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兄弟面面相覷,劉江先道,“卑職功夫尚可,留在大人身邊,可作侍衛……”
“功夫尚可?”顧安說話間,已將手中的蘋果核使寸勁丟了過來,電光火石之間,二人已經交手了一個回合。
“劉捕頭的小擒拿手豈是尚可?”劉江畢竟是武舉人,又長顧安幾歲,若不是今次讓著他,非得傷著顧安。“得罪了。”
“小的懂驗屍之術。”
棺材仔的本領自是不用說,顧秀兒瞧見他挺大個腦袋串在細瘦的身板兒上,活像個貢丸。
“別的且不說……你若隨我入青州,那你師父是要如何?”
棺材仔形容委頓下來,“不瞞大人,今次正是師傅讓我來的……他老人家肺癆入體……如今已無幾日可活……大人對小的有再造之恩,待師傅百年之後,小的定當爲大人效犬馬之力。”
顧秀兒垂首,似乎在考慮這事兒,忽聽得一旁劉河道,“大人,卑職功夫不及大哥,也不會什麼驗屍之術……若是將來大人跟前需要人跑跑腿,卑職還是做得的。”
“你二人比不得棺材仔,如今都是衙門的捕快,領的是皇糧……若是跟我去了青州,我可保證不了你們的例錢。”
說是這麼說,還望他們知難而退。
“能長隨大人左右……便是讓劉江倒貼,也心甘情願。”
顧安樂了,“你說說,怎麼個倒貼法兒?”
“卑職家中有個武館,每年也有百兩進項……父親已逝。只留個寡母和幼妹,我們一家子,每年的嚼用也不過數十兩……餘下的,可供大人週轉。”
“劉捕頭好大的口氣,卻不知你與家中母親幼妹商量了沒有?”
話趕話兒到此。忽聽得門外一清脆女聲,原是小廝白真領了個姑娘進來,“大人大可不必顧慮許多。”
顧安眼前一亮,只覺房中走來一抹豔色。原是個一身桃紅的俏丫頭。顧秀兒見過她,這女子正是劉家兄弟的妹妹,劉溪娘。
“溪娘。你怎生來了?”
溪娘眼角剜了劉江一眼,“母親擔心哥哥笨嘴拙舌的,將這到手的鴨子給飛了。”
顧秀兒不禁好笑,她這回倒成了人家到手的鴨子了。
“大人……”溪娘撩了衣襟福了一福,顧安在一旁倒是不說話了。
“小女子不才……也想跟隨大人。”
“胡鬧!”說話的是劉江。“你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家的……跟著”
劉江以爲顧秀兒是男子,直覺這樣不好。溪娘卻是不慌不忙的,自袖口掏出一枚小小的護符來,這護符裝在一個大紅的刺繡錦囊裡頭,倒是有些精緻。
這錦囊,正是劉母打那神算處求來的。
“有位先生說過,大人若是見了這錦囊,必會收下我兄妹三人。爲大人效力。”
顧秀兒不置可否,接過了錦囊,顧安在一側歪了頭過來看。只看個不大的紙卷兒上,寫了一串打油詩。
“世外孤魂無可託,本該閻王殿前過;奈何陽壽未曾盡,北斗仙君連珠現,鳳星重在世上活;本是窈窕女嬌娥,混作丈夫入朝歌;緣際帝星雙龍鬥。再有的,不可說呀不可說。”
顧安只解得這一句。“本是窈窕女嬌娥,混作丈夫入朝歌。”
可是顧秀兒卻突然白了臉。“這東西,是誰給你的?”
溪娘見顧秀兒臉色不好,還以爲上頭寫了什麼了不得的話,趕忙道,“均州大相國寺山下,有個鐵筆神算,喚作平生惡的……因我兄長幾次三番被上官放逐,孃親方爲他求了這道錦囊回來。那瞎子……那神算只說,來日束手無策之時,只管將此物交予令你兄長轉性兒那人瞧了,便可化危爲安。”
溪娘性子直,直怕那上頭的籤文是罵這顧秀兒的,“大人,橫豎是個江湖人……大人,這上頭不會是罵你的話吧。”
顧秀兒神色未動,將錦囊在袖口小心藏好,轉身道,“今次去青州,本官有三件大事要做,你們聽罷,再決定要不要隨我進省城吧。”
顧安本是玩世不恭的神色,聽了此言,也端正了神色,仔細聽到。
“第一,本官於松陽任上,便知本地除了富戶,寒門子弟,求學極難。便是有意,那學館高額的束脩也是付不起的。本官要藉由農事,與太學監合力營辦館學,讓天下寒門子弟有書可讀。此舉必然引得朝中權貴不滿,未必不會遭來殺身之禍;其二,本地物阜民豐,因是仗著天然的水源和土壤質地優良,方能保證百姓的口糧無虞,如今邊關硝煙四起,國庫空虛,想是不消多久,便會向天下加一成甚或幾成的賦稅,屆時層層盤剝下來,百姓還剩多少?今次本官要興本地農事,灌溉良田,興修水利……本官自會向聖上請纓,卻知前路困難重重,未必如我所想;這第三,槍打出頭鳥,既是要有所作爲,必然不能畏懼權貴門閥……此次升遷,是喜,亦是劫,說到底,你們與顧某到底是兩姓旁人……若非要隨我去從這一條死路中,尋一條活路出去,那自當以後肝膽相照,情如手足的。”
劉江頓首,“大人,卑職正是瞧準了您是個好官,雖得年紀輕,卻是個成大事的人,卑職願意爲大人效犬馬之力。”
“宋翊也願。”
“溪娘也願……”
顧安難掩眼中驚色,卻暗自不動,心中下定了決心,十日後回了青州營,必是要在軍中有所作爲,方對得起青州顧氏的門楣。
顧秀兒見幾人決意如此,便應承了下來,不再推託,待衆人走後,徒留顧安一人下來。他笑了笑,“想必小妹今次特地將大哥與我從營中調集出來,絕不是爲了一家團圓這般簡單。”
“二哥……若是我此番進青州入職,便難回此地。咱們那傳世之寶,也找不見了。經我前頭的一番探查,這東西極有可能是爺爺交託二爺爺保管,然他已經瘋了……套不出什麼線索來,我正鬱結於心,趕著這個機會,讓二哥回來同我籌謀籌謀。”
“阿秀行事愈發妥當了,這事兒在咱們往來書信中當真不可提得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