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狂放不羈書生意,旁若無人赤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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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樓里的書籍大多都是出錢購買,但也有劫掠而來的,不過都是一些大路貨,稱得上秘籍的幾乎沒有。
寨中的幾位寨主雖然每個人都有幾門登堂入室的功法武技,但是誰也不會把這些安身立命的根本拿出來與別人分享,別說是別人,就是自己人也一樣會珍之重之。
譬如商孝天修煉的《白虎變》殘篇,商仁便只傳給了他一個人,商素言就不會,因為她是女兒身,早晚都會嫁人,而嫁出去的女兒便是潑出去的水,便是外人。
藏書樓里的書雖然質量上差一些,但是勝在書多,天南海北無所不包。縱然不能跟那些有傳承的世家相提并論,卻也遠比那些小康之家的書香門第要強得多,嗜書如命的宋先生便是被這些書才吸引來的。
宋先生,即是二寨主宋智和,他原是山下青蘿鎮的一名書生,據說十三歲便考取了秀才功名,是有名的神童,可是也不知為什么,之后卻屢試不中,有人說他是得罪了某位大人物,還有人說他是江郎才盡,他聽到了只是呵呵一笑,卻也不做辯解,只是對科舉之事心灰意冷,轉向書叢覓知音。
可是書籍都掌握在高門大閥手里,他非世家子弟,人家又怎肯輕易示人?百般打聽知道智亭山雙刀寨里有一棟藏書樓,只要入伙,便可免費開放,證實之后,狠了狠心,便拋了功名,落了草。
是金子到哪里都會發光的,當土匪也一樣,在山寨里蹉跎了八年歲月,宋先生出謀劃策,履立奇功,也從當初的小書辦一直升到了現今的二寨主不樂菩薩宋智和。
……
商孝天練功的地方距離藏書樓本就不遠,而且眼看便能凝結印璽,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都要輕快許多,商孝天沒走幾步便已經看到了藏書樓的樓頂。
而與之同時的便是一陣吵鬧聲撞進了耳朵里,商孝天聽聲音便知道是宋先生來了,不過不是看書,而是下棋,和吳夫子。
宋智和在山寨中是不樂菩薩,即便是面對寨主商仁也是一張冷面孔,但是只要他到了這后山,到了這藏書樓,到了這吳夫子跟前,便必然又成了那個狂放不羈的書生,旁若無人,放逸恣睢的像個頑童:
“吳老頭?我的車呢?!怎么剛喝了口茶,就不見了!?”
“我怎么知道,我知道了:是不是看著要輸,就像耍賴了?!”
“放屁!我馬上就要將軍了!就是將不死你,也能抽你個馬……吳老頭!你又藏棋!“
“胡說!我是圣人門徒,讀的都是圣賢書,行事坦坦蕩蕩,怎么可能干這等齷齪之事!“
“狗屁的圣賢!我還不知道你?給我……“
等到商孝天來到藏書樓門口,兩人已經扭打在了一起,商孝天深鞠一躬,裝作什么也沒看見,“兩位先生好。“
商孝天雖然在這雙刀寨中橫行無忌,但對這兩人卻從未失禮,對宋先生如此,是因為他有大功于山寨,對這位吳夫子則純是因為,敬畏。
吳夫子本名叫什么,沒人知道,只是稱呼吳夫子:
藏書樓建成的第二年吳夫子便來了,
之后與寨主密談了半個時辰,談得什么,也沒人知道,但是從從房間出來,寨主執的是——弟子禮!大家有目共睹,寨主都執弟子禮了,其他人還能怎么辦?干脆,大家都尊稱了一聲“夫子”。
那時寨主還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樣子,沒有現在這么蒼老,而吳先生已是白須及胸,寨主執弟子禮也看不出什么,可是現在十年過去,吳先生樣子一點兒沒變,寨主卻已是蒼老的不成樣子。
……
吳夫子和宋智和原本正扭打在地上,被商孝天的一聲驚醒,靜止了三秒,對視一眼,又同時看了下還躬著身的商孝天——
扭過頭來,看向對方,眼睛里只閃現了兩個字:惡心!——
兩人立刻推開對方,拍打著身上的灰塵。
……
“孝天啊,今天怎么想起來藏書樓了?“吳夫子看著已直起身的商孝天,語氣里充滿疑惑和警惕,但是說到這里卻睨了一眼旁邊的宋先生,馬上話鋒一轉:
“讀書好啊!不過也不要什么書都看,要要讀好書,尤其是那些圣賢書,多讀一些,至少要懂禮儀,要知道尊敬長輩,要知道:人獸之異,在乎禮,人不知禮,豈可為人乎?唉,現在這個年月,禮樂崩塌,不知禮的人真是太多了喲!”
宋智和則是看著他長袖一卷,地上原本散落的棋子和棋盤就瞬間消失,眼睛里充滿憤恨:“是啊,圣賢書,是應該多讀一些,不過那些所謂的禮不禮什么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明白什么是廉恥,萬萬不能做出藏棋的齷齪事來。”
“宋不樂,你說誰藏棋?你有證據嗎?!”
“哼!說誰?誰藏誰知道,告辭!”宋先生說著,抬腿就走。
吳夫子卻是一把抓住宋先生,“宋不樂,你說我藏棋,我還說你耍賴呢,你敢不敢再開一局?”
“開就開,宋某會怕你?不過,”宋先生看了一眼吳夫子右手上閃著熒光的扳指,“你的納戒指環必須放在我這里。”
聽聞此言,吳夫子馬上把右手抱緊懷里,“你要干嘛?”
“干什么?你干的好事你問我?防你藏棋!”
“好,”吳夫子猶豫片刻,從右手上將扳指擼下,偏過頭去,不忍再看,“給。”
宋先生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收起扳指,然后便和一臉不舍的吳夫子勾肩搭背的去了藏書樓邊上的望月亭。
商孝天自從剛才打了個招呼便一直一言未發,到現在終于被完全當成了空氣,不過他倒也沒有露出什么不悅的神色,顯然對于這種事早已習慣。
所謂望月亭只是個簡陋的茅草亭子,是吳夫子偏要取一個雅號,給安了個望月亭的名字。
亭子里的設施也極為簡單:只有一張石桌,兩只石凳。不過現在兩個人誰也沒有坐著,兩個人圍著石桌劍拔弩張,像兩只斗雞,錦毛直豎,眼睛里投射出熊熊火焰,誓要與對方血戰到底。
“還真是狂放不羈,旁若無人啊?”商孝天看著蛐蛐似的兩人,不由覺得好笑。難道這就說傳說中的書生本色?宋智和在別人面前是一臉的冷酷,在這里卻是原形畢露。
商孝天只是愣了一下,旁邊的戰況卻已然天翻地覆,只見宋先生將吳
夫子依然壓倒地上,面紅耳赤的去掰吳夫子的嘴,一邊兒掰,一邊兒大罵:撒嘴!撒嘴!這不是骨頭!
而吳夫子卻一個字也不說,任他打罵。
何故?
無他:說話必張嘴,張嘴則棋子現,棋子現則必落盤,棋子落盤則棋必輸,而棋不能輸,故嘴不能張,話不能說。
“還真是兩個老頑童啊!”這是商孝天給出的評語,不過這話宋先生一定不會承認,用宋先生的話來說這是赤子之心。
不過,赤子是什么?
不就是光腚小孩兒嗎?
倆兒小屁孩兒?還不如頑童呢。
……
藏書樓的建造是坐東向西,一樓靠著東墻正對大門的地方有一條長案,長案后面坐著的是個少女。她便是這藏書樓的管理員,商孝天進入藏書樓便直接走向了此處。
之前商孝天常來藏書樓便是因為她,但是卻不是因為什么齷齪心思。
女孩兒的年齡比商素言略小,十三四歲的樣子,身上穿著素白宮裝,顯得身形綽約,頭上也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玉釵珠簮,只是綁了根再普通不過的白繩作為裝飾,卻顯得渾然天成,臉上也是素顏,未施脂粉,卻又展現出一股仙子般的清麗脫俗。此刻正捧著一卷極厚的經書靜靜的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塊凈明無暇的白玉。
小仙子的心神似乎正沉浸在書中,聽到有人來了,也不抬頭,只是遞過紙筆,“寫上你的姓名,還有進入時間,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二樓只是一些增加閱歷的文史雜書,功法武技在三樓。”
這聲音靈動如山中溪澗,叮叮咚咚的敲擊著延路的巖石,然后流進人的心里……唯一的缺點便是沒有一絲煙火氣,不似人間聲,卻又有了另一種美感,就像,就像仙女在唱歌。
“小仙兒,又入魔了?”商孝天看著已經入了神的女孩兒,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豆蔻年華,這本是一個女孩兒最美好的年紀,她應該在花園里蕩著秋千,或是撲著蝴蝶,而不是在這里,伴著青燈古卷。
“呃?”聽到聲音,女孩兒猛然抬起頭,精神似乎還沒有完全從書海中掙脫,兩只眼睛清澈如水,卻又波瀾不驚,似是涉世未深,又似閱盡人生百態。
看清了來人,便又好像是在那波瀾不驚的湖面投進了顆石子,頃刻間由仙子墜落凡塵,成了鄰家的小妹:“呀!是孝天哥哥!哥哥是來看仙兒的嗎?”
“是阿,來看看仙兒最近在看什么書,”看到女孩兒期盼的眼神,商孝天沒有說出自己一開始的目的,“嗯?《天子印璽》?不錯,發人深省,勸人向善,盡管銷量不怎么樣。但是是本好書!可是這本書好深奧的,小仙兒看得懂嗎?”
女孩兒的名字叫做林仙兒,是吳夫子的徒弟,也是商孝天的妹妹。
“有什么深奧的?都是大白話!”林仙兒皺了皺可愛的鼻子,很鄙夷的看了商孝天一眼,“師父給了仙兒本道家的典籍,看的仙兒腦袋暈暈的,才看看這個,放松一下。好簡單的,有什么不懂的?來,仙兒講給哥哥聽。”說著,便抽過書來,躍躍欲試,一副躍躍欲試小老師的樣子。
商孝天:“……”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