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開著窗,有微微暖風拂面,風中夾雜著藥香。
王七郎坐在靠窗的軟榻上,手中端著一杯清茶。
崔云進去,望了他一會,遂即淺笑,“看起來,侯爺無事。”
許久沒來,他屋子里的家具似都動過了位置,古琴放在了書架前,案幾挪到了床頭,一目了然,全部是一色的紅木,古色古香。
初二走過去,很是乖巧的接過王七郎手中的茶杯。
崔云微一挑眉,“初二,你不會是搶了正則和靈均的活吧?”
王七郎此刻真有幾分病弱貴公子的模樣,濃長的睫毛微微輕顫,他望向她,嗓音溫潤清淡,“正則和靈均另有要事。”
被那目光掃過,崔云便覺得有片刻的失神,珵美侯氣質斐然,縱然沒有家世地位,就憑他自己本身,也足以讓很多世族貴女傾心。
崔云壓下心中莫名的觸動,“我還以為,侯爺也被感染了那疫病,幸好是我多想了。”
他是真的被累倒了,聽著崔云的話,王七郎目光轉向了窗外,“那女郎現在看到我好好的,是不是還有些失望?”
語氣極輕的說出這話,平常的仿佛拉家常。
初二察覺到氣氛不對,默不作聲。
崔云卻也不生氣,眉眼彎彎,“沒失望,卻也談不上高興。好歹我也算是北魏的百姓,你如此為了北魏,勞心勞力,我來探望也是應該。”
稍頓,她瞄了一眼他清瘦許多卻依舊好看的臉,“我聽北安侯說,那日我尋的藥方有些作用,可以延緩病發。我回府會再好好翻翻醫書的,侯爺你好好養著吧。”
王七郎揉了揉眉心,望回去,“那有勞女郎了。”
走的時候,王夫人已經不在。
回到崔府,有下人立刻來報,“女郎,王蓉女郎走了,說是去梅莊,去照顧那些得病的人。”
隔離區那塊,若不是有強制命令,基本無人敢踏足,可王蓉卻主動去。
崔云聞言詫異,卻也沒有再說什么。
還有十多天及笄禮,梁玉卻已經開始布置府邸,甚至于連行禮那日要邀請來觀禮的客人
名單都擬寫了出來。
崔云將那名單要過來,打眼一瞧,第一個就是太子拓跋燾。
密密麻麻的一長串,大概都是平城有頭臉的人物。
成人禮對于女子來說至關重要,崔云盯著那名單瞧了半響,忽而開了口,“娘,你是不是落下了一個人?”
梁玉面露疑惑,從她手中接過名單,仔細的看,“這幾日你父親身子不太利索,這事我就自己瞧著辦了。恐怕是有些疏忽了。”
她瞧了半天也沒瞧出個所以然,望向崔云,“究竟落下誰了?”
“我來平城前,去姥姥家時,遇見了個姨母。聽說是住在平城的,母親該知道是誰吧?”
之所以想到那個一面之緣的姨母,是因為崔云前幾日翻看物品時,無意間發現了姨母送的一對鐲子。
梁玉的面色一變,“她去清河了?”
崔云點頭。
梁玉少有這種失色的神態,片刻,她將名單收好,望向崔云,“她是老怡親王的女兒,采薇郡主,全名拓跋薇。論起來,還算是當今皇帝的姐姐。”
崔云對采薇郡主自然也有所耳聞,在皇族的這些宗親中,北魏帝對采薇郡主的好是出了名的。
聽聞就連皇后見了采薇,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姐姐。
梁玉微微蹙眉,“沒想到她會回清河。”
崔云覺得娘親這語氣不對,只是卻也震驚,沒想到當初在姥姥院子里見過的女人,竟會是北魏帝的姐姐,堂堂的采薇郡主。
“娘,你怎么從未與我說過這些?”她的眸子里滿是探究。
梁玉避過她的眼神,“若不是你忽然說起,我都已經忘了這人了。畢竟他們已是皇族,與我們也甚少來往了。”
崔云還想說話,梁玉卻是沖著她一笑,“既然多年未聯系,這次便也罷了。省的叨擾了他們,反倒說我們不知禮數,不識好歹了。”
要說出口的話,立刻吞下,崔云很是聽話的點頭,“那一切就按照娘親的意思辦。”
反正,對于她來說,多一個姨母和少一個姨母,無甚區別。
回房的路上
,崔云的眼前,似乎便來回的出現那幾個字,拓跋燾,王七郎,許連初,鄭仁,盧布……
當真是,每族一個代表。
主持成人禮的是崔氏一族中最德高望重的長輩,崔云雖覺不必辦的太過隆重,可母親堅持,她也沒辦法。
因為身份問題,她與崔氏一族同輩的孩子之間,總是隔著些距離。他們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她,便會被重重責罰。
久而久之,崔云便也養成了在他們面前不茍言笑的性子,與他們的距離也更加的疏遠了。
她進了書房,房中燃著檀香。
梅香將窗戶打開,回到案幾前跪坐研墨,“這時日過的真快,若女郎行禮那日,王爺能在就好了。”
蘭香掐掉香灰,默然,沒說話。
崔云寫字的手未停,“樂平王為國奮戰,生死難料。往后別再說這種不懂事的話。”
梅香立刻低頭,“奴婢知錯,下次定不再犯。”
午后的陽光斜斜的打了進來,細細碎碎的落在屋內,溫度有些高,崔云細白的皮膚上便染了一層紅暈,她近兩年的模樣已經長開。
去掉了兒時的稚嫩,身子拔高,眉眼也越發的俊秀好看,蘭香瞧著這般安靜的崔云,一時失了神。
半響,她才聽見崔云開口問,“你近日精神時常恍惚,為何?”問的很是隨意,甚至于,眼神都沒落在她的身上。
可她還是覺得心慌,只勉強的應道,“女郎許是瞧錯了,大概是最近身子有些不好,才會出神。”
崔云手中把玩著紫毫筆,單手撐著下巴,抬眸瞧她,“是嗎?剛剛我叫了你三次,你才反應過來。蘭香,你沒有什么想和我說的?”
若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怎么會一反常態。
無人應答。
崔云就那么看著她,須臾,一彎唇角,“我的性子,你該知道。”一言畢,蘭香的臉色瞬時蒼白。
她垂著眸,手心緊握。
崔云微一挑眉,正要再開口,書房外卻忽而傳來一個急急的聲音,“女郎,北安侯派人來了,說是御醫院王顯大人染上疫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