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距離大雍萬里之遙的新鄭都城裕安,上下籠罩在一片熱鬧的氛圍之中。只因今日乃是鄭太子長孫晟大婚之日,新鄭崇尚一夫一妻的形制,此番長孫晟大婚,娶的是司器家嫡出的小姐。
新鄭與其他幾國不同,三公九卿之中,以司器爲(wèi)首,權(quán)傾朝野。這位司器家的三小姐,亦是裕安城鼎鼎有名,德才兼?zhèn)涞呐樱}姓上官,單名一個虹字。
司器府坐落在裕安城城東,比之整個裕安城欣欣向榮的喜慶氛圍來說,更是張燈結(jié)綵,闔府上下,歡慶非常。越過重重樓閣,帷幔,方洞見一絲小姐閨房之中的旖旎芳香,新嫁娘正由著宮中派來,掌事的嬤嬤服侍,試穿大婚之日的鮮紅嫁衣。
新鄭亦不愧是富庶寶地,這紅色嫁衣乃是綿山千丈絕壁之中,一種叫做血蠶的昆蟲吐絲成繭的,其絲極柔,極韌,極紅,根本無需後天的暈染……七彩明暗不同的琉璃彩珠墜在衣角,一個宮女端著還吃重的很,需得三人合力,才能將整件嫁衣強(qiáng)托起來。
“明日便是大喜之日,上官小姐這一身,實(shí)在是仙女下凡的樣貌。”
上官瑾粉黛未施,卻真如那嬤嬤所言,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侍婢聽了,亦是掩口笑道,“非得是宮裡的嬤嬤誇獎過,咱家小姐纔好放心嫁人呢。”
一衆(zhòng)人寒暄之後,將試穿過的嫁衣放好,落了鎖,直到那鑰匙握在了掌事嬤嬤手中,她才覺得心放進(jìn)了肚子裡。環(huán)顧了周遭。一切都平安的很,可是心裡總有股子奇異之感。
這嬤嬤是宮中的老人兒,卻忍不住對同行的嬤嬤道,“今日心裡總是緊得很……”
“宮中十?dāng)?shù)年未有喜慶之事,想來是一時(shí)應(yīng)付不過來吧。”
“也罷。也罷。”
那嬤嬤言畢,又轉(zhuǎn)身看了眼由侍婢們服侍洗漱的上官小姐,方纔寬了心,“護(hù)衛(wèi)如此森嚴(yán),能出什麼事兒?”
她又覺得多半是自己年歲大了,有些多疑。方不再尋思什麼,信步離開了暖閣。
月上中天,這鄭王爲(wèi)長子挑選的婚期倒是個晴朗和煦的日子。光瞧著月色,便知近幾日都不會有雨。
然而侍衛(wèi)交接之後,本來晴好的月光。忽然教一朵血色烏雲(yún)蔽住,只一炷香的功夫,那紅雲(yún)很快散去,月光灑下淡淡清輝,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次日天未明時(shí),宮女們便魚貫而入,開始了婚宴這天的準(zhǔn)備。最先進(jìn)屋的是這上官小姐的貼身侍婢妙歌,只聽得一陣銅盆落地的聲響。掌事嬤嬤正要怪那丫頭手腳不利索,忽然一陣女子尖叫劃破長空,連同外頭等待接親的侍衛(wèi)也是驚動了。然暖閣畢竟是女子香閨。此番真也是進(jìn)退不得。
暖閣之中,猶有兩間。按著鄭地的風(fēng)俗,女子結(jié)婚前夕,外間要宿著個血緣親戚的姐妹,還得是未及笄的姑娘家。
這上官小姐出嫁,昨夜裡宿在外間的。便是上官夫人孃家的一位小姐,才九歲年紀(jì)。
喚作容瑾玉。
這瑾玉素來與這位表姐私交很好。今次不請自來,爲(wèi)她守夜。卻沒曾想。碰到了那天大的事情。
長孫晟一路拾級而上,終是到了暖閣之中,見了那新嫁娘倒在一陣血泊之中,全身光裸,不忍猝睹,偏頭見幾名侍衛(wèi)正把瑾玉從花櫥往外摳,她卻是死都不肯出來。明明一個九歲的孩童,竟讓幾名丈夫都是奈何不得。
“瑾玉。”長孫晟輕輕喚道,那瘋魔的小丫頭子方有了一絲神智,長孫晟趁勢又叫了兩聲,這娃娃才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姐姐!”
秀兒坐在掌農(nóng)府的案前,已有半日未進(jìn)水米了。讓春笙並顧玉兒幾個有些焦急,顧玉兒更是反覆道,“怎麼收了那封信便成了個木頭人似的?究竟是何人來信?”
小廝白真趕忙道,“送信的小乞丐說是個極好看的公子給他的。”
顧玉兒與春笙兩個面面相覷,卻不知這個所謂的極好看的公子,究竟是誰?
秀兒一手托腮,一手將那書信內(nèi)容在眼前又讀了一遍,方將它就著燭火焚燬了。
“顧秀親啓……”
這是敏之的信,說的是七日前,鄭國裕安城的一樁大案。然而這案情的詳細(xì),因著當(dāng)事人的關(guān)係,對外諸多隱瞞。
鄭太子長孫晟的未婚妻上官虹,夤夜時(shí)分,遭歹人闖入暖閣。遭凌辱而死,這凌辱而死,讓官方改成了抱病而亡,若非敏之的書信,秀兒從九斤那邊得來的消息,也說的是長孫晟娶了個命薄的新嫁娘,大婚前夕,竟然得了疾病而亡。
除了嚇瘋了一位貴族小姐之外,現(xiàn)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至於那嚇瘋的貴族小姐容瑾玉,自打長孫晟來過之後,片刻的清醒後,人整個瘋魔了。鬧將一番之後,昏睡了三日,醒來之時(shí),已是鼻歪眼斜,口留涎水,早已沒了個正常人的樣子。
“上官家的小姐?能入暖閣如入無人之境,將這新嫁娘凌辱而死,卻沒人及時(shí)發(fā)現(xiàn)……真也是泯滅人性。”
秀兒直覺渾身發(fā)冷,轉(zhuǎn)首之際,才覺已是過了午時(shí),肚子有些餓了。王嬤嬤催著小竈將飯食又熱了一遍,她囫圇吞下,吩咐道,“過幾日府上有位貴客,還請嬤嬤將咱們西邊廂房收拾兩間出來。褥子要換上新的潁州絲。”
王嬤嬤眼珠子軲轆轉(zhuǎn)了轉(zhuǎn),“大人……什麼貴客需得咱們換上新的被褥?那潁州絲被可是貴得很呢。”
秀兒淡淡道,“這位客人……自幼錦衣玉食的……哪怕是咱們這潁州絲被,恐怕人家還看不上,要覺得粗糲呢。”
“那是位官家小姐不成?”
“嬤嬤只管當(dāng)是公主來了,那人嬌氣的很呢。”
顧玉兒見秀兒用了飯,方纔放下心來。又聽她胡亂吩咐了一頓,疑上心頭,“莫不是那位孫大人?”
“正是那位孫大人。”
姐妹兩個心照不宣,剩下的一種僕從,卻不曉得這孫大人是個何方神聖了。只道是秀兒的舊交,盡力款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