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聲的叫喚,若不是情誼深厚,哪能輕易叫的出口!
立刻的,暗香閣中的人便知,王蓉與崔雲交情匪淺。
來抓人的兩個僕人即刻停下了手,回頭去望鄭仁。拓跋屺的眼神也順勢的瞟了過來。
王蓉的目光此刻是害怕至極的,若她今日被人趕出去,恐怕整個平城的貴族圈都再容不下她。
若是家族中的人知道這件事,她即刻被趕出平城也是有可能的事。
她望著崔雲的眼神是懇求的,崔雲卻只是不動聲色,一雙眸子裡情緒複雜。
慢慢的,王蓉的目光漸漸的暗淡。她想不通,她與崔雲一同長大,爲何崔雲如今會如此待她。
不甘心的,王蓉又低低叫了一聲,“阿雲!”
這一次,她的眼眶泛紅。
崔雲恍惚間想起了她從小到大對自己的好,她是真心對自己好的吧?可到底,到了最後,她還是和拓跋燕兒聯手將自己殺害。
沒有得到迴應,瞬時,所有人都以爲王蓉是在病急亂投醫,拓跋屺卻忽的覺得自己的手被反握了住,崔雲的手心隱隱有些泛涼。
君映君此時也看出了兩人之間的貓膩,頗爲有些不耐的開口,“不過是旁支庶女,大司尉還在猶豫什麼?”
她說的很快,很不留情面,但是她忘了,所有人都忘了。王蓉是太原王氏一族的旁支,即使是庶出,但王七郎今日在這裡,他決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辱自己的族人。
即使,是個素未謀面的族人。
所以,他擡眸間開了口,“北魏以來,世人皆嘆魏晉風流不再,若有一身風骨,又何須在乎出身?君府女郎,身份而已,何須看重?”
他說話前,兩個僕人早已經在鄭仁的示意下,動了手,此時,正一邊一個將王蓉拖著就要趕出暗香閣。
王七郎此話一出,兩個僕人立刻不敢動了,以至於出了一身冷汗。
珵美侯護短一事,人盡皆知。此刻他忽然出言,且隱含不悅,即刻的,衆人立即想起王蓉就算身份再低,卻也是王氏一族。
君映君說不出話了,甚至隱隱覺得自己被羞辱,王七郎之言,豈不是在說自己沒有容人之量?氣惱羞憤至極,她落座,隱忍不發。
被拖拽到過道中央的王蓉,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王七郎,那滿是水光的眼眸中有大喜過望,乃至有死而復生的亮光。
珵美侯的話音落,很多人都在附和。
拓跋屺捏了捏崔雲依舊發涼的掌心,不由得又偏過頭看她,卻見她此刻臉色也有些發白了。
王蓉轉向王七郎,真心的,盈盈一拜,聲音發顫的開口,“多謝侯爺。”
鄭仁見此,不由得也覺得爲難,畢竟是他剛剛開口要將人趕出。
崔雲緩了緩,起身,她沒有看任何人,只望著王蓉,走到她的面前時,崔雲俯身,親手將她扶起。
在王蓉以及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崔雲牽起了她的手,望著君映君時,崔雲臉上一抹冷笑,“她不是什麼卑賤之人,王蓉乃崔氏一族嫡女崔雲最好的朋友,君映君,你作踐她,難不成是將我也算在了裡頭?”
君莫不過是新晉的侯爵,崔氏一族還不
曾將之放在眼裡!
君映君的臉色一時有些慘白了,她料不到崔雲也會忽然爲王蓉出聲。
崔雲緊緊的握著王蓉有些發抖的手,牽著她走到剛剛的案幾前,撿起地上的梅花枝,又牽著她走到君映君的座位旁,很是輕蔑且不屑的,將梅花枝扔到了君映君身前的那堆梅花上,“你喜愛梅花?剛好,我也有些看膩了。不如送給你?”
說是送,那態度那動作,著實太過傲慢。
情況逆轉。
平城中,有誰不知,崔雲一進城就打了公主,且入宮沒幾日,就有流言說她親手殺了一個女奴。
這般狠毒的女人,如今竟當衆護著王蓉!
王七郎望向崔雲的眼神中,不禁便多了抹深思。
拓跋屺卻是一挑眉,忽覺心情變好,只因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種莫名的自豪感,站在那裡鋒芒畢露的少女,那就是他囂張霸道的小女人啊!
無畏無懼,只護著自己想護著的人。
她與慕容夭不同,慕容夭雖也是張揚的,身上卻總帶著一股子冷勁。崔雲張揚的護著人時,整個人身上的毛髮似乎都豎起來一般,就像是……隨時準備攻擊敵人的貓,蓄勢待發,眼神銳利!
君映君不能沉默,她起了身,勉強保持表情不動,“我不知她是你的朋友。”
蒼白而無力的解釋。
暗香閣中有人不忍,不由得也開了口,“崔府女郎,你該諒解,映君之言不過也是實話。”
“確實王蓉出現的太過突然!”
“雖如此,不過小事一樁!”
聲音漸消,因爲崔雲已經牽著呆呆的王蓉轉過了身,直直的望向了他們。
瞬時,不管是貴女還是公子皆都不開口了。
王蓉不禁悄悄偏頭望向身邊的好友,有一刻,她竟真的以爲崔雲不管她了。
崔雲嘴角輕輕一扯,望向鄭仁,“大司尉,還要攆人嗎?”
鄭仁到底是沉穩的,此刻望著崔雲時面露愧疚,“是在下疏忽了。既然是女郎的朋友,自然能留。”
崔雲滿意一笑,牽著王蓉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那邊的君映君,終是咬了咬牙,對著王蓉開口,“是我疏忽了,給王蓉女郎陪個不是!”
崔雲看也未看她,王蓉卻不敢,畢竟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只得勉強的笑著,“是我突然出現擾了大家的好興致纔對,大家不要怪我就好。”
這一番話,算是稍稍解除了尷尬。
按照往常,崔雲定會直接拽著王蓉走人的,可今日不行,她不能壞了王七郎和拓跋屺的事。
所以,崔雲見好就收,擡眸間彎脣,“既然如此,天色還早,繼續行酒令可好?”
此話一出,暗香閣的氣氛漸漸的回溫,在鄭仁有意的引導下,大家似乎全忘了剛剛發生的事,皆都滿心激越的期盼著奪一個頭魁!
人聲嗡嗡,氣氛熱烈。
拓跋屺不知何時將兩壺梅花酒喝盡,此時說話間都帶著一股梅花的清香。
他稍稍靠近崔雲,面上不動聲色,私下卻是開口,“崔雲,本王怎的不知你還有個朋友?”
崔雲有些懊惱,這人
明面上總正經得不得了,暗地裡卻老是使壞。就比如現今他明明是問著她話的,暗裡,案幾之下,他的手已經順著她的小腿摸了下去,就停在她的腳踝處揉捏。
一旁坐著的是王蓉,崔雲不敢動,只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拓跋屺沒理她的冷眼,只面容冷峻的低聲在她耳邊開口,“阿雲,你這般,叫我好生歡喜!”
崔雲其實有些想不通,他的心中該只有慕容夭一個纔對,可他種種表現卻又推翻她的結論。
拓跋屺喜歡自己?幾乎是一想到這個可能,崔雲就即刻的打住,可後來,不由得,她又想,或者一個男人救一個女人,救的次數多了,容易產生‘這個女人是我的’,這種錯覺?
崔雲胡思亂想的時候,王蓉正小心翼翼的望著她。
眼見著崔雲的面色有些奇怪,她不禁的便小聲開了口,“阿雲,謝謝你。”
崔雲收回思緒,望她,“若我不在,珵美侯不在,你該如何?王蓉,從今往後,你要謀定而後動。”
語重心長,王蓉斂了斂眼眸,點頭。
整整十輪,完畢,天色已黑,暗香閣外,梅花林中燃起了紅燈,五步一盞,明亮好看至極。
這般夜景下的梅花,更具別樣情致。
勝出者有兩人,一是許家郎君,北安侯許連初之弟許連木,另一個就是君府貴女君映君!
宴席過半,衆人皆有些醉酒,雖如此,卻無一人離席。
屏息中,所有人聽到了許連木的要求,他單膝跪在拓跋屺的面前,說願隨王爺出征,從此戎馬,安定天下。
許連木在爲自己請職!
他想入伍,卻因體質虛弱被拒之門外,下一次的甄選還得在三年之後,他不想再等。如今,他在這梅花宴上,親自向樂平王跪求,求一個例外。
因有言在先,拓跋屺應了他的請求,卻約法三章,給他期限讓他鍛鍊,若到一個月後,體能測試再不過,依舊會將之拒之門外!
這已經算是天大的開恩,許連木神色有些激動,只垂眸,“多謝王爺!”
他說完,退下。
緊接著,君映君起了身,她的臉色此刻是有些紅暈的,不知是因爲喝了酒還是因爲其他,再一次的,她拜在了王七郎的案幾前,軟聲開口,“映君之求,不過是想邀侯爺明年三月,陪我單獨賞一次桃花。”
一時間,衆人唏噓,到底是女子,成不了大器!滿腦子中竟都想了些風花雪月,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機會。
崔雲不禁的也望向了王七郎,不知爲何,她覺得自己口中有些發乾。
沒有讓君映君等太久,王七郎只是稍頓,擡眸時望著她淺笑,“好,依女郎所言。”
君映君眸子都發了亮,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意,“只盼望著三月快些來了!”
崔雲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莫名的,她又覺得不好受了。
鄭仁拍了拍手,有歌舞坊舞姬便忽而出現。
美景美人美酒,暖香融融。
本應是良辰,卻有人忽而的闖了進來,聲音急急,“大司尉!大慕容夫人沒氣了!”
瞬間,世界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