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心口疼得鄭子清都不能呼吸了,她猛地搖頭:“我不會讓他死的。”
柳芷琳忽然安靜下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鄭子清:“你答應了?你愿意去看他了?”
鄭子清咬咬牙,搖頭:“不,我不能去。”
柳芷琳眼潭一紅,忿忿看著鄭子清。
鄭子清卻咬著唇,繼續道:“你回去告訴他,他的孩子,他不照顧了嗎?”手緊緊撫著腹部,那甚至能感覺到跳動。
孩子啊,現在,她能救他的也只有這一個籌碼了,原諒她的自私吧,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葉鳳然去死。
柳芷琳像看怪物一般看著鄭子清:“鄭子清,你當真鐵石心腸,我真替他不值。”
鄭子清咬牙,不語。
“你真舍得他。”
柳芷琳冷笑一聲,走了。
“我不舍得,所以必須如此。”鄭子清淚流滿面。
香菱端著茶盞進來的時候已經不見葉家六姨娘:“姑娘,六姨娘呢?”
“走了。”聲音有些暗啞。
香菱低頭一看,鄭子清正對著燭火流眼淚:“姑娘,怎么哭了?”想必是葉家姨娘說了葉家七少爺的事,香菱不禁有些擔憂。
鄭子清緩緩抬頭,燈下,眸子緋紅,全是血絲:“香菱,我也覺得,我真狠心。”
香菱一知半解,卻也知道事情不簡單,細細掂量著,不敢妄言:“青姑娘,別這樣想。”
鄭子清眼淚卻掉得更兇了:“可是我能怎么辦呢?圣上賜婚,榮耀無比,從來沒有誰問過我要不要?”
香菱大驚,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子:“我們都以為你是愛公子的。”
香菱終于知道眼前的女子與以前有何不一樣了,她啊,一顆真心,留在了葉家。
鄭子清緩緩閉上眼:“是啊,何止你們以為,我也那樣以為。”
原來只是以為,也只是以為而已,奈何真心這個東西半點不由人。
原來,她竟這般傻。
葉家空樓閣,燭火微暗。
“出去。”
門外,腳步未曾停下,暗色的燈下,漸進露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正是剛從風來客棧回來的柳芷琳。
“出去!”
還是這一句,整整三天,葉鳳然只是重復這兩個字。
柳芷琳緩緩走近,蹲下,看著那張曾經俊逸恣意的容顏,才三天時間,已經瘦得不成模樣,臉上盡顯頹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終歸是沒有碰到他,她輕聲說:“我去找鄭子清。”
那人籠在黑暗的臉,忽然猛地抬起來,一雙幾凹進去的眼熱火極了,伸手驟然擮住了柳芷琳的手腕:“誰讓你自作主張的?誰讓你去
找她?”
柳芷琳喉間苦澀,手腕上火辣辣的疼,她卻沒有掙扎,只是怔怔看著眼前的男人:“我沒有辦法看著你自我作踐。”
自我作踐?
“呵。”葉鳳然冷笑,嘴角全是冷漠,“我自我作踐也是我的事情,你給我滾。”
柳芷琳大吼:“鳳然,你清醒點,她不值得你這樣。”
葉鳳然手一收,擒住了柳芷琳的脖子:“你再說一句,我便要你再也開不了口。”說完,手上緊了一分力道。
柳芷琳眼淚靜靜淌著,喉嚨火辣辣得疼:“你不想知道鄭子清說了什么嗎?”
話音一落,葉鳳然臉色大變,一掌推開了柳芷琳:“滾!”
柳芷琳抹了一把眼淚,咬咬牙,轉身。
“回來。”身后,葉鳳然大喝。
才走了三步,葉鳳然啊葉鳳然,你還是逃不了那人的掌心,柳芷琳苦笑一聲,緩緩轉身:“我便知道,只有她能讓你這般放不下,這般一退再退。”
“她說了什么?”他眼里有若隱若現的光彩。
她笑,學著那人冷漠的語氣:“孩子,你不要照顧了嗎?”
若是愛她,他必妥協。
只聽葉鳳然大笑一聲,苦澀蕭然:“好個鄭子清啊,我的一輩子都被她算計上了。”
起身,他跌跌撞撞走向床榻。
果然,他投降了,即便那個女子棄了他,他還是放不下。
柳芷琳轉身,淚流滿面。
咚,咚,咚,是夜,已到了三更后,驛館里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一陣一陣。
這夜,真不安寧,未滿的月下,女子席地跪在青石板上,撫著高高隆起的腹部。
張公公跑向跪著的女子:“鄭姑娘,別在這跪著了,圣上有請。”
鄭子清起身,雙腿已經麻木,張公公連忙上前攙扶:“姑娘這又是何必呢。”
“但也叨擾公公休息,是子清失禮了。”鄭子清臉色很難看,卻強撐著。
“我倒沒什么,圣上臉色可不太好,你進去說話可小心點亮,別再是沖撞了圣上。”
“子清謝過公公提點。”
進了里間,隔著簾子鄭子清沒有抬頭,跪在地上:“民女鄭子清叩見皇上。”
“你可知道現在幾更天了?”里面皇帝嗓音倦怠,帶著隱隱的怒意。
鄭子清伏地回答:“三更。”
“你可知道打攪朕休息一樣是死罪。”顯然,皇帝大火。
鄭子清不疾不徐:“民女知道,只是民女有必須要來的理由。”
皇帝冷冷哼了一句:“哦,那理由比你的命還要重要?”
鄭子清毫不猶豫:“是。”
“說來聽聽。”
鄭子清伏地,再跪,叩首,言:“民女斗膽請圣上收回賜婚成命。”
一旁的張公公臉色一變,用眼給鄭子清使眼色,只是鄭子清卻未曾看一眼,依舊固執地跪在地上。
皇帝久久不言,氛圍冷得讓人發滲,半天,皇上說:“你這是控訴朕亂點鴛鴦譜?”
鄭子清遲疑了片刻,篤定回答:“是。”
張公公搖頭,一臉詫異。
這個女子未免太大膽,這里邊的可是一朝天子,這樣殺頭的話哪能亂說。
果然,皇帝慍怒:“確實有夠斗膽,你可知道君無戲言,就憑你剛才那番大逆不道之話,朕可以直接要了你的腦袋。”
“民女自知君無戲言,但還是請圣上收回成命。”再叩首,鄭子清沒有一點打退堂鼓的意思。
這女子倒是一身傲骨。
皇帝隔著簾子,冷眼看著,嗓音漸變:“好大的膽子,玉茗煙是救駕功臣,放眼整個靖州也是數一數二的翩翩公子,你一個丫鬟出身,還有什么好不滿意的。”
“不是不滿意,我只是不想將來后悔。”鄭子清咬牙,手心沁出了滿滿的汗。
皇帝語氣越發寒烈威嚴:“圣旨已下,朕堂堂一國之君,哪有出爾反爾的道理。”
“民女——”
皇帝斷然打斷:“行了,你可以退下了,你若再說收回成命的話,朕定治你個大逆不道之罪。”
張公公剛要上前攙扶,跪著的女子卻抬起頭,一字一字說:“請皇上收回成命。”
這人真是不怕死?張公公都抹汗了。
“好你個鄭子清,你以為朕不敢殺了你?”
鄭子清不語,未動。
皇帝要殺一個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這女子的命,就在一語之間。
“張公公,把人給我轟下去。”
張公公松了一口氣,還好沒有要她的命:“姑娘,趕緊出去吧。”
鄭子清大喊:“皇上。”
“姑娘,你還是走吧。”
“皇上,求你收回成命。”
幾番掙扎,鄭子清是被外面的宮女們拖著出去的,她卻沒有離開,依舊跪在門外。
張公公有些不忍,一個姑娘家的,又懷著孩子:“姑娘,大晚上的,你身子不便,早些回去吧。”
“公公,我不能回去,那道皇命,我必須求皇上收回。”
“皇上一朝天子,怎會君無戲言,還是回去吧。”
鄭子清沒有說話,跪在地上,背脊挺得很直。
張公公嘆氣,搖頭著走開。
夜越發深了,她跪了很久,雙腿早就麻木,腹部也隱隱作痛,她卻咬著牙挺著。
“倒是個倔強的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