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大姐那一張臉!?”顧樂嚇得一激靈,忐忑道,“這不就是要大姐的命嗎?”
“不是……”宋安和顧秀兒同時道,宋安擡頭,見這丫頭與自己想到了一處去,便讓她先講。
“那季大夫已經瘋魔了,可是這世間哪怕瘋魔之人,也自有他的一套思路……順著他的思路走,便能找著他此番行事的目的。”
“我已經差了九斤去打探那季大夫的來頭,便是九斤不知道,師傅也多少知道些……”
消息一來一往都要時間,哪怕顧秀兒深諳這季大夫的心理,推測他不會將顧玉兒殺死,可是這到底都是推測……若有個萬一……她不敢想……只好硬著頭皮先安撫衆人,“若是我所料不錯,這季大夫必然是尋了什麼野路子,想要復原一張面孔,這面孔的主人,必然是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人。”
顧秀兒手心盡是冷汗,捏著一沓少女畫像,最首的一張,是那位名喚貞孃的少女,這容貌與顧玉兒有七分相像,最像是眉眼處。
“我想,我知道這些硃砂是做什麼用的了。”她想起曾經生活過的那個時代,醫生們手術前,給病人下刀的部位畫上線,這些少女面孔上的硃砂痕跡,均是她們生的與那十八年前去世的女子—元素芳最相像的地方。
那季大夫既然是藥王谷出來的人,斷斷沒有道理會認識閨閣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富家小姐。若是素芳小姨只是最像他要的那張臉,那……他一定是把大姐帶到藥王谷去了。
藥王谷在青州交界處,最是往南,去桃鄉倒是不遠。
“三哥,你在家中候著,這事兒先不要書信給大哥二哥知曉,待九斤回來,你喚他去藥王谷尋我。我尋了劉氏捕頭,先行往藥王谷去。”
顧喜知道輕重。可是顧樂到底年幼一些,不很放心,直言道,“姐姐帶我去。”
“此行兇險。你又沒有武藝傍身,你在家中好好待著,按著線索,幫著孟大人,把貞孃的屍首找到。”
顧秀兒轉首,見宋安大夫侷促不安的站在那裡,便同小廝白真道,“你去安樂鎮上,將我師傅請來,想來……家師有許多話要與這宋大夫說說的。回來便住在府上客房。”
白真領著宋安走後。顧秀兒換上一身男裝,稍易了容,便去衙門尋劉氏兄弟,換了快馬,三人三騎。往青州藥王谷疾馳而去。
然而,時辰終是晚了一日有餘。顧秀兒三人出發的時候,顧玉兒搭乘的馬車,已經過了桃鄉,與藥王谷最近的河源鎮,不過百里。
待顧玉兒吃了些東西,定了定神。行至荒山野嶺處,那人解了她的啞穴。顧玉兒剛鬆了口氣,連忙道,“你是……何人!”
她本是睡在榻上的,迷濛中聞到一陣奇香,醒來後便在馬車上了。看來是中了人家的迷香。
這人生的這樣醜陋。若是見過,必然不會忘記。
“素芳……”
那人說來說去,不過這兩個字,“你喚我小姨的名諱作甚?”
男子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嘴角咧開。笑的詭異無比。“原來她是你小姨。”
倏忽間,這人感覺頭痛欲裂,似千蟲萬蟻同時噬咬腦髓,直疼的他雙目通紅,目眥欲裂。
他這一番動作,讓本就不大的馬車歪了歪,外頭伸進一隻手來,看來,這人還有個同謀,那人是個男子聲音,冷冷道,“大夫,藥。”
這人吃過寶瓶裡的紅色藥丸,方止住了劇痛。一張比血肉模糊還醜陋的臉笑了笑,“沒嚇著你吧。”
“你放我走。”顧玉兒懇求道,“我沒招你惹你……”
“你若走了……”男子的聲音是這世間最好聽的聲音,便是仙樂也不及半分,“素芳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聽著這人的瘋言瘋語,正絕望著,忽然馬車劇烈地翻騰起來。自車頂下來翻下來一人,顧玉兒嚇了一跳,“燕痕!”
顧玉兒中迷香的那一夜,典農府上下都中了迷香,方被人登堂入室而不自知。除了顧秀兒,九斤,燕痕三個有武藝傍身,能快些甦醒,其他的人,都要睡足三個時辰才能起來。
燕痕初初聞到一陣奇香,便掩住口鼻,正要探尋之際,這迷香厲害的很,已是讓他著了道。他取過貼身的匕首,在腿上紮了個血窟窿,方留了一絲神智,見人把顧玉兒綁縛到馬車上,便悄悄藏在了車下,使勁最後一絲氣力,尋了個能藏身的地方。這馬車是藥鋪送貨的馬車,下頭有個不大不小的箱櫃,只爲放些避光的藥材,燕痕縮在裡頭一日有餘,待迷香味道過去,才恢復了氣力。
“這……怎麼還有人!”
駕車的馬匹打了個響鼻,想是車伕疾馳之中,因著意外,扯住了繮繩,急急停在半山處。那車伕捏著蛟龍戟,朝燕痕面門劈來。
這車本欲往河源鎮駛去,卻因故停在了距離河源鎮不遠的微山上。半山間雖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卻終是有車輦經過。
“公子,前頭……有人打鬥。”許洙淡淡出了聲,一雙眼睛卻漂著二人爭鬥的場面,這蛟龍戟眼熟的很,他不由道,“看那武功路數,好像是蘇玉春……”
“耿遇春?”馬車裡傳來少年的聲音,他一隻手掀了簾子,微瞇著鳳眼,另一隻手擎了只小小的夜光杯,少年將杯中物一飲而盡,“許洙說的是……那耿遇春不是早該死了嗎?”
少年一身白衣,便是一張冠玉面孔也是白的,葡萄漿液粘在脣邊,微微潤了色。“呵……丁大師的蛟龍戟,與這禿驢一同掉進山谷裡頭了……確實……許洙,你去將那蛟龍戟拿來,給我瞧瞧。”
這少年根本不顧前頭的爭鬥到底孰是孰非,反是一雙鳳眼黏在了那扮作車伕的江湖人的兵器上。
這人雖是車伕打扮,可是不論武功路數,還是使得這兵器,都將他的身份和盤托出。
少年見許洙已經疾步衝上前去,嘴角咧了咧,“當年江湖人圍剿耿遇春,他便是從那絕壁掉進了藥王谷的毒瘴之中……江湖人都道這禿驢九死一生,他倒真是命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