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放開我,好痛。”天瑤如被電擊,在他身下顫抖,眸中晶晶閃閃,如夜空璀璨星光。
“痛嗎?不過給你一個教訓而已。”他邪魅一笑,優雅起身,再次靠坐在車壁上。手臂一攬,將她溫軟的身體困入胸膛。清冷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本王不怕得罪太后與二哥,今天的事,決不可再發生第二次。”
只有他,纔有資格欣賞她的美。真想,就這樣將她藏起來。
“爲什麼?”天瑤不解,她幫了他,反倒成了罪過。
楚琰沉默,手掌托起她如玉的小臉,靜靜端望。因爲,她太過美好,因爲,二哥看她的眼神,太危險。他是男人,他又怎麼會不懂。楚皓看著他時,眸中都是赤.裸的欲.望。
“沒有爲什麼,你乖乖聽話就是。”楚琰的聲音不由得深冷了幾分,而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卻越收越緊。
對於他的霸道,天瑤早已習慣,她溫順的枕著他手臂,閉目休憩。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渾渾噩噩間,終於停了下來,天瑤被楚琰抱下馬車,睜開迷濛的睡眼,發現這裡並不是東宮。硃紅色的宮門,墨黑牌匾上熨燙著琉璃金字,書寫著:‘雍和宮’三個大字。
“這是哪裡?”
“我母后的寢宮。”楚琰淡淡道,面上依舊無絲毫情緒。
宮門緩緩開啓,楚琰抱著她,一路踏過石子小徑,進入正殿之中。殿中清冷,未見半個人影,殘葉堆滿了院落,屋內桌椅擺設,落滿了灰塵。看來,許久不曾有人來過。
“這裡,荒廢了很久。”天瑤輕聲開口,掙脫了他的懷抱。白希指尖,輕輕劃過黑檀桌面,沾染了一指灰塵。
“嗯。母后仙逝後,這裡就成了父皇的禁地,沒有人敢來。”
“你呢?”天瑤側頭看向他。
楚琰一笑,“算上這一次,本王是第二次踏入雍和宮。本王七歲之前,是在宮外生活,這裡對我來說,是陌生的。”
七歲之前的記憶,對他來說,是痛苦的,卻只是苦難的開始。那時,他被舅父雲丞相困在——————,在那個人間煉獄整整磨練了七年,那時,只有玲瓏與他相依爲命,而幻影負責保護他的安全。
母后一年只來看他一次,每一次都抱著傷痕累累的他痛哭不止,可她卻狠下了心腸,沒有帶他離開。她對他說:琰兒,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雲皇后,她是如何死的?”思索良久,天瑤咬脣問道。她知道,或許自己不該問。可是,她沒有忍住。總覺得,他所有冷漠哀傷的根源,便是雲世蘭的死。
楚琰淡漠一笑,墨眸中一閃而過陰冷之色,鳳眸微瞇,透著危險的光澤。
“很久之前的事,還提它做什麼。”他雲淡風輕的一句,避開了話題。
天瑤並未再問,片刻的沉默後,他突如其來的丟下一句,“今晚,你留在這裡。”
天瑤微微錯愕,但還是柔順的點了點頭。“好。”
他在殿中點燃了蠟燭,褪下肩上的狐裘披風丟給她,然後拂袖而去。
天瑤將狐裘披風擁入懷中,上面還殘存著他的體溫。她脣角溢出一抹無奈的笑,這男人,總是這般莫名其妙。
夜風呼嘯,從破損的窗櫺吹進來,桌面上的書冊被吹得嘩啦啦作響,在暗夜中,越發鬼魅駭人。天瑤用厚重狐裘裹住身體,淡然的坐在桌案旁,纖細的指尖,一頁頁,認真的翻看著書冊。
這是雲皇后的一本手札,梅花篆字寫的十分漂亮。描繪著入宮之後,她從青澀少女蛻變成完整的女人,從單純無知的女孩,轉變成玩弄陰謀權術,爭位爭*的深宮怨婦。從這本手札中,看得出雲皇后是一位玲瓏剔透的女子,她並非甘願,卻爲了家族利益,一次次被推上權利的風口浪尖。
她是聰明的,並非不知淑妃有意謀害她,她一直在等,等著心愛的男人來將她救贖,可是,一直到死,她都沒有等到。
天瑤傷感的嘆息,卻不知是爲自己,還是爲雲皇后。
在手札的最後,寫著兩句小詩:落花有意,意在生死相隨。流水無情,卻是情非得已。
落筆處,墨跡有被水珠沖淡的痕跡,想來,雲皇后定是落著淚寫下的這兩句詩。文帝的無情,在她眼中,卻化成了無奈。可想而知,她對文帝的愛,早已入骨成殤。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穿透窗櫺,暖暖的落在天瑤身上,投下一片斑駁的暗影。不知不覺間,竟過了一整夜。
宮門緩緩開啓,天瑤託著極地的狐裘,從殿內走了出來。宮門外,楚琰一身杏黃朝服,負手而立。而他身後,是景陽宮總管太監蘇福。
“咱家奉皇上口諭,請阿瑤姑娘到御書房見架。”蘇福半躬著身體,扯高了音調。
兩名伶俐的宮女一左一右來到天瑤身邊,躬身攙扶上她的手臂。“姑娘請吧。”
天瑤眉心微蹙,目光探尋的看向楚琰。只見,他俊顏清冷,眸光微斂,步履穩健,在她身前停住腳步,微俯身體,伸手爲她重新系好身上的狐裘披風。他的脣片貼在她耳畔,狀似*。
“父皇是聰明人,所以,在聰明人面前,不需要說謊話。”
天瑤揚頭,目光茫然的探向他。只見,他一雙深邃的眸子,清冷,清明。“記住,落花有意,意在生死相隨。流水無情,卻是情非得已。母后的絕筆,或許,可以救你一命。”
天瑤靜靜凝視著他,若有所思。半響,才輕點了頭。“嗯。”
“阿瑤姑娘,請吧。”蘇福躬身提醒道。
天瑤在宮女的攙扶下,坐入轎輦中,轎輦緩緩而動,天瑤纖弱的倩影,在他視野中,逐漸渺小,消失。他俊顏平靜,隱在雲袖下的手掌,卻已緊握成拳。
母后,若你在天有靈,請你保佑天瑤,平安的回到孩兒身邊。
……
御書房中,一身明黃龍袍的文帝半靠在軟榻上,臉上是病態的蒼白,偶爾伴隨著幾聲輕咳。入冬以來,文帝舊疾纏身,極少管朝堂之事。
“豈秉皇上,東宮阿瑤姑娘覲見。”
“嗯,帶進來吧。”
御書房的門緩緩開啓,天瑤蓮步輕移,不急不緩的今日屋內。“罪臣之女沈天瑤叩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文帝一笑,面容平淡,卻不怒自威。“你倒是誠實。”
“天瑤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欺君罔上。”天瑤將頭壓得極低,恭敬回道。
“不敢欺君?朕看你這膽子可大得很。”文帝冷笑一聲,手中精緻的青花瓷杯重重摔在桌案上。“擡起頭。”
天瑤心口一驚,卻強作鎮靜。片刻後,緩緩擡起了頭,平靜的迎上文帝的目光。她的確聰穎過人,卻依舊是稚嫩的女子,她承認,她忐忑害怕,卻不得不去面對。
“好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蛋,比起你孃親,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文帝的笑靨中,帶了幾絲不屑。
“天瑤有罪。”她眸光低斂,*辱不驚。亦沒有言語上的解釋。當初帶著假面進宮,的確是欺君之罪,無從辯解。
“有罪的可不止是你,朕的琰兒一樣有包庇之罪。朕一向賞罰分明,不會偏袒任何人。”文帝面色威嚴,沉聲道。
天瑤輕笑,卻大膽的起身。“皇上若是如此追究,那麼,養不教父之過,皇上不是同樣有罪。”
文帝呆愣片刻,繼而朗聲大笑。“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你如此大膽,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天瑤已是罪無可恕,不過一死而已。我只希望,皇上不要遷怒與太子殿下。”
文帝斂眉,思慮片刻,淡淡說了句,“好。”然後,對殿外冷冷道,“來人,將罪臣之女沈天瑤押入天牢,明日午時問斬。”
天瑤雲淡風輕的笑,好似看淡生死。她俯身而拜,磕頭謝恩。“天瑤謝皇上成全。”
她在侍衛的帶領下,緩緩向外而去,尚未邁出殿門,身後再次響起文帝蒼老的聲音。“沈天瑤,你真的不怕死嗎?”
天瑤回眸一笑,柔聲道。“怕。”
文帝蹙眉,狀似沉思。
“若天瑤一死,可換殿下平安,天瑤甘願。”
良久,文帝長嘆一聲。“值得嗎?”
苦澀的笑靨在天瑤脣角蔓延,“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甘願,就值得。天瑤,願作殿下的雲世蘭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