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走後,坤寧宮中衆人不歡而散。新秀紛紛回了儲秀宮中,只有侍寢過的趙盈雙冊封了自己的府邸。楚菀並未與衆同行,而是隨著賢妃蘇瑩回了景仁宮。
“楚菀見過表姐。”楚菀立於殿中,對主位上的蘇瑩俯身一拜。
蘇瑩一笑,指了身旁的位置。“坐吧,都是自家人,表妹何必客套。”
“多謝賢妃娘娘。”楚菀禮儀周全,卻不矯揉造作,拂袖在一旁坐了下來。
蘇瑩端起杯盞淺品,定睛瞧著這位表妹,幾年不見,出落的越發水靈了。這淡雅的性子,當真有幾分沈天瑤的樣子。
提起這位表妹楚菀,祖上也是開國的功勳,被賜了國姓,也曾顯赫一時。只是,後人不爭氣,傳到楚菀這一代,已然家道中落。
“本宮已稟了皇后娘娘,將你安置在景仁宮與本宮同住,我們姐妹也好有個照應。”
“多謝表姐。”楚菀含笑應著。
蘇瑩點頭,對這位表妹倒是甚爲喜愛。“本宮知你生性淡漠,不喜與人爭奪。可這後宮便是個你爭我搶的地方,後宮三千佳麗,可皇上卻只有一個。”
楚菀淡然而笑,輕聲道,“皇上是皇上,楚菀是楚菀,如此而已。”
蘇瑩微嘆,楚菀這般性情,當真不適合在宮中生存。“你初入宮中,很多事並不清楚,你雖無心爭*,卻也要明哲保身,絕不能因無心之失而平白丟了性命,甚至連累族人。”
“楚菀愚鈍,還望娘娘賜教。”楚菀謙虛一拜。
“後宮之中,雖說司徒皇后入主中宮,*冠六宮的卻是貴妃沈天瑤。剛剛的陣仗你也看到了,皇上是將她放在心尖上來疼的,如今又懷有龍嗣,當真是如虎添翼。”
楚菀不以爲意的一笑,瑤妃芳華絕代又如何,終究……“以色視人,色去而愛馳。”
蘇瑩略微搖頭,面色笑靨略帶苦澀。她雖貴爲大將軍之女,與楚琰同塌而眠的日子卻屈指可數,在家鄉,她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女,自負驕傲,衆星捧月。入了深宮,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宮中最不缺的,便是女人的美貌。
“若當真如此,她便也不足爲懼。你初入宮中,很多事並不知曉。我們這位皇上並非以貌取人那般膚淺。”
“表姐此話怎講?”楚菀竟生了幾絲興趣。
蘇瑩抿了口清茶,才繼續道。“聽聞這位瑤妃曾是先皇欽定的太子妃,陪皇上出生入死,患難與共。當年沈氏一族滅門,皇上卻單單護住她,不過只是廢了妃位而已。皇上初登大寶之時,榮親王謀逆,兵困皇城,她竟有逆天之力,六月飛雪,抵擋住了千軍萬馬。高城之上,本宮親眼所見,皇上抱著血泊中的瑤妃,聲嘶力竭的說著‘我只愛你’。”
沉思半響,楚菀一笑,“沒想到皇上倒是個有情之人。”
蘇瑩微嘆,“可惜啊,他的情都給了沈天瑤,對其他女子只得無情。六宮之中,除了瑤妃,哪一個不是獨守空閨。皇后再高貴又如何,說到底還不是閨中怨婦。”她的目光悠悠落在楚菀身上,語重心長道,“若妹妹只想安心度日,切記不要動心動情。至於其他,有蘇家一日,便有蘇瑩一日,有蘇瑩一日,便有楚菀一日。”
楚菀心口微暖,起身一拜,“多謝表姐厚愛,楚菀沒齒難忘。”
“今ri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宮中之事,改日本宮在細說與你聽。晚些時候宮人會到儲秀宮幫你搬東西。”蘇瑩面帶疲倦之色,在侍女的攙扶下起身。
楚菀躬身施禮,緩緩退出殿內。
在宮人的帶領下,經過一道空曠的廊道,腳下是光滑的石子路。侍女攙扶著她,出聲提醒著,“主子小心。”
迎面突然跑來兩人,前面的是個女人,瘋瘋癲癲的模樣,穿著大紅的宮服,卻歪歪扭扭,頭髮也披散著,瘋狂的傻笑,她身後緊跟著的是個年紀不到的太監,一臉的不耐,不住的呢喃著,“蕭側妃,您不在冷宮好好呆著,到處亂跑,若衝撞了哪位主子,奴才這腦袋可是要搬家的。您趕緊的回去吧。”小太監連託帶扯,費了好一番力氣,纔將來人拖走。
“那兩位是何人?”楚菀側頭看向一旁的侍女。
“回稟娘娘,那是蕭側妃,是先皇淑妃的侄女。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她曾是太子側妃。皇上繼位之後,淑妃被賜死,蕭家從此敗落了。”侍女亦是宮中老人,看管了後宮嬪妃悲涼的命運,甚至早已麻木。“這後宮女人的命運和前朝密不可分。自從蕭家失勢,蕭側妃便被打入了冷宮,皇上甚至連個位份都沒有給她。”
楚菀眸光低斂,只淡淡道了句,“甚是可憐。”
經過御花園時,櫻花開得正好,漫天的緋紅,隨風而舞,迷亂了人眼。櫻花林中,傳來若有似無的飄渺歌聲。
“斬斷情絲心猶亂,千頭萬緒仍糾纏,拱手讓江山,低眉戀紅顏,禍福輪流轉,是劫還是緣,天機算不盡,交織悲與歡,古今癡男女,誰能過情關……”
無意識的,楚菀順著歌聲而去,腳下是柔軟的泥土,漫天飛花,彌散著淡雅馨香,讓人迷醉。在花海盡頭,飄蕩著那一抹雪白,雪白之端,青絲縈繞,被風散亂在空中,平添了嫵媚。她微傾著身體,瞇著眼眸輕嗅枝頭綻放的花芯。
楚菀站在她三步之外的地方,一時竟有些移不開視線。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何以分了男女。
她似乎也意識到她的存在,側頭,淡漠如水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淺然一笑。楚菀微愣片刻,然後單膝而跪,“臣妾楚菀參見貴妃娘娘。”
天瑤輕笑,並不甚在意,兩指放開枝頭的花瓣後,才緩聲開口。“楚貴人不必多禮。”
楚菀起身,卻並未有離開的意思。而天瑤依舊我行我素,清澈的眸中只倒影著漫天繁華,其他世俗倒也難入她的眼。
“傳聞瑤妃之美,舉世無雙。今日有幸得見,當真名不虛傳。”楚菀又是一拜,薄脣微動,吐出一句。不恭維,不做作,平靜的好似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而已。
天瑤睫毛微顫,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細細的打量著面前女子,稱不得美貌傾城,卻自有一番動人的姿態。直覺,她不喜歡她,天瑤不知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她總覺得,她們之間會有故事,並且,是她不喜歡的故事。
“我會將它當做讚美。”天瑤淡然開口,眸光再次落下他處。不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那是她熟悉的。天瑤並未看向她的方向,只是隨意的將白玉琵琶抱入懷中。腰間,突然環上一雙堅實的手臂,四兩撥千斤的一帶,便將她困入胸膛。即便他人在場,他卻毫無忌憚的將吻落在她臉頰。
天瑤臉頰微紅,將頭壓低,淡聲道,“皇上怎麼來了?”
“想你,就來了。”楚琰含笑回了句。
“臣妾楚菀參見皇上。”楚菀十分恭敬的單膝跪地,不驕不躁,對二人之間的親暱似乎也不甚上心。
“起來吧。”楚琰隨意回了句,又對她身後的侍女道,“楚貴人新入宮不懂得規矩,你也不懂嗎?”
侍女踉蹌的跪倒在地,楚琰語調淡漠,卻不怒自威。侍女匍匐在地,嚇得身子不住顫抖,拼命說著,“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瑤貴妃喜清淨,不願外人近身。這她自然是知曉的,可她又不會未卜先知,怎知如此巧合,楚貴人逛個園子,瑤妃竟然也在這裡。她想攔也來不及了。
“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不是,與她無關。”楚菀依舊面無波瀾,卻不著痕跡的護在了侍女身前。
楚琰脣角一抹嘲諷的笑,想替他人求精,也該掂量下自己。“既然想一起受罰,朕便成全你。來人,將她二人拖出去,杖責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御林軍好似從天而降一般,絲毫不憐香惜玉的將二人從地上托起。侍女的哭饒聲呼天搶地,而楚菀依舊淡淡的,眉心微蹙,說了聲,“我自己會走。”
“將她們放開。”淡淡的聲音,宛若山澗清泉。天瑤上前兩步,水漾的眸子微斂,對視上楚菀雙眸。
“這……”御林軍僵持在原地,不著痕跡的探向楚琰。他們是帝王的心腹,自然瞭解這沈貴妃當屬皇上心尖,她的話,比聖旨還要重上幾分。
天瑤眸光漸漸轉離,轉身看向身後一身明黃的男人。“好吵,讓她們回去吧。”
楚琰無奈輕笑,敢公然違逆他的,也只有沈天瑤這女人做得到。他微一拂袖,示意衆人離開。楚菀微嘆一聲,沒想到還能逃過此劫。
待衆人離開後,楚琰重新將她反鎖入懷,含笑呢喃,“你倒是放肆,將帝王尊嚴置於何地?”
青蔥的指尖隨意撫摸過白玉琴身,側頭,對上他深邃的眸。“皇上似乎說過,在天瑤面前,你只是我夫君而已。”
楚琰溫潤一笑,‘夫君’二字,著實受用。“妻爲夫綱,瑤兒這女訓學的卻是不好。”
“嗯。”天瑤隨意應著,“我沒學過。”
簡單四字,將楚琰弄得哭笑不得,他將她抱起,在園中石桌旁坐了下來,桌上一壺清茶,卻已涼透,楚琰自斟自飲,倒也隨行。
“茶涼了。”天瑤淡淡一句,指尖觸摸上他握杯的手臂。
楚琰笑,低頭吻了她的脣,“心是熱的。”
“剛剛的曲子很好聽,再唱一遍。”
天瑤並未應聲,懷抱白玉琵琶,纖長的指尖勾動琴絃,美妙的樂音順勢流淌而出,宛若天籟。薄脣輕動,清澈的嗓音,唱著一首溫婉*的歌,竟比樂聲還要美妙,聲聲扣動心絃。好似來自遙遠的天際,並不屬於人間。
琴音緩緩而落,曲終,人未散。
楚琰指掌托起她尖小的下巴,眸中含著玩味的笑意。天瑤眸光低斂,並無焦距。
“我該回去了。”她淡聲道,而尾音卻被他全數封入口中。
吻,細密而*,他的脣片溫熱軟膩,天瑤在他懷中微微顫動,大掌有力的託著她背部,一股暖意劃過心頭。天瑤好似被蠱惑一般,緊閉雙眸,長睫不安分的顫動著。舌尖試探性的深處,剛觸碰上他齒間,楚琰已反客爲主,將她緊扣在胸膛,靈動的舌纏繞著她的小舌,極盡索要著甘美,一寸寸訴盡相思。
天瑤被他吻的窒息,想要退開,他卻不允,霸道的困住她的身體,繼續索要,舌尖劃過她脣齒,手掌亦不安分的沿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段油走。天瑤只覺身子在他懷中逐漸柔軟,體內一股熱流胡亂的涌竄著。很是難受。
“楚琰,放開,我不舒服。”
他略不奈的蹙眉,在她脣瓣上用力咬了口,方鬆開對她的鉗制。
天瑤手掌覆在心口,用力喘息,臉頰染了抹紅暈,不再蒼白如紙。如水的瞳眸盪漾著一圈圈讓人眩暈的漣漪。楚琰想,若是這般溺死在她眼眸,也是值得的。
“楚琰,你……”
楚琰慵懶含笑,手掌隨意托起她下巴,這一次,用了些力道,天瑤吃痛,不得不擡眸直視著他的眼睛,卻愕然發現,那一雙絕美的鳳眸,染了些許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