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嘎吱一聲被人從外推開,步入一名錦衣華服的美麗女子,侍女急忙起身,淡淡的喚了聲,“惠夫人。”
“她還沒有醒嗎?”被稱作惠夫人的女子在軟榻邊坐了下來,目光柔和的凝視著榻上沉睡的女子。她與五年前似乎沒有什麼變化,美麗而不可方物。若她是男子,相比也是要動心的。
“駙馬爺帶回這麼一位絕色的美人兒,公主已經(jīng)大發(fā)雷霆,恨不得她永遠都不要醒來呢?!笔膛敛槐苤M的嘀咕著。
“不得胡說?!被莘蛉溯p責了句,目光依舊淡淡落於沉睡的女子身上?!耙苍S她只是潛意識的不願醒來。離開了心愛的人,生亦何歡,死亦何妨?!?
“奴婢愚鈍,聽不懂夫人所言?!毙倥舜蠖嗍切闹笨诳斓模欢弥性宋目U縐的話。但她是很喜歡這位惠夫人的,她是駙馬爺從大翰帶來的女子,多說時候,總是安靜的,公主驕縱,這些年她也沒少吃苦頭,卻從不在駙馬面前多說一句。
“你不必懂,好好照顧她便是。”惠夫人丟下一句,起身便要離開,侍女躬身相送,一路將她送到園外。而此時,她們都沒有注意到,軟榻之上,女子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在無人之時睜開了一雙明眸。眸中幽光清澈,哪裡有半分昏睡的摸樣。
的確,她已清醒多日,只是醒來之後,腦海中一片空白,甚至連她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這種茫然讓她不由得恐懼,在她未想出何去何從之前,她只能繼續(xù)裝睡。
幾日之中,她接觸到的人,除了服侍她的侍女和剛剛那位惠夫人,還有驕傲的公主,每次她來,都要頤指氣使的罵上一陣子,什麼狐媚子,只會勾.引人夫君,好在公主就是公主,總算是有教養(yǎng)的,並未講出太難聽的話。夜幕降臨之後,守在她榻邊的就換成了一名男子,他的聲音很溫潤,卻帶著很強的佔有慾。他不停的喚她‘阿瑤’,她想,那應該就是她的名字了。
幾日下來,她大致的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她應該是那位駙馬從外面領(lǐng)回的女人,駙馬家中已有公主正妻和眉妾,並且,從剛剛惠夫人的言語間,她想,在進入這裡之前,她應該是有自己的愛人,但他是誰,又在哪裡?她統(tǒng)統(tǒng)不記得了。
侍女回來之時,見*上女子睜著一雙璀璨明眸,不由得一陣欣喜。“夫人終於醒了,奴婢這就去通知駙馬爺?!?
天瑤淡然的起身,並未迴應,翻身下*來到窗前,輕推開窗櫺,目光隨意掃過窗外風景。蠻夷之地冷寒,她下意識的攏了身上的衣衫。
“阿瑤怎麼站在窗口吹風,若感染了風寒又當如何?”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是男子低沉的話語,帶著幾絲關(guān)切的味道。這聲音她熟悉,這幾日下來,每到傍晚,這聲音必然是會出現(xiàn)的?;仡^,探向聲音的來處,一男子長身玉立,生的倒是極俊逸的。
“阿瑤。”他又低喚了一聲,來到她身旁,手臂順勢攬上她腰肢。
天瑤微蹙起眉心,下意識的躲閃,擡眸迎上男子的目光,半響後,淡淡開口,“這是哪裡?你是誰?我又是誰?”一連著丟出三個問題。卻獨獨沒有問他們之間是什麼關(guān)係,很顯然,她對他並不感興趣。
“這裡是邊境孤城,我是楚皓,你是阿瑤……我們是夫妻?!背┰囂降幕卮?,卻見她眸色淡然,竟無一絲波瀾。
“嗯?!彼S意應了聲,“對不起,我記不得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發(fā)生了什麼事?”她眸中一閃而過銳敏之色,那麼快,竟是連楚皓也不曾撲捉。若沒有惠夫人的那句:生亦何歡,死亦何妨。她或許會相信他,但如今,她對他已起了疑心,自然對他的話多半不信。
“沒關(guān)係,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你受了委屈,纔會受傷失去記憶?!背┪兆∷⒗涞男∈?,低頭想要親吻,卻被天瑤用力甩開,氣氛一時間變得僵硬,楚皓微瞇了眸子,目光緊鎖在她身上,竟是讓人琢磨不透的複雜。
天瑤卻依舊淡定自若,只低聲回了句,“我記不得了,不習慣?!?
楚皓微嘆了一聲,看她眸中一片茫然,總算放心了幾分。是啊,他在擔心什麼呢,她已經(jīng)服下了忘情草?,F(xiàn)在,他們需要的,不過就是時間而已。而他有一輩子的時間用來等待她。
“駙馬爺!”侍從匆慌而入,躬身來到楚皓身前,目光掃了屋內(nèi)衆(zhòng)人,卻隱去了後半句。
楚皓心知必是楚琰的大軍又有所動靜,雲(yún)袖一拂,對天瑤道,“爲夫還有些公務要處理,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天瑤並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靜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眸中依舊一片清冷。
……
楚皓尚未離開天瑤院落,但見平陽公主匆匆而來,身後跟隨著幾名丫頭侍從隨身侍奉。“你又來做什麼?”
“聽說你那心肝醒了,本公主來看看,難道不成嗎?”平陽公主語調(diào)輕慢,盡是嘲諷之意。
“大翰大軍兵臨城下,本王現(xiàn)在不想與你爭吵,乖乖回你的地方去,別惹我生氣。”楚皓吩咐一旁侍衛(wèi)送公主回去,但顯然,這是趕人的意思。平陽的腦袋雖不靈光,卻也沒有蠢笨到無可救藥。
“別以爲我不知道,兵臨城下還不是那個狐媚子惹的禍,大翰天子豈是等閒之人,奪妻之恨怎會不報復!失了兩城父王已然動怒,若你在這般不知節(jié)制,只怕到時候連我也保不住你?!逼疥柟魇浅隽嗣纳らT大,若非離天瑤的屋子尚有一段距離,楚皓真恨不得一掌將她斃命。
“區(qū)區(qū)一個匈奴王,本王還不放在眼裡。兵臨城下又如何,只要有天瑤在,楚琰絕不敢輕舉妄動。她現(xiàn)在就是本王的護身符。至於你,給本王老實一些,否則,有你的好看。”楚皓冷聲的斥責了幾句後,便拂袖而去。
院門外,惠夫人恭敬的站在一旁,見到楚皓,微微躬身施禮。
“看著她,別惹出事來?!背┑吐暦愿?,但看著她的目光卻明顯溫柔了許多。
“是?!被莘蛉藴芈晳D(zhuǎn)身走向園內(nèi)。平陽公主見到她更是惱火。她與楚皓如膠似漆之時,並不知有這女人的存在,直到賜了封地,她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面前,才知楚皓還有一個嬌滴滴的侍妾。
“園子裡風大,公主還是請回吧。”惠夫人微微俯身施禮。
“少在本公主面前裝慈悲,屋子裡現(xiàn)在多了一個絕色的美人兒,我看你還能得意到什麼時候。男人還不都一樣。你們中原人不是有一句話,怎麼說來的: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平陽公主不冷不熱的嘲諷著。
惠夫人一笑,竟無半分惱意?!靶氯擞袩岫龋f人有厚度,爺一向是雨露均沾,公主又何必自尋煩惱?!?
“你……”平陽公主一時語塞,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平陽走後,惠夫人身後侍女不由得掩脣低笑,開口道,“平陽公主何曾在夫人這裡討到過便宜,駙馬爺還是最疼愛夫人的,您在她面前又何必屢屢遷就?!?
惠夫人輕嘆著搖頭,“她終究是一國公主,我們也要仰仗著她才能在匈奴有一席之地。能忍便忍著吧?!痹捯魟偮洌仡^看向屋內(nèi),半敞的窗櫺旁,天瑤慵懶的斜靠著窗壁,風揚起她額前一縷髮絲,她隨意用尾指抿在耳後,淡然的好似窗前一抹明月光。
“你終於醒了,這些日子倒是將爺急壞了?!被莘蛉俗呷胛輧?nèi),將手中毛絨披風搭上天瑤肩頭。
天瑤輕聲道了句謝,對她低柔一笑,眸中滿是疑問。
“若有什麼想要問我,儘管開口便是?!被莘蛉诵χf道。
天瑤輕搖了下頭,“若你們有心瞞我什麼,我即便問了,也得不到答案。你可以什麼都不告知我,但我希望你每說一句,都是真言。我,想要信任你。”
惠夫人微愣片刻,半響才失笑問道,“爲何願意信任我?你已失去記憶,我們也不過是陌生人而已?!?
“沒什麼,直覺吧?!碧飕幬⒐雌鹈嫿?,目光茫然的看向窗外。遠山含黛,日暮西沉的景緻,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蒼涼。
“很久以前,我們就相識了。那時,你沏一杯朝露給我,那味道,我至今難忘?!被莘蛉说f著,好似陷入了深深的回憶,脣角都是溫柔的笑意。
“那時,我們定不是這般的關(guān)係。”
此言一出,惠夫人面色立時變了幾分?!澳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