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閑齋里,林雪端上茶,虞松遠問,“小錢哪天走的?”
林濤說,“前天,和小韓一起走的。小韓還打著你的主意呢,臨走跟我說了一堆話。”
“你又要欠揍?”虞松遠不滿道。
林濤趕緊嘻嘻笑著道,“別急,聽我說完。小韓聽我說你有一個女神叫小雪,她還非要跟我來,要看看小小嫂子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能讓老大這么苦戀。不過,眼見為實,這回我是放心了。她要是看到小小嫂子,恐怕就會主動知難而退的。”
又對林雪說,“小小嫂子,從現在起,我絕對站你一邊,老大有一點不軌,我立馬給你通風報信。”
林雪笑著說:“哪好,我又多了一個同盟軍。不過,我對他是放養,自由得很!”
“別貧了,說正事。我把你調來,兩邊老人會不會有意見?”
“有意見是肯定的,可我愿意到縣城來。場長和副場長都更年期,我和場長在一起,他和我媽聯合起來,和我打架。和副場長在一起,他喜歡教訓人,一晚上全是他在教育我。當年跟隨張愛萍將軍打天下的戰斗歷程,他會先回憶一遍。咋天說過的所有道理,他都要一一重新說一遍。我是真沒轍了。”
“我大、我小爺更愛教訓人,我媽和小嬸也愛嘮叨。”
“那不一樣,我送了這么重的禮,咱大咱媽、咱小爺咱小嬸,就是教訓或嘮叨幾句,那也是表揚和鼓勵,最狠的也就是激勵!”
“你臉皮真厚。是我大和我媽,我小爺和我小嬸。”
“無閑齋幾個大字誰寫的?”
“我大。”
“天,絕對蘇北第二,全省怕也找不著第一了。怪不得你字寫得好,文采也好,原來都是家學傳承啊。”林濤嘖嘖稱嘆,見林雪到廚房去忙了,便又問,“老大,莫萬英是你扳倒的吧?”
“這你也能知道?”
“老大,你很不仗義,干嗎我不叫我。你以為鹽場在千里灘涂里,就一定很偏僻、很閉塞是吧,才不是。省里的情況,鹽場都比縣里先知道。”
“你怎么會想到是我扳倒他?”
“莫萬英什么人?我聽林場長和錢副場長說過,這小子白道黑道通吃,是東南和華東諸省有名的商界風云人物,混世大魔王。他的保安都招的部隊退伍偵察兵,很能打。這么個厲害人物,橫行華東和東南數省多年,公安要是能拿到證據,早辦他了。”
虞松遠將行李箱拖了出來,“你們要出遠門?”林雪正好進來,看見便驚問道。
虞松遠握著她的手說,“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和林濤要出門一趟,如果事情辦得不順,我們辦完事就直接去學校。暫時不要和其他人說,到時我會給你打電話。”
林雪冰雪聰明,眼睛卻紅了,“你們有任務,我不攔你們。答應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兩人將行李搬到車上,見林雪有點不舍的樣子,虞松遠便又抱住她的肩膀,親吻一下她的頭發,并拍拍她的背。
林濤向林雪擺擺手,兩人駕車順著204國道,加速南去。
路上林濤一直抱怨,“這些天在鹽場把我憋死了,正沒地方撒氣呢,該他媽這個老小子倒霉。不過,你搗毀這里的莊園,又在204國道打了兩仗,竟然都沒有叫我,讓我非常郁悶。”
虞松遠解釋說,“之所以沒叫你,是因為他把能打的人都撤走了,剩下的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貨色。但金甌就不一樣了,他的這個灰色別動隊到底是什么成色,我們一點不了解。絕不是一批亡命之徒,這么簡單。”
“老大,我有點明白一號為什么要親自安排我們探家了,和龍山一樣,我們只是龐大計劃之中的一部分。與這些亡命徒、販毒品武裝、反革命武裝作戰,地方公安是要付出重大犧牲的。”
“我在204國道和鹽瀆郊區干的兩架,你是怎么知道的?”
“廣播啊,你沒聽啊。我一聽死了這么多人,而且玩漂移搞死他們,就知道肯定是你干的。”
還是早飯時候,路上行人并不多,一路都很順當,到中午時分,已經過了鹽瀆市。下午約一點,就到了西郊,經過飛翔電器廠時,見大門口貨車進進出出,一派繁忙景象。虞松遠忽然想起夏薇,不知她怎么樣了?
前面路邊,出現了若干飯店,林濤開始找吃飯的飯店。
此時,夏薇、夏雨姐妹倆正站在別墅樓頂的蔭臺上,用望遠鏡眺望著廠區外的工廠、農田、莊稼院和公路。
夏微的心口緊跳個不停,她敢肯定,那個一身英氣的高個青年,此刻,肯定就在附近。公路上車來車往,她的心忽然跟著也馳向遠方。她知道,他肯定遠去了。
“姐,你真能感覺得到他在附近,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啊?”妹妹不信。
“他肯定就在附近,從北而來,看著應該是去瓜州方向。”
“姐,你都能做他媽了,快把他讓給我算了。”夏雨開玩笑道。
“妹妹,他是英雄,你降不住他。你要有本事拿下他,姐姐巴不得呢。姐已經是個廢人,沒敢想別的。他救了幾次姐的命,幫姐療傷。姐只想整好容,有資格給他端茶遞飯當仆人,甚至當牛做馬報答他也行!”
“姐,你不會真的愛上他了吧?”
“風刀霜劍,殘花敗柳,哪還有資格談愛啊。”
“姐,你才三十四五歲,正當年哪。別灰心,現在醫學技術這么發達,到國外去整容,回到過去的樣子,肯定能迷死他,看他狂!”
……
路邊的飯店很多,過幾十米就是一家。越往南,老百姓的觀念越潮。每一家飯店,都雇了些花枝招展、風騷襲人的年輕姑娘,在路邊撓首弄枝,招攬顧客。不少大車停到飯店前,司機馬上被姑娘們簇擁著拉進店內。
林濤放慢車速,兩人尋找就餐的地方。
一輛敞棚吉普車,兩個穿著皮夾克的英俊青年,夠拉風了。路邊的姑娘們,不約而同地沖上前來,一齊跟著跑,有的趴到引擎蓋上,希望車停下就餐。
一個涂著猩紅唇膏的女孩,抓著虞松遠的坐椅,一邊跟著跑,一邊用輕佻的、想要吃人的目光看著他,一邊抓著他的胳膊說,“帥哥,到我們家吃吧,吃飯、休息、按摩一條龍,有年輕漂亮的姑娘,還有表演,保您舒服……”
另一個長得較漂亮的小女孩,在駕駛座一側抓著林濤的座椅跟著跑,“大哥,我們小姐都是南方請來的,服務絕對周到,保你大開眼界……”
林濤慢慢一路前行,只到見有一家清清凈凈無人攬客的小店,才將車慢慢地停了過去。虞松遠跳下車,進店觀望。見小店是一對小夫妻兩人經營,頗為素凈,老公在廚房忙活,少婦熱情地問道,“小弟吃飯嗎?”
虞松遠點點頭,林濤已經將車停到正門前,即使坐在里面吃飯也可以看著車子。兩人進屋點完菜,少婦說:“兩位小弟先洗一洗灰塵吧,飯菜一會就好。”
兩人簡單洗了把臉,干凈的臉盆,嶄新的毛巾,噴香的胰子,讓虞松遠和林濤頓生好感。
速度真快,說話間,飯菜已經熱騰騰地上來了。四菜一湯,少婦還開了兩瓶啤酒,給他們倒上。“老板娘,我們只點了三個菜啊。”
“兩位小弟風塵仆仆,一看就是要急著趕路。給你們加了個涼菜,湊成四菜一湯,加菜不要錢的。”
兩人開吃,味道好極了,“人家都請漂亮小姑娘在路上攬客,你們家怎么不請?”林濤問。
少婦不屑地說:“他們都是賣肉的,哪是賣菜賣飯的。我們靠的是菜好飯香,開正經飯店,掙的錢雖少,但心里踏實啊。”
“可你們生意很清淡啊,這樣能維持下去嗎?”
“才不。我們回頭客多,現在已經過了飯點。正點時,我們都是客滿。我們不走旁門左道,認準了一門心思開好飯店,這樣才能長久!”
吃完飯準備上車時,少婦和老公都來送,少婦還遞給虞松遠一張名片,“再路過時,就到姐店里吃飯。提前打個電話更好,姐做好飯菜等著你們。”
林濤說:“大姐你放心,過幾天回來時,我們一準再到你這里吃飯。”
虞松遠看出這對小夫妻是實誠人,有心想幫他們,于是便說:“大哥大姐,你們人真好。我給你們的小店起個好名字吧。”
少婦高興地說:“那太好了,太好了,小弟快說。”
虞松遠跳下車說:“有毛筆和紙墨嗎?”
“筆和墨都有,就是沒有宣紙,要不,你們稍等會,讓你大哥去買。”
林濤也跳下車說,“來不及了,沒有宣紙,報紙也行。”
很快,少婦便取來一卷報紙鋪在桌子上,虞松遠將三張報紙連起來,一氣呵成,“成英小筑”四字躍然紙上。
“哇,小弟,你這手字可真是了不得!”少婦夫妻倆人拍著手,連聲喊好。
虞松遠又要來信紙、兩個信封,簡短地寫了一封信封住,“明天早晨,請幫忙將此信親自送到飛翔廠,要親手交給董事長。相信,對你們小店會有大幫助。”
“小弟還認識飛翔廠的大老板啊,你放心,信你大哥明天一定送到。”少婦收起信,高興得不行。
兩人告辭,上車走了很遠了,小夫妻還在向他們招著手。
見林濤一頭霧水的樣子,虞松遠說,“是莫萬英的老婆,我救出來的。她立過大功,我給她一條生路,當然要確保她的安全!”
找個加油站加滿油,加速前進,到傍晚時已經到了江陵。找地方住下,第二天一早,便坐第一班輪渡過江,渡江到瓜州渡口。然后,一路南下,穿過臨安,到暨陽時,天已傍晚。
暨陽是一座歷史文化名城,是西施故里,古越國都府,人文名勝眾多。但兩人沒有心情訪古,在城郊公路邊,見一個叫“黃鎮古坊”的小飯店很有詩意,便進去吃飯,準備吃完連夜趕路,到金甌再一起休整。
俗話說,商人多的地方奸人多,一點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