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夢,這樣的痛苦和惆悵,這樣綿綿的憂傷……
似乎有音樂聲鉆進(jìn)耳朵里,他有些心煩,本不想理會的……可下一刻,他猛然坐起身,安安!是安安的電話。
他急忙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卻是母親。
他的心,又是一沉。悌悌
“媽媽!”
鐘夫人沉穩(wěn)的聲音傳過來:“你那邊什么時候忙完?如果忙完了,就盡快趕回來吧?!?
立維只覺腦中頓時炸開,炸得四分五裂,胸腔里那顆心臟,在這刻,跳停了,僵死了,他的心,死了,死得徹徹底底的。
母親讓他趕回來,明顯是有事,難道,難道……他不禁咬了咬牙,他千里迢迢,一夜奔了兩千多里,還是阻止不了,是嗎?他阻止不了她的決心?諛
她,好狠的心腸。
“立維!”母親喚他。
“是!”他打不起任何精神。
“還沒忙完嗎?”夫人反倒疑惑,她的兒子,什么時候?qū)W會猶豫了。
“……嗯,就是……有些棘手?!绷⒕S支吾了一聲,他在拖,拖著,他不想聽母親的下文,更不想面對,那即將發(fā)生的疾風(fēng)驟雨。不想,他完全沒有準(zhǔn)備,也根本不想準(zhǔn)備。
夫人嘆了口氣:“怎么都趕一塊堆兒了,你的爺爺,今兒早晨住院了?!?
立維大吃一驚,剛剛緊繃的情緒沒來得及放下,他提著一口氣問:“爺爺他,怎么了?”諛
“還不是因為你六叔……”夫人輕嘆:“你爺爺這幾天,有些胸悶,今兒一早,你六叔過去探望,不知道怎么的,把你爺爺惹火了,沖你六叔一通嚷嚷,你奶奶在一旁勸架,竟沒勸住,結(jié)果老爺子老太太反倒吵吵上了,都是八旬的老人了,哪禁得住這樣!你爺爺氣得,扭身就奔出了屋子,沒想到下臺階的時候,滑了一跤,昨兒夜里,北京下雨了,這下好了,老爺子半天沒起來身兒……你六叔慌得呀,要送你爺爺去醫(yī)院檢查,可老爺子倔得厲害,偏偏不肯,動都不要他動的,你六叔只好趕緊叫來司機,這不,你爺爺正跟三零二躺著呢,還跟那兒吹胡子瞪眼呢,逮誰罵誰,偏偏你父親和幾個叔叔,這幾天忙得都不著家,立銘他們又太小,立昆在外地還沒趕回京里,沒一個遞得上話的……哎,我說,你趕緊的回來吧,爺爺見了你,一準(zhǔn)兒會給個好臉色?!?
另一頭的擔(dān)驚受怕暫且壓下了,而另一頭的擔(dān)心又在抬頭。立維問:“爺爺沒什么大礙吧?”
“摔的那一跤,問題不大,但是胸悶,似乎比較嚴(yán)重,我昨兒個還勸他住院觀察呢,老爺子不肯,說什么,還要等著吃孫女的喜宴呢。”
立維輕笑出聲,吃喜宴是真的,但喝酒喝個飽,喝個過癮,更是真真兒的事實,那是一輩子都不帶丟下的一樣兒。
“媽,我已經(jīng)回來了,剛到,我這就馬上趕過去看爺爺?!?
夫人倒吃驚了:“昨晚不是說,還不回來嗎?”
立維含糊地打著馬虎眼:“我夢到爺爺不好了,于是一大早,就嗖一下,坐著火箭飛回來了。”
“呵,你這孝順孩子……誰信!”夫人笑罵著,心下一轉(zhuǎn)念:“安安呢,是不是也跟你一起回的?昨天,爺爺站在院里還提念你們倆呢?!?
“她?”立維一撇嘴,心頭滑過痛楚,但壓根不想讓母親知道他和安安的矛盾,于是說:“人家和她那個朋友悠哉樂哉著呢,看電影,逛街購物,又是聽音樂會什么的,指不定在哪兒逍遙呢,就她?人家忙著吶,哪有工夫搭理我呀!”
他自怨自艾的口吻,透著酸酸的味道,鐘夫人聽出來了,忍不住的在心里樂:哎,她這癡癡的傻兒子……隨即心頭一黯。
“得啦,甭磨嘰了,你趕緊來醫(yī)院吧。你爺爺啊,還跟那吼吼呢,眼巴前兒沒人可不行,我得支應(yīng)著……你六叔和你爺爺,哎,真是……越來越擰巴,總之,你快來!”
母親感嘆了一句,就掛了電話。
立維握著手機,有些走了神,母親想表達(dá)的意思,他當(dāng)然知道。曾經(jīng),六叔是爺爺最得意、最鐘愛的兒子啊。
他片刻也不敢耽擱,回隔壁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直奔醫(yī)院了。
在路上,他又撥了陳安的手機,電話已轉(zhuǎn)到秘書臺,秘書臺溫柔的女音詢問他,要不要留言,他直接闔上了手機。安安,你到底去了哪里?
爺爺?shù)牟》?,在僻靜的一棟獨立小樓上,每回檢查身體,都在那里。
樓前停著一輛普通的黑色現(xiàn)代,這是六叔經(jīng)常開的車,他這個人,一貫的低調(diào),倒也符合他的個性。不過,爺爺?shù)昧R的多狠呢,竟沒把六叔罵走。這幾年,爺爺?shù)钠庠絹碓讲?,有時候,連他父親鐘澤棟也被爺爺當(dāng)著幾個叔叔的面兒,訓(xùn)得跟小孩子似的,父親悶著一張老臉,一句話也不說,難為那么大一位將軍,難為他快奔花甲的人了,誰讓他是長子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也難怪爺爺發(fā)脾氣——爺爺每回見到六叔,如果沒有外人,那是必定要發(fā)脾氣的。立維覺得,有時候爺爺就是故意的,六叔就是不說話,爺爺也頂看他不順眼。
立維心里不是滋味,抬步上了樓。
二樓的走廊里,站了不少人,有醫(yī)生護(hù)士,有母親和寶詩,還有二嬸、四嬸……黑壓壓一幫人,個個束手無策似的,立維吃了一驚,這陣勢,比母親在電話
里講的嚴(yán)重多了。
他遠(yuǎn)遠(yuǎn)往人群里掃了一眼,沒看到六叔,他心里就是一沉。
寶詩突然看到立維來了,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她急忙跑過來一拽他袖子,眼里噙著淚花:“哥,你快進(jìn)去勸勸爺爺吧,別再罵六叔了,六叔……”她說不出話來。
立維一皺眉:“怎么不讓六叔避著爺爺呢?”這爺倆不和,眾所周知,還讓他們往一起湊?
寶詩說:“爺爺精神不好,六叔擔(dān)心,沒敢離開,爺爺歇了一陣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想起六叔這茬兒了,又把他叫進(jìn)去,又接茬兒罵上了?!?
~還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