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崔云一說完這話,拓跋嗣便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起身,走過去直接將慕容夭抱起了起來。
他靠武力征服天下,身上自有男子氣概。他一邊往外走,一邊便丟下一句話,“新興王犯‘禽獸行’之罪,若有人求情,同罪處之!始平長公主關琴嫣殿禁閉,無皇命永世不得出殿!”
湘夫人,李夫人,以及大司馬緊隨其后。
眾人叩首,唯有拓跋俊癱坐在地。
他整個人都仿佛癡了一般,只喃喃的念道,“父皇……”
有衙役上前,“新興王,請吧!”
崔云眼看著皇帝走出司法寺,施施然起身,眼眸一掃便看向那衙役,冷哼,“新興王?拓跋俊已被貶庶民,你還膽敢如此稱呼!違抗皇命,你膽子不小!”
鄭仁也起了身,如今他是真怕了崔云,望向那衙役的眼神也不善了,“念你初犯,領了月例回家去吧!”
那衙役一下子變了臉色,急急的跪下,“女郎,大人,屬下再也不敢了!求再給屬下一個機會!”
崔云的眼眸在眾多衙役身上一掃,“陛下口諭,大家該都聽的真真切切,皇族自然能讓所有人俯首稱臣,可一介庶民,你們還如此恭敬,顯然不將皇上的圣意放在眼里,不嚴懲,我北魏國法何在!”
她說完,眼神一轉望向了鄭仁,“大司尉,我說的可對?”
鄭仁眸色深深,望著崔云,唇角一彎,“都沒聽到嗎?女郎之言,正是我所想說。”
跪在地上的衙役一時便僵了身子,緩緩的垂下了頭。
有人再來弄拓跋俊,當著崔云和鄭仁的面也不客氣了,直接上前就一左一右將他架了起來。
拓跋俊面容一下有些猙獰,他望著崔云,目光狠毒,“崔云!你陷害本王!有朝一日,本王必將十倍百倍千倍奉還!”
崔云面不改色,望著他淺笑,“拓跋俊,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做錯事,還敢怨在我的頭上?既如此,我倒也不怕,盡管放馬過來!”
她一言畢,下巴微微一抬,貴女之尊盡顯。
拓跋俊還要開口,已經有人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托著他就要出司法寺。
崔云往前踱了兩步,“慢著!既已經是庶民,身上這蟒紋服便穿不得,來人,給我剝了他!”
最后一句,隱含狠勁。
無人敢怠慢,五六個人上前,急急的就將拓跋俊按住,粗暴至極的將他衣裳給脫了下去。
鄭仁眉頭一皺,望向崔云,“女郎!”
他不贊成她的做法。到底也是個男人,即便看不上拓跋俊,也不忍對他如此凌辱。
崔云眼瞧著那些衙役將被剝了衣服的拓跋俊拖走,轉眸望向鄭仁時,便露出一抹淺笑,“大人,對敵人心存仁念,失敗的終究會是自己。若踩,便將之踩到地獄,讓之永無翻身之日!否則,他朝被反咬一口,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鄭仁一時有些大悟,卻又有些不解,她一小小少女,心思竟如此深沉!若她想謀,假以時日,必定大有作為!
當下,他微頷首,
“女郎言之有理,在下受教了!”
崔云出司法寺的時候,樂平王府的馬車已經候在門口,她環視一周,沒有發現王七郎的人。
只是恐怕,這邊一出消息,那邊早已有人報回了楚居。
上車,撩開車簾,里面坐著的人讓崔云微微一怔,是許連初。
他向著她點頭,眸子里都是笑意,“女郎好生威猛!”
崔云坐下,瞅他一眼,他堂堂一武將,竟也用威猛二字來形容她,可見她今日真的是有夠威猛!
許連初將一旁的暖爐隨手遞給了她,他記得,她特別的怕冷。
崔云訝異于他的細心,伸手接過,微一側頭便是應道,“再威猛,也比不過侯爺你們上陣殺敵!”
許連初大笑,“我等莽夫而已!比不得女郎,能夠傷人于無形!”
崔云知他是想真心夸自己,卻被他夸的哭笑不得,“侯爺,你可別隨便亂說,我不過是揭發事實而已。”
這次許連初不笑了,只眼眸發亮的盯著她,“女郎,事實為何,你我心知肚明,想那三皇子平日里病蔫蔫的模樣,想不到也是個狠角色!對自己的皇妹都下得去手,如今六皇子給他背了黑鍋。他也該高枕無憂了!”
許連初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崔云沒有驚訝,只是微微挑眉。
馬車行在積雪之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須臾,許連初忽然一笑,“女郎,你說,三皇子是不是該好好的感謝你?”
崔云將暖爐往懷里使勁抱了抱,“三皇子?蔫壞蔫壞的,讓他感謝我就不必了,只盼望著他不將這筆賬算我頭上就好。畢竟,我將他的好皇妹給送進了禁閉!”
兩人皆抬頭,忽而便是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馬車停,許連初小心的將崔云扶下了馬車,只是還沒走進王府,有人遠遠的便騎馬而來,瞧見許連初便是叫道,“侯爺!侯爺!南齊人鬧起來了!”
許連初本就不喜南齊人,如今臉色一沉,“女郎,你先回府!我去會會他們!”
崔云一拽他,“侯爺莫急,小心處理,不要著了他們的道!”
她眸子里的關心沒有絲毫的作假,當下,許連初心中一暖,“多謝女郎,不必擔心,我有分寸!”
聽到他這樣說,崔云才放了手。
王府中的下人各司其職,見著崔云回府皆都笑笑的問好。
行至回廊,崔云又瞧見了拓跋屺,他面前的死局依舊擺在那里。為了避嫌,剛剛他將慕容夭送到司法寺便即刻回了府。
就在崔云回府的前一刻,他才知,父皇又將慕容夭接回了皇宮。
崔云在原地站了站,再從他身邊經過時,目不斜視的便要直接回房。拓跋屺在為另一個女人喝酒,她沒工夫也不屑搭理他。
她有自己的驕傲,任何人都不能踐踏。
“本王初見她時,她蜷縮在街頭,整個人瑟瑟發抖,有人路過便會賞她幾個銅板,亦或扔下幾個饅頭。”
崔云停步。
“連續幾日,本王都能瞧見她,她眼眸淡淡,像是了
無生趣,不管是誰賞她東西,她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的話音低沉。
崔云轉了身,就那么望著他。
拓跋屺抬眸,眸子里是隱隱的笑意,那笑意是因為那些美好的回憶。
“有一日,本王又從那里路過,卻不見了她。不知怎么的,心中有些慌,下馬,不顧從將們的阻攔,整整在附近找了兩個時辰。天黑的時候,我在一條小胡同里找到了她。”
崔云望著他的面容,忽然覺得胸口澀澀難受,原來這就是他與她的開端,他提到慕容夭,連‘本王’二字也不用了。
“我以為她死了,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她先是一動不動,后來卻忽然抓住了我的衣角,她抬頭問我,‘你是不是喜歡我,我知道你天天都在看我’。”
那一刻,拓跋屺卻有些羞惱了,自己的心思被看穿,還是被這么一個小乞丐,當下他就要踢開她。
可低頭的時候,拓跋屺呆住了,月色朦朧下,那張平日里被頭發遮住的臉,好看到驚人!用任何他學過的詩詞似乎都不能夠形容,他只知,眼前的人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女人。
即使,她被打的滿身是血,即使,她那時衣衫襤褸。
拓跋屺卻知,自己的心,忽而動了。
她說完那句話便暈了過去,拓跋屺又俯下身子,借著月光細細的打量她,良久,他抱起她,將她帶回了樂平王府。
不知前路如何,不知未來如何,他只知,自己想保護她,想給予她溫暖。
后來,那一片所有欺負過她的人,全部在這個世間銷聲匿跡。
崔云望著他,他此刻的表情已經慢慢的恢復正常。
不由得,崔云開了口,“陛下將她帶回皇宮,對她來說是最好。王爺,如果是你將她帶回王府,恐怕,不出一日,她便會死于非命。”
一女同侍父與子,唯天下所不容!
任憑他如何護著,也抵不過諸多的暗算。
拓跋屺的眼神落在面前的死局上,崔云也垂了眸。
棋盤之上,有被風刮過來的一層薄雪。
她走到他的身邊,就在他的注視之下,手一揮,棋子全部掃落在地,棋盤翻轉。
“打不破的局,王爺何必執著?掀翻就好。”
丟下這一句,她轉身回屋。
梅香上前接過她脫下的披風,崔云頓了頓,行至書桌前便擺開了紙墨筆硯。
稍頓,封好信,她將信封交給梅香,“親手交給郎主。”
崔云神色嚴謹,梅香也不由得挺直了腰背,“是,女郎。”
信封里只有一張信紙,紙上只有四個字,“多謝父親!”
再過兩日,便是除夕。崔云等著梅香出去后,換了一身衣裳轉身便出了府。
沒有瞧見拓跋屺,崔云也不以為意。
她此番出街,別有目的。
聽聞南齊人一貫奸詐,左右她此刻也沒事,又逢南齊人鬧事,不如去瞧個熱鬧!
也好瞧瞧許連初是何等的威風,想到此,崔云不禁便笑出了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