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騰,有信鴿飛入,元楚看清鴿舍的位置,大步流星的過來,心裡歡喜,他知道這是白錦蘇寫給他的信。
金伯始終站在元楚身後一米遠的地方,看著主子脣見飛揚淺笑,也跟著高興。
突然,一陣洪亮的哭聲從大帳裡傳來,金伯快走幾步,立刻去看看娃娃,心裡想著這孩子真是聰明,準趁著主子心情好的時候哭。
元楚抓起通身白羽的鴿子,一雙鳳眼微微挑起,利落取下綁在鴿子腿的竹筒,轉身進了大帳,就著明亮的燈光,徐徐展開。
好看的俊臉瞬時泛起紅暈,接著整張臉像花兒一般笑容明豔,連帶著還有那隱藏在長髮間的雙耳。
這個心思怪異的女孩,怎麼選在這時候跟他表白,是遇到什麼了嗎?元楚微微淺笑,眼神溫柔的可溢出水來。
或者,他可以給她一個驚喜!
朱雀見著白錦蘇扶著肚皮,心情大好,不自覺的就想問最想知道的,試探道:“小姐,你到底給公子寫了些什麼?”
白錦蘇聽她問起,不由覺得自己大膽豪放,不像這裡的姑娘既便是心裡喜歡也表達的含蓄。
“我愛你,郎豔獨絕!”
白錦蘇小聲咕嘟了一句,朱雀聽到半響沒給點反應,白錦蘇再看她,她一副不相信你,你騙我的意思。
“小姐,說說,你到底寫了什麼?”
“我說,我寫了我愛你,明白了嗎?”白錦蘇吼完,都覺得自己臉燙的要命,更別說被嚇著門外站著的三個來訪者。
“小姐,你跟公子表白?”朱雀大喜過望,抓著白錦蘇的手,想要在確認一遍,小姐也喜歡公子?
這是多美的一件事。
“白姑娘,在下週延郎,聽說你身體不適,特來看望!”聽著門外陌生陰沉的男音,主僕兩人對視一眼。
白錦蘇眼中閃過一抹疑惑,怎麼回事?不是早早將人打發了嗎?
朱雀貼著白錦蘇的耳朵,細聲低語了幾句,白錦蘇瞪人的同時,心思迴轉,既然人家找上門來要還了恩情,她就應了了事。
“去開門吧!”
朱雀蹬蹬等小跑著過來開門,見著一身白衣,鬍子眉毛雪白的老者,有一瞬驚訝寫在臉上,這個人——是朔州城的賈神醫。
小白臉真的將神醫請來了?
他們一行人從朔州到雲中城可是走了整整六天,他只用了三天的時間,是用飛的嗎?
“朱姑娘,這位是朔州城有名的賈神醫,讓他給令小姐看看!”周延郎仿似沒聽到屋裡洪亮的聲音,對著朱雀有禮的淡淡說道。
“快請進,請進——”朱雀結結巴巴生怕小姐露餡兒。
那賈神醫隨著周延郎進來,掃了屋裡一眼,鼻子微微動了一下,道:“公子到正堂等著在下吧!”
朱雀聞言鬆了一口氣。
白錦蘇見著這人認真的診脈,將壓在胳膊上的土豆往上移了移,果然見著他眉頭深鎖,仿似遇到了什麼疑難。
“看姑娘面相,應該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人,這個大難已經過了,怎麼又得了這般古怪的病癥,按說不應該,姑娘平日可有什麼不適嗎?”
朱雀在一旁捂著嘴,偷笑,還神醫呢,原來是個算命先生。
“平日倒不覺得,只是現在大夫這麼一說,倒真覺得有點,我家相公十年前被人下了含笑半步癲的毒,只是用著另一種奇怪的藥給壓制著,纔沒有發作,或是連我也中毒了?”白錦蘇盯著老者的眼睛。
既然是神醫,必定對毒物比她要懂得多,也許能解了元楚身上的毒也不一定。
“是不是用了斷腸草?”
賈神醫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道:“早先聽家師說過,含笑半步癲沒有解藥,但是服了斷腸草就能活命,只是每月月圓之夜陽氣下降陰氣上升之時,那人就會遍嘗白蟻食心之苦,夫人的相公可有這種癥狀?”
“是,每逢月圓之夜,他就會痛苦不堪,神醫可是有什麼應對之法?”
“姑娘可方便,請您相公出來把個脈?”賈神醫整個人看起來相當的興奮,眼睛閃著濃厚的興趣,神情激動,顯然已經忘了他是被人請來看病的。
白錦蘇心裡比他還要激動,但是她忍住了,她也看出來了,這個人或是能解開元楚之毒的能人,對於這種高人,越是讓他們好奇,越能激發出他們的鬥志!
“神醫可願意跟我走一趟平州?”
白錦蘇說不出的緊張,就見著賈神醫露出個可惜的表情,心漏跳了一下。
“平州太遠了,我一把老骨頭怕是走不到的,不行,夫人領著尊夫到朔州找我,我定當全力醫治!”
白錦蘇難免有些失望,細一想這個人還有是有興趣的,這就是好事。
“神醫,那我們就說定了!”
賈神醫一聽,暗淡的眼眸立刻亮了起來,連連道:“好好好,只要夫人願意來找我,我定會全力以赴,聽公子說姑娘是本地人,爲何嫁的那麼遠?”
這算是說一個謊,要用萬千個謊話來圓嗎?
“一言難盡,本以爲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癥,恐連累了夫君——沒成想,是他的身子出了問題,我……”
白錦蘇說著哽咽了一下,看的朱雀大驚,沒想到小姐還有這功力。
“夫人不必難過,要是這般,你這病,在下有得辦法醫治!”原是她中毒了,這般說來,這或隱或現的脈象就能解釋。
“有勞神醫!”大石落地,白錦蘇淺淺一笑,也不覺得朱雀說謊有什麼錯了,有些僥倖的想,若是她沒嫌周延郎煩,也不會引出這麼一件來。
以後,還是要多做善事。
朱雀笑吟吟遞上一張銀票,歡歡喜喜的送著賈神醫出門。
當晚,周延郎就命人將煎好的藥斷了來,白錦蘇自不敢喝,朱雀悄悄將藥倒了,第二天,周延郎一早就過來,還是一副金色裝扮。
在朱雀千恩萬謝之中,他淡淡對桌上的女子斯文一笑,暖暖道:“白姑娘早安!身子是否好些?”
“有勞周公子!”白錦蘇淡然還禮。對於這個人,白錦蘇是從從心裡感激的,也讓她覺得世上還是好人多,並不是所有人的財大氣粗者都是恩將仇報的。
“不知道白姑娘有沒有興趣出去走走,今兒天氣正好!”聞言,朱雀怒瞪,什麼人,她不相信昨兒那神醫回去之後,沒跟他說實話。
其實,周延郎知道的要比朱雀想得多,一趟朔州之行,不僅讓他知道了白錦蘇的真實身份,也讓他知道白錦蘇此行的目的,他是個生意人,整個雲中城將士的俸祿,以及軍糧,軍備等花銷一半兒的錢要靠他手底下的生意,單靠著朝廷那點錢,將士們早就餓,或者凍死了。
“我不明白,周將軍怎麼會一身生意人打扮?”白錦蘇點了點頭,坐起身來。
“姑娘還要替我保密,在下可是這雲中城最有名氣的紈絝子弟,混跡賭坊妓院,一事無成者就是在下這般張揚之人!”周延郎含羞帶怯的笑了,眼眸閃過一抹銳利,只是那張笑臉太美,讓人忽略了。
“周公子年紀輕輕,就有這麼般成就,當真是可喜可賀!”白錦蘇柔柔笑道,彎彎的眉眼出奇的清雅。
“白姑娘繆讚了,在下聽說姑娘做藥材生意,不知是否願意和在下合作?”周延郎笑容更美,小眼兒閃著狡黠。
他的話,讓朱雀全身汗毛豎起,卻贏得白錦蘇淡然一淺笑。
“公子當真是神機妙算,既如此,合作一下又何妨!”有容人雅量,行事光明磊落,這樣的合作人是千載難逢的。
“我在平縣有個藥廠,專門做一些平日常用的藥丸,比如治療風寒的連花清瘟藥丸,跌打損傷白藥,還有一些治療腰椎疾病——”
“你說你有治療跌打損傷的藥丸?可有止血,急救的藥丸,將士們負傷從戰場下來就可以立刻服用的?”
蒼狼人擅長騎射,每個從戰場下來的人,或多或少都會被流箭所傷,拔箭不僅疼,還會噴血,恢復起來也不容易。
“有的,你在這裡有藥鋪嗎?我可以教你的人如何做藥丸!製藥秘方我無償送你——”
白錦蘇相當大方,她或許不知道就是她手裡的一張秘方,市價就要值個幾百萬兩。
“我與你合作,利潤五五分成!”周延郎一口回絕了白錦蘇白送的提議,他不喜歡欠人東西,更不喜歡欠人人情。
白錦蘇見著這小眼睛男生如此堅持,也不推脫,立刻寫了一張白藥的處方,在附帶著寫了一張抗感染的藥方。
周延郎拿著處方回家,讓賈神醫過了目,見著這老者連連稱讚,還想知道他從哪裡弄來如此好的藥方,纏問了許久。
白錦蘇是說幹就幹的,周延郎更甚,第二日一大早,按照藥方準備齊全了藥材,立刻派人到白錦蘇住的客棧接人。
主僕兩個趕到周延郎所說的地方,這一看,才知道是軍人看病的軍用醫館,外面有重兵把守著,裡面比外間醫館設備齊全,藥櫃,椅子,牀鋪,白錦蘇甚至看到了各種長短不一的木質夾板,還有依牆而立十幾副擔架。
“白小姐,這邊請!”那領路的小兵見著白錦蘇眼中訝異,立刻站得筆直,帶著一種軍人獨有的颯爽。
折返回來,繞過幾米寬的大門,白錦蘇被領著進了內院。
這裡一看就是製藥的地方,不遠處的長桿子上晾曬著未來得及收起來的白紗布,還有草藥,空氣裡瀰漫著一股白錦蘇喜歡的草藥味道,那長長的桿子下面,種著綠油油的藥苗,院子裡有幾個衣著整齊的人正在忙著手下的活兒。
“白姑娘!”一身烈烈鎧甲的周延郎從暗處而來,筆挺的站在白錦蘇身旁,那惹人迷戀的小眼睛,此時散發著濃烈剛毅的男人味。
人靠衣裝,馬靠鞍,那麼一個小家碧玉的男生,換了一身裝備就能讓人改變之前所有的認識,白錦蘇覺得此時的周延郎軍人範兒十足,讓人想起那首膾炙人口的歌。
狼煙起,江山北望……
“周將軍,我覺得你這裡不能做製藥廠!”白錦蘇淺淺一笑,道。
“爲什麼?”周延郎好奇。
“這裡離著你的軍營太近,人太多身上帶著的不好的塵土就多,如果在這裡製藥,做出來的東西就很髒,人吃了沒病的都得了病,還有就是有些東西消毒不乾淨,也會致病——就像你們晾曬的這種白紗布!”
周延郎覺得白錦蘇的說法比較新奇,消毒?那是什麼,需要怎麼做?看來,他帶她來軍營是來對了。
“白小姐,你可以說的具體一點嗎?我讓手下的醫官都來聽!”
白錦蘇本要拒絕,一想,覺著這些人爲大楚國出力,她作爲一個國民,應該盡點應盡的義務,就當是她免費上了堂課。
不一會兒,三四十個穿著便服的男子被召集在院子裡,他們之中有年長的,也有極爲年輕的,也就是十六七歲左右,領頭的是兩個穿著藍色官服的兩個中年人。
一看他們的少將軍在,兩個人忙來見禮,周延郎將注意事項這麼一說,那麼倒是認真了許多,白錦蘇簡單介紹了幾種處理外傷的手法,就是現代最常用的清創術和無菌術,因爲沒有酒精碘伏,白錦蘇先介紹了一種三黃湯讓他們清洗傷口。
那些人聽著只覺得白錦蘇怪異,至於三黃湯是什麼,一部分人知道,其餘的都不知道,到時將什麼是無菌術聽了個清楚。
白錦蘇口乾舌燥的說了一個時辰終於將她要說的說完,盡然還有點戀戀不捨的感覺,或者她覺得這些軍醫需要再培訓。
再花了一個時辰,將自己講過的東西寫了出來,給了周延郎,補充道:“一定要按照這幾個步驟操作,這樣就可以儘量減少傷口發炎感染的機會!”
周延郎第一次覺得一個女人居然可以這麼博學,甚至強悍。
“白小姐所說的,我一定讓屬下照做,我們先休息一下吃個飯,下午,你還要教會我們製作藥丸!”
說到製藥,這纔是白錦蘇此行的目的,她倒是有點不好意思。
“少將軍不覺得我這人很煩?”
白錦蘇笑著打趣。
“不會,在下只覺白小姐心思良善,進可醫國,退可爲良醫!”周延郎拱著手,做佩服狀。“真是百姓之福,軍人之福!”
這評價可真是高,白錦蘇僅僅是莞爾一笑,應道:“沒看出來,周將軍一副好口才,不進殿考個狀元,怎麼反而從軍呢?”
周延郎看著笑面如花的女子,纖細,單薄,是她給世人留下的印象,又有誰知道她有一顆機敏過人,勇敢強悍不輸給男子的心。
“浴血沙場,應該是每個男人的夢想,我亦然,相對於朝堂上的脣槍舌戰,殺人不見血,我反而更加喜歡這種直截了當,酣暢淋漓!”
身處朝堂,有太多的不如意,還不如由心而發自由自在。
“明白,若有一日,有人讓是出仕,你可有什麼條件?”白錦蘇知道他所說事實,將軍雖然危險,但是心是自由的,而爲官,雖說人生安全就要保證,但是到底麻煩,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周延郎仔細的想了想,目前還沒有讓他出仕的原因。
“繼承父王衣鉢,護大楚北國安穩,是我此生責任!”所以應該沒有什麼能讓他做出改變,既便是有,他也要爲全族性命著想,因爲從他出生在鎮北侯府那一刻起,就代表著他這一生都要爲家族的繁榮昌盛努力。
“明白!”白錦蘇本來想著介紹周延郎和元楚認識,這下也只得打消念頭。每個人都有他們的生活軌跡,不管怎樣,都是自己選擇的,只能堅持著,一條路走到黑。
白錦蘇午飯吃的並不多,然後,就幫著周延郎的人制作藥丸,來的都是早上那些軍醫,白錦蘇極爲自然的將自己的方法,一遍一遍做給他們看,臨了自己監督著讓這些人一步一步來,忙了幾個小時,終於見著成效,她還是比較滿意的。
傍晚,謝絕了周延郎的招待,白錦蘇和朱雀二人回到客棧,白錦蘇一進門就癱軟在炕上,朱雀坐在板凳上也是死樣倒氣的。
“小姐,屬下打水給你洗澡!”
“我不洗澡,我也不吃飯,我現在就要睡了!”朱雀試著從椅子上起來,白錦蘇那邊已經傳了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