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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菀收拾好所有悲傷的心情,獨坐在梳妝臺前把玩著那柄木梳,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她的耳里回響起曾經在電視中看到的阿嬤給要出嫁的女孩兒說的話,多么美好啊,羨慕嫉妒恨啊!
這個地方她也不想呆太久,等著天放晴,她就回去,不,她要帶著于她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回去,而后收拾行囊過一個人的生活,舒適而愜意,她也要像寄之那樣找個深山老林安靜地呆著,若是有所需求,在出現在世人的眼中。
一個人太孤獨,兩個人夠幸福,她很羨慕愛情天梯中的男女主角,她在家等他,他為她鑿六千多的階梯……可惜,她沒有這么好的福分,一個人也足夠了。
人總要自己學會走未來的路。
況且,離開他,她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指數會下降許多,不是嗎?如此,何樂而不為。
她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小軒窗,梳妝臺前,規劃著自己未來的了藍圖,閑時坐看云卷云舒,忙時……她應該沒有忙的時候。
若是能夠找到回家的路,那就更好,家那兒的城市生存比這兒容易多了。
“扣扣”門外響起叩門聲。
陶菀斂下神緒,在銅鏡中望了下自己的雙眼,還好,不算很紅,不算很腫,她對著銅鏡微微一笑,遂起身,拔下門閂,將門打開。
來得不是長歌,是楚風。
陶菀微微一愣,但很快又朝他笑笑,自以為與平常一樣,嬉笑著:“你怎么來了?不忙嗎?”這嬉笑中包含這一絲絲苦澀,故作堅強,怕就是她這個樣子了。
“你……”楚風扯動下嘴角,卻找不到合適的話開口,“你換了衣服?”
他是沒話找話呢,還是做賊心虛,以為她什么都不知道,抑或還是不愿意多說些什么,若是知道她多希望是句安慰的話。
陶菀點點頭,笑容不減:“是呢,這鞋子衣服都淋濕了,穿著怪難受,所以就偷溜出去買了。”她也假裝什么都沒有看見吧,她俏皮一笑,“你不會怪我吧!”
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為她會一個人在屋子里哭,他以為她見到他會罵他,打他,但她什么都沒做,一臉笑容,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云淡風輕的模樣,若不是她那還有些微紅的雙眼,他都要以為葉長歌在對他說謊。
“不會!”楚風淡淡地說道。
“咦,長歌沒有把衣服給你嗎?”陶菀瞄到他并未換衣裳就前來,故作訝異地問道,“還是衣服不合身啊?不過不合身也正常,我只是估摸著買。”說著,她的嘴角微微一揚,想笑,卻比哭難看,她自己都能感覺到。
“嗯!我還沒試,就是過來看看你!”
“那……是找我有事嗎?”陶菀不解地詢問道,“你難得回來,不去陪她嗎?”他怎舍得放開那么一個溫柔的懷抱來找她呢。
楚風望著她的模樣,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變得有些局促不安,來得路上,想過千百種情況,唯獨想不到這種,她竟然假裝什么都不知,他抿了抿嘴唇,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她所有的偽裝丟失,她的眼淚由不得她控制,在他的面前決堤,對不起,好簡單的三個字,卻是最傷人的字,徹底的讓她淪為淚人,她含著淚望著他:“你可以給別人擁抱,你可以對其它的女人好,但是你卻忘了我還在你的身旁,是你,是你讓我愛上你,卻又忘了我獨自在一旁傷心彷徨,若是你什么都沒有做,無視我,由我一個人自生自滅,那其實才是最好。”
楚風聽著她的話,心里五味雜陳,他喜歡她,也愛她,她的淚,在他的心里不斷的激起漣漪,撞擊著他的心扉,可晴涵他放不下,她為他中了毒,毒藥根深蒂固,他要對她負責,她給了他全部的愛,他再也拒絕不了,即便如今心里,菀兒的位置更多,割不去抹不掉,卻也不得不傷了她。
“我……她中了毒。”楚風結結巴巴地說道,眉宇間帶著絲無奈與憂愁,“我要照顧她。”
陶菀輕笑了起來,他的解釋好可笑,好可貴,好可憐。
“只是,為了負責嗎?”她不去管眼角地淚滴,淡淡地說道,“你們都好可憐,難怪會湊成一對兒。”
你們好可憐,楚風細嚼這句話,喃喃而語,他們的確很可憐,可憐到由不得自己的心去做事,他不愛她,卻要照顧她,她愛他,可他和她在一起只是一種責任。
“楚風,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說。”陶菀望著情緒更為低落的他,心有不忍,卻有不得不開口,有些傷只要一次就夠,她沒那么堅強,再去經受第二次傷,不如就這樣。
楚風幽幽地抬起雙眸,面上的溫柔不復,卻也并不冷峻,只是那么點苦相:“什么?”
“我們和離!”陶菀的聲音不重,卻狠狠地敲擊著他的心,和離,從一個女孩子的口中而出,是需要有多大的勇氣,畢竟一個和離的女子今后面對的可比現在的生活更為艱難。
“你……”楚風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如何挽留。
陶菀莞爾一笑,有著那一瞬間的美麗與驚心:“楚風,你最好還是做個決定吧,她不會那么不計較名分的做你的
小女人。”
“她不會的。”楚風肯定的說道,要是晴涵計較名分,很早以前就會提出,可她至今都未開口說讓他娶她,即便他知道她想嫁給他。
“呵呵!”他這么確信,她也無話可說。
“菀兒,你有愛過我嗎?”
愛,這個字很簡單,但是行動卻很難,她愛他嗎?
或許愛,或許只是習慣。
她微笑著望著他,不做任何解釋,愛與不愛這個時候說,太過打擊人。
楚風得不到她的回應,也只能靜默地望著她,原來他也不曾了解過她,她的防備意識真得很強,一旦被碰傷,一旦被懷疑,她都會在身上筑起一道圍墻,將她圍在里面,將他隔在外面。
屋外的雨,還在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她想起一首歌,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在同個屋檐下你漸漸感到心在變化,你愛著他也許還帶著恨吧……
這首歌回憶的太及時,將她所有的感覺都描述的一字不落,最懂她的人,原來是這首歌。
沉默是女孩子最大的哭泣,如今她也只能用沉默來回應他。
“菀兒,你答應過我,愿意我從你身上取藥引!”楚風知道這句話很傷人,但卻只有這句話能夠留下她,他相信她的善良,所以他只能打個賭。
她凄楚的一笑,都這般了,他原來只是擔心藥引不在,而不是他們之間有過的那么一絲的感情,既然如此,她還能怎么樣呢。
“假如我不給呢?”陶菀淡淡地說道,“我沒有那么偉大,那自己的身上的東西去挽救一個破壞我的愛的女子。”
“姐姐……”就在這時,晴涵提裙小步走來。
陶菀略一抬頭,想必她早已來了,聽也聽得差不多了。
“姐姐?”陶菀反問道,絲毫不客氣地說道,“我的妹妹只有一個,陶歡,如今的齊王妃。”雖然心里在說,陶歡都不是她妹,但在他人眼中,就是。
“菀兒,你……”楚風聽得她那果決的話,不由得開口想要替晴涵說些話。
陶菀見著他這般樣子,扯著嘴角冷笑:“楚風,難道不是嗎?我說得沒有錯,全楚國的人都知道這個事實,我妹妹是齊王妃。”
“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晴涵委屈地辯解著,“我只覺得你比我大,所以……”
比你大?
“晴涵小姐,你的年齡估摸著也有十六七歲了吧?是不是楚風太嬌慣你了,讓你一直以為自己還是十來歲的小姑娘?”陶菀毫不客氣地回道,“你去問問楚風,問問長歌,我的年齡!”她陶菀如今是十五歲,不是二十歲。
“風,她……”晴涵膽顫地低下頭,容顏上很是惶恐。
賤人多矯情,她算是明白華貴妃這句話了,瞧著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旁人見著去了,還以為她怎么虐待她了,她可什么都沒說,說的也都是實話。
“菀兒,你怎么如此咄咄逼人?”楚風平靜地質問道。
他的容顏很平靜,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她知道他生氣了,生氣她這般對著晴涵說話,她冷笑了聲:“如何?你確定要我留下來,處處壓制著你寶貝的晴涵妹妹?還是……這么嬌羞,這么楚楚動人的模樣,被我這么一個商家女子壓制著……嘖嘖。”她竟然自己火上澆油,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吧,“楚風,你自己看著辦,別委屈了你的晴涵妹妹。”
說罷,門重重一關,眼淚卻在一瞬間滑落下來,再狠的話,也只是對最愛的那個人說,說了,卻又獨自傷心。
她想到她還需要去找長歌,便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深呼吸,再把門打開,那兩個人依舊站在屋外,她瞥眼看了下晴涵,再望望楚風:“你的晴涵妹妹身體不好,在這么冷得天氣下呆在室外,你舍得?”
楚風微愣,轉而回過身,溫和地對著晴涵說道:“涵兒,進屋子里去吧,外面冷。”說著便拉起她的手準備離去。
“風,你們還是商量著吧,我進姐姐的房間坐著就可,不會打擾你們!”多么體貼啊,多么妙哉啊,與其說不打擾,不如說監視她們二人會說些什么。
陶菀放開拉著門把的手,讓晴涵走了進來,這本就是她們的地盤,她做不了主。
她跨出門檻,走到屋外:“你們繼續喜歡這兒,那就在這兒慢聊,我找長歌有事,他在哪兒?”
屋內的兩個人都不說話,晴涵乖巧地依偎在楚風的聲音,眼睛竟然也有些紅腫,胸口起伏也有點大,好是受了氣一般,而楚風本是牽著她的手,改成了半摟。但兩個人的目光卻一直落在陶菀的身上。
目光中含著懇求,含著凄涼,含著各種各樣的情緒,可又都不開口。
陶菀暗自哂笑,原本說話巧如舌簧的楚風也會這般?
“既然沒話說,那么……下回見!”說完,邁著步子朝著廳堂走去,她沒記錯的話,她的包袱應該被他擱在那兒,帶上她的書,帶上她的錢,找家客棧住住,晚上睡覺,白天逛西湖,這樣多好啊。
她走得不快,因為從心底她還在希望楚風能夠追上來,抱住她,讓她別離開他,而后把話說得
更明白些,不要讓她一個人去以為所有的事,她不是傻瓜,她還是能夠從他的眼里讀出那么一絲不舍,她其實還可以原諒他什么都為何她說,只要他愿意跟她說明白一切,她原本不想去追究他的過去,以為和她無關,可如今,一切都已經和她纏上了絲線,她不得不自己去猜測,去以為。
可惜,一切都沒有她想得那么美好,楚風沒有追上來,更沒有抱住她,哪怕在她邁腳的時候,他都不曾騰出手來抓住她。
看來她逛西湖的憧憬就要實現了,她苦笑了下。
一路走到廳堂,她的包袱與他的纏繞在一起,好似不分彼此,她跨過那高高的門檻,解開結,取出自己包袱中他的東西,挎上它離去。
金屋藏嬌,怎允許的兩個女子進入,有一個就夠,就夠!
她呢,在沒有和離之前,怕還是要替他們遮風擋雨,這運氣真夠霉的啊。
也不知道陶成在杭城有沒有分店商鋪,若是有得話,找個下人陪著她回去,好歹名義上她還是他的女兒,他再怎么不喜歡她,但終究還得做做樣子。
“夫人,你這是?”葉長歌總是會出現在她心境紛擾的時候,這真的不得不說是一種緣。
陶菀拿著手中的傘,朝他笑笑:“就如你看到的,就如你想的。”
葉長歌徹底愣住,主子他不是和她去道歉了嗎,為何她還有離去,難不成又激化了?真搞不懂他們啊,愛這東西真煩,一個夠已!
“下回見!”陶菀舉著傘朝葉長歌揮揮,遂轉身離去,留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
“夫人,我陪你回去!”葉長歌脫口而出,這兒距離京都需要一個月,她一個女孩子回去,是一件多么危險的事情。
陶菀腳步一滯,眼睛又開始泛酸,到最后要離去的時候,竟然還是個相處沒有多久的侍衛說愿意陪著她回去,她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嘆。
她使勁地呼吸了下,緩緩地挪動腳步回過身,看著葉長歌,含淚的微笑:“長歌,謝謝你。你還是留在這兒幫他吧。陶成在這兒有商鋪嗎?”
“有!”葉長歌如實地說道,心頭卻涌起一絲疑惑。
陶菀點點頭,竟然朝著他鞠躬:“長歌,感謝你在我難受的時候說,愿意陪我回去,但我還是決定去找爹爹他們的人,縱使他再不疼我,我還是他的女兒,會有人帶著我回去。”話畢,便抬腳離去,未走幾步,又背對著他說道,“替我把這番話轉告給他:我知道這世上有人在等我,也以為你我是彼此等的人,所以我每天都快樂的活著,但是,如今發現你不是我等得人,那我繼續尋找那個人,所以,我還是會每天都快樂著。他無須覺得對我有所歉意。再者他若還需要藥引,記得帶上休書。我若不在鳳棲等他,便在陶莊等他。一年為期。”
所有該說的話都說完,她該走了,可卻在心里依舊期盼著楚風能夠來。
繞過廊坊,朱紅色的大門就在前方,她回過身遙望,除卻依稀可見的葉長歌,再也無人。她撐開傘,走到朱門前,再次拉開朱門,第一次是興沖沖,想給他驚喜,第二次是慢悠悠,想等他追來,可惜第一次,是他給了她驚喜,第二次是她等來了悲傷與淚水。
朱門啟,朱門合,隔開兩個人的世界。
這一次她終于徹底的體會到《雨巷》那姑娘的情懷,也許她比她來得更傷痛。
烏衣巷,青苔鋪,石板路。
一個女子背著包袱,擎著雨傘,流著淚走在上面,說好的不哭,卻還是在門闔上的那一剎那再次奪眶而出,說好的一定會很堅強,可還是會有軟弱的地方。
她好累啊,奔波一個月,以為可以終于休息了,卻哪料又得攜著包袱離去,她蹲下身子躲在雨傘下抱著自己哭泣,這一次是她最為狼狽的一次。
她那么快樂的一個人都會這么難過,怎么可能還可以繼續當作什么都沒發生的在他們面前晃悠呢,她那么快樂的人,也會因為愛而受傷。
若她不是現代人,沒有一夫一妻制的概念,也許她能夠坦然接受他在外面養著一個女孩兒,也許還會開門相迎,風光的將她迎回鳳棲,讓她成為他的妾。
可是,她不是,她要的忠貞,他不該腳踏兩只船,不該什么都瞞著她,妹妹?好一個妹妹,情妹妹!是她太傻啊,很多歌里都不是都有唱著,所謂的妹妹的就是情人,也許還是愛人。
流淚流到精疲力盡,她扶著墻壁緩緩的直起身子,遙望灰色的天空,輕輕地質問道:“為何要將我送到這個地方?”
回答她的是鋪天蓋地的雨絲。
開門老頭兒望著她離去的身影,輕嘆一聲,她這算是放手成全,還是……
葉長歌望著那瘦小的身子打開門,踟躕著闔上門,他知道她在等誰,可他也無能為力,他不是主子,代替不了主子,他說得安慰話,她也只會笑笑,他想到她對他的那鞠躬,是多么的莊重,卻只是為了感謝,若是有人傾盡去愛,她該會是以怎樣崇高的行為來回報之!
朱門徹底掩上,葉長歌望著灰暗的天空飄著的雨絲,哀嘆:天空不作美。
再相見,便是離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