她沒動,只緊了緊身上的衣裳,低聲問,“蘭香,你看那些人,有哪個是真心在哭?”
蘭香望過去,淳連親王帳篷外,文武官員皆都哭喪著臉,她答不出,只搖了搖頭,“淳連親王,年紀輕輕便丟了性命。聽說他府中還有婦孺幼子,若他們知道此事,定傷心欲絕。”
崔雲的面色隱在夜色下,聲音緩慢,“但願上天會厚待他們。”
“想不到人人口中的狠絕女子,原來竟也有一副菩薩心腸!”語氣中有三分的蔫,有七分的戲謔。
崔雲側身,三皇子拓跋彌,搖著手中的玉佩,向著她緩步而來。
他身上的衣裳一改往日招搖的風格,月白色長袍隨風而動,隨意披散的長髮烏黑柔順。
面若冠玉四字,用在他身上,恐怕再適合不過。
若不是他的名聲在外,恐怕崔雲當真會爲這樣一個翩翩佳公子動一動心。
可這也只不過是想一想而已,三皇子自小雖體弱多病,卻自來有股悶壞。
更讓人值得琢磨的是,其他幾位皇子皆都封了王,唯獨三皇子,始終都是皇子。
崔雲不著痕跡的收回打量的目光,微點頭,“向三皇子問安。”
拓跋彌停在離她三步遠,嘴角一彎,勾一抹邪笑,“不敢當,女郎可馬上就要成了我的皇嫂,該是我向皇嫂請安纔對。”
崔雲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也不反駁,只不冷不熱道,“三皇子玩笑了。”
稍頓,她話鋒一轉,“爾佳淳玉必定傷心,我瞧著這次出行,也沒幾個女子。我該去看看她纔對,蘭香,走。”
她說著,轉身向著拓跋彌微微一俯身子,“那阿雲先告退了。”
沒等著拓跋彌回答,崔雲已經向著匈奴那邊走過去。她身後,拓跋彌的神色一時有些沉沉,須臾,卻是挑眉意味深長一笑。
崔雲察覺不到身後的目光,微微鬆口氣,想要回北魏的營地,卻發現已經到了爾佳淳玉帳篷前。
微一猶豫,她走向前,門口的護衛立馬攔人。
有侍女從帳篷中走出,瞧見是崔雲,施禮應聲,“原來是女郎,我家格格哭急了,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如今纔好了些,女郎要進
去嗎?”
崔雲慣來覺得自己不會安慰人,只低聲道,“知道你家格格傷心,卻也不能哭壞身體,待會用冰水給她敷敷眼睛。”
侍女點頭,“多謝女郎關心。”
崔雲揉了揉自己的額,離開。
連連三日,因爲這事,無論是北魏還是匈奴皆都氣氛壓抑。拓跋屺來找她,一次比一次臉色差。
最後再來的時候,直接安囑,“崔雲,父皇近日脾氣不是太好,凡事你不要強出頭,務必不要撞上去。”
崔雲點頭,她又不傻。
匈奴人崇尚天性自然,並沒有將爾佳淳連送回草原王庭,第四日的時候,直接將其埋進了月牙山,屍身歸於大地。
兩國聯手,全力搜尋下,在月牙山百里外,找到一隊可疑商人,仔細搜查下,他們的貨物中竟隱藏了大批的弓箭武器。
北魏太子當場便下了死令,整隊人馬三十二人全部葬身於草原深處。
但幾乎是太子一回營地,北魏帝便大發雷霆。
崔雲恍然,原來皇上是因爲這事怪責與拓跋燾。拓跋燾在這件事上,確實武斷了,竟不顧皇帝說的“活捉”,有心人稍微挑撥,這行爲便會成爲藐視皇威。
試想,還沒有繼承大統便如此行事乖張,直接無視皇令,其品性可見一斑。
可依照崔雲所知,太子並非是如此不知輕重之人,這其中必有大誤會。
皇帝猜疑心一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這次春獵連十日都沒呆夠,北魏打道回府。
臨走前,匈奴汗王與北魏帝密談,整整一個時辰,除了近身伺候的老宮人,無人知他們究竟說了什麼。
坐在馬車上,崔雲還覺得這次春獵之行,有些不實之感。細細想來,此事竟像局中局,一環套一環。
回到平城,已經錯過了桃花盛開,崔雲簡單洗漱便去拜見父親,細細告之草原上的一切,她纔回了屋。
幾乎是就在第二日,朝堂之上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
皇帝隨意下的幾個調遣令,不著痕跡的便消解了太子在平城的部分勢力。
拓跋屺在按兵不動,崔雲有意避開這場政治風波,無論是哪家哪族,還是哪個官員,通通不見。
召集崔府平日裡最看重的門客,與他們細細商量一番,崔雲當夜裡,便親手寫下了幾個帖子。
聽聞平城新晉小玉閣,雅緻異常,專爲達官
貴人做休息場所。崔雲對此早有耳聞,願與諸位同往。
帖子送往平城各大家族夫人貴女手中。
那些夫人貴女不疑有他,欣然前往。崔雲如今身份,比她們已經高出很多,卻還願意與她們結交,她們自然樂意之至。
崔雲著了淺藍芷蘭服赴約,小玉閣確實雅緻,古色古香。
得知是崔雲要來,小玉閣閣主早早的就清了場。唯留下來閣中的姑娘,以供差遣。
小玉閣中女子,大多是官奴,個個德才兼備,平城中的貴女一時覺的這裡新奇,初初的拘謹便收了起來。
崔雲從小玉閣回來,直接便列出了三份名單,一份是太子派,一份是樂平王派,還有一份是不能確定以及態度模糊的。
女子對於當朝政事的態度,多半是受家中男人的影響。
等著做完這一切,崔雲才發現夜已深,又仔細的盯著那三份名單琢磨了一番,她才上了牀。
小玉閣是她年後秘密建起的,平城中無人知曉。
如今將那些貴女請去,一是辦了事,二卻也算做了回宣傳。
五月的天氣,在平城來說,有些尷尬。時冷時熱,便是走在街上,也能瞧見有人穿棉服,有人穿薄衫。
太子因爲北魏帝的那一番動作,近兩個月,行事都十分低調避嫌。
本是親近太子一派的王氏一族,爲了避嫌,也與太子少了往來。
第一場雨下來的時候,崔雲剛換了夏衣,掐指算算,再過兩月便是她的及笄禮。
平城熱鬧一如往常,當此之時,卻有消息從邊關傳回,說是匈奴已向柔然下了戰書。
此事一傳來,平城的百姓陷入了莫名的亢奮中。
崔雲不能理解他們的亢奮從何而來,只覺得山雨欲來,滿城皆動。
小玉閣閣主派人送信,又到了查賬時候,崔雲冒著雨,上了馬車便出了崔府。
可剛剛一到主街,馬車便是一停。
“怎麼了?”崔雲的聲音有些倦意。
梅香掀開簾子,稍頓,“女郎,是王蓉女郎擋在了咱們馬車前。”
崔雲睜開眼,撐著下巴的手一時放下。外面的雨,下的很大。
“繞過她。”極輕的吩咐。
王蓉似聽到了她的聲音,一時喜極而泣,卻又立刻哭出了聲,“阿雲!真的是你,你爲何一直不肯見我!你……你是不是聽說我的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