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繼續去發藥,間或問一兩句病人的情況。
如此直到天黑,她站的腿腳酸軟,但一回府,只隨便的吃了兩口,便又重新鉆進了書房。
平城內怪異的氣氛,很快的讓百姓們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崔云第三日去施藥,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她神色嚴肅,望著許連初,“侯爺,不能再瞞下去了。盡快處理,將得疫病的人全部隔離。我幼時曾結交醫女秦氏的后人,這段時間我會盡全力將他們找出來。”
許連初的神色微微一頓。
崔云又鄭重的道,“上次齊姬的身份特殊,不得不那般處置。可如今他們全是我北魏的百姓,望侯爺定要將此事的嚴重性,稟于殿上。如此,御醫院才會盡心盡力。”
許連初望著她,眉頭輕蹙,“我會看著與王爺商量。”
崔云尋思著,他定是沒放在心上,遂即一踮腳,附在他的耳邊,“疫病控制妥當,皇上也定會對樂平王刮目相看。若這事提前被太子的人知道,倒霉的就是王爺了!”
說白了,這是大危機,卻也是大轉機。
自從春獵回來,皇上只撤了一撥太子的人,這之后卻再沒有任何的動作。若此時,樂平王立一大功,儲君之位,花落誰家,那就真不一定了。
太子與樂平王的斗爭已經擺在了明面上,站在樂平王一派的幾位老臣一上朝就會彈劾太子的失德之處。而太子那邊,也會不階段的彈劾樂平王結黨營私。
對此,北魏帝只看著聽著,卻每每不發一言。
他問的最多的便是,“大司馬,依你看,如何?”“珵美侯,依你看,這事如何?”
連著這么長時間下來,朝中百官便越發的捉摸不透皇帝的想法。
所以,此時,處在漩渦中心的兩人,只要稍微做出一點事,也能引起軒然大波。
既然這疫病無法控制,且有可能讓拓跋屺擔上‘知情不報’的罪名,還不如提早下手,將這隱危變成明的轉機。
崔云說完話,偏頭看
他,見他一副呆傻模樣,不禁氣笑,不著痕跡的瞪他一眼,“聽到了沒?”
許連初眼神便往她唇上一落,又即刻的收回,剛才她說話時,溫溫的氣息便直往他耳朵上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覺得現在耳朵還有些發癢!
他偏過頭,揉了揉鼻子,“聽到了。”
外間的百姓水深火熱,小玉閣依舊一片溫柔鄉的景色。
崔云回府,路過那里,便瞧見門口來來往往的客人。只是一瞬,她放下簾子的時候,瞧見了君映君。
難道她是聽說了王七郎曾在這里出現,所以特地來守人?
崔云一時不禁失笑,王七郎確實去過一次,但那次也不過是為了勸走盧家的人。她心中忿忿,故意叫唐媚放出風聲,說是珵美侯看上了小玉閣的一位姑娘,時常要來坐坐。
王七郎大概是不愿自降身份,和一商家做計較,故而也沒有絲毫的反駁。
沒成想,他沒回應。這一不靠譜的傳言,卻越來越多的人信。信的人越多,小玉閣的生意便越好。
六月頭一天,天氣還算晴朗。
許連初將隔離區建在了梅莊附近,崔云自己按照古書,琢磨著配出一藥方,一大清早,便要趕著出城。
本是要帶梅香蘭香一起,臨走,蘭香卻忽然臉色蒼白,說身子不舒服。
隔離區內已經圈了將近百人。
那里面,是死一般的氣氛。
許連初被任命全權負責控制疫病,不過十多日,整個人似都瘦了一圈。崔云跪坐在他的對面,將藥方遞給他時,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不放心的安頓,“你平日里也要注意身子,不要和那些病人接觸。”
許連初點頭,頓了頓,望著她低聲開口,“陳國已與南齊開戰,南齊派人來請北魏出兵。女郎,王爺恐怕又要出征了!”
崔云抬眸,怪不得這幾日都沒瞧見他出現,估計是在練兵。
帳篷外,似又有人死去,哭喊聲一片。許連初的眼皮都沒抬,只單手撐著臉,“籌謀半年之
久,才等到陳國與南齊才打起來,我竟不能上戰場!”
北魏若出兵南齊,再讓其撤出南齊便難了。
崔云眼眸斂了斂,“侯爺的親弟,許連木許校尉,這次大概就會跟著去了。他第一次上戰場,你不擔心?”
許連初笑,“男兒志在四方,更何況,他若死在戰場上,也是我許家的驕傲!”
崔云默,隨侍在一旁的梅香也默。
外間的哭喊聲漸消下去,空中卻忽而多了陰云,傾盆大雨轉眼就下。
嘩啦啦的降雨聲中,許連初燃了帳篷中的明燭,“南齊覆滅之際,便是我北魏揚名之時!女郎說這話的場景,我歷歷在目。如今,就要實現了。”
累累白骨堆起來的功名,說起,卻也讓人唏噓。
這般大雨中,帳篷外忽然有侍衛稟告,“侯爺,一里外,城中有白玉麒麟車往梅莊方向前來。”
崔云轉身,頓了頓。她聽到許連初開口,“都做好準備,迎接珵美侯!”
王七郎來的很突然,卻并不突兀。城中到處掛滿了皇榜,有能力者揭之,此刻他手中拿著的便是皇榜。
他身邊帶著小初二,許連初在雨中簡單與他寒暄。崔云隱在帳篷里,壓了一條小縫往外看。看著看著,便發現不對勁,人沒了。再細看,大雨磅礴中,一雙黑靴漸漸的出現在她的眼前,直至停下。
崔云一愣,頭頂上方卻忽而傳出熟悉的聲音,“女郎,原來你是這般歡迎我的。”
手一松,簾子放下。
王七郎掀簾而進,初二往起收還在滴水的雨傘,一邊收一邊望著崔云笑。
崔云不著痕跡的往后挪了挪身子,暗想,這次丟人丟大發了。
許連初緊隨其后也進了帳篷,絲毫沒有察覺到帳篷內四人詭異的氣氛,只皮笑肉不笑的道,“如此大雨天,珵美侯還專程趕來,著實難得!”
王七郎將身上蓑衣一脫,掀袍坐于白氈上,眉眼淡淡,“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為陛下解憂,自是不怕辛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