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是不是沖鳳瀾止而來,至少從他們下榻至晚膳之后,水府中的一切十分安寧。
到了戌時,抬頭看去,盡是漫天繁星,閃爍著潔白的光芒。許是昨夜剛下邊雷雨的關系,那彌漫在天空的污垢被洗凈了,所以今晚的夜色才特別的美麗。[戌時:北京時間19至21時]
鳳瀾止倚在窗邊的身影,伸了個懶腰,脛骨有些酥酥的,明明沒做什么,卻又覺得累。回頭,見鳳蒼穹坐在書桌邊看書,鳳瀾止瞇起了眼,細細的打量他。他們之間,從相識至今,唯有現在,才這么安靜。不過是相識了短短一個多月,卻感覺己經歷了一生都碰觸不到的事情。鳳瀾止心想,這種事情,只要經歷一次就夠了,若是碰到第二次,誰都沒了心思。
鳳蒼穹放下書,見瀾止的視線一直停在他的身上,便挑眉,笑看著問:“累了嗎?”
鳳瀾止點了點頭:“是有點了,明早還要趕路。”
放下書,跟著他來到床邊:“放心,有我呢。”
床幔落下,兩人合衣而眠。和諧的畫面,不帶任何。鳳瀾止喜歡鳳蒼穹身上的味道,就像小時候,他喜歡千碎云身上的味道一樣。鳳瀾止喜歡一個人,會藏在心里,但是言語之間,又能表現出來。所以對方能輕易的感受到他的心意。
子時的時候,陣陣陰氣,纏在房間的每個角落里,鳳瀾止身體一涼,嚇出了一身冷汗。
“瀾止……瀾止……”耳邊傳來了男人熟悉的喚聲,鳳瀾止恍惚的睜開眼,“怎么了?我做噩夢了。”
做夢乃人之常情,但是這夢令鳳瀾止心有余悸,可現在請醒了,又忘記夢中發生了什么事情。
“沒事,瀾止是累了。”心疼的擦去少年額間的汗水,“睡吧,我陪著呢。”將對方揉進懷里,鳳蒼穹吻著他的臉龐,一想起曾經年幼無靠的他,也是這樣無助的醒來,心當下痛的不得了。
翌日
卯時的晨景,其實很漂亮,太陽剛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整個大地還彌漫著一層晶瑩的水珠,就像初生的嬰兒,非常純凈。[卯時:北京時間05時至07時]
推開房門的時候,月已在門口候了好一會兒,見瀾止出來,他忙著道:“紅梅于昨夜離開了,日暗中己經跟去,公子之前吩咐過,所以屬下沒來打擾。”
“恩。”鳳瀾止點了點頭,“月,你順著日留下的記號也跟去,但是別讓日知道。”
“公子?”月不解。
鳳瀾止輕笑:“螳螂撲蟬,黃雀在后。萬一有人也在暗中監視著他們,于他們不利,但是于你有利。何況苗疆人善用蠱術,小心為上。”
“若出了意外,可先去瓦塞。”鳳蒼穹的聲音跟著從里面傳出,他從身上拿出一塊玉佩,“這是莎切爾的信物,代表著他瓦塞三王子的身份。”將玉佩交給月。
這個?月猶豫的看著鳳瀾止。
鳳瀾止接過鳳蒼穹手中的玉佩,塞進月的手里:“待母親的三個月守孝期一過,我便來于你們會合,記著萬事顧忌后路,不可妄動。”
“公子放心。”月領命,便追著紅梅和日得身影而去。
“殿下,水大人求見。”侍衛的聲音傳來。
鳳瀾止回神:“我也正想找他呢,讓他進來吧。”
水尹是領人送早膳過來的,而鳳瀾止是準備向他辭行的。卻沒想水尹的反應令人詫異:“殿下己決定,微臣也不做挽留,還望殿下一路順風。”
哦?鳳蒼穹倍感意外,太子殿下到訪,一般的地方官員應該是全力迎接,為何水尹卻是?兩人心有靈犀似地看了一眼,沒有表露。
離開水家的時候,老太太領著大伙兒出來恭送,和他們來時一樣,都穿著素色的衣衫。鳳瀾止將赫連璇的骨壇交給奪海,讓他放進棺木里,回頭朝著老太太等人言謝后,便上了馬車。
“殿下……殿下……”馬車后傳來了水尹的聲音,鳳瀾止望去,只見那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府尹,正跑著追了上來。
“停車。”
鳳瀾止下了馬車,調笑的看著水尹:“水大人莫不是舍不得本宮,還要再送上一程?”
水尹有些臉紅,尷尬的不知道如何開口,心里搏了一會兒,還是厚著臉皮道:“微臣昨日借殿下的護身符,殿下還未歸還。”
這下,臉紅的不只是水尹,連鳳瀾止也覺得不好意思了。趕忙拿出昨日的那道護身符:“本宮跟水大人一樣,這一忙起來,腦子里就容易忘事。”說著,轉身離開。
“殿下……”水尹欲言又止,可見鳳瀾止沒有回頭的意思,他只好目送著他們離開。
馬車上,鳳瀾止的臉越來越紅,鳳蒼穹的笑,也是越來越深。顯然,方才水尹和鳳瀾止的對話,他是聽見了。而那打趣的眼神,令鳳瀾止有種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這水尹,還真有些意思。”鳳蒼穹琢磨著,“皇兒身上藏過的東西,莫不是帶了香味?”
鳳瀾止白了他一眼,不予理會。
“這水家也是個奇怪的地方,可又說不出奇怪在哪里。”鳳蒼穹自言自語,很是愿意。“皇兒不是覺得詞堂陰森嗎,這一個晚上也沒有發生什么事情,可見是皇兒膽子小,見鬼了。”
“鳳蒼穹,夠了。”說到見鬼兩字,他又想起了那個可怕卻也模糊的夢。
噗嗤……見少年臉色青白了,鳳蒼穹長臂一伸,將他攬了過來。“不怕,我是天子,天神佑我,只要皇兒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定會平安。”
這男人。鳳瀾止汗顏,覺得有些羞愧。
圣靈庵是座非常清雅的觀,但里面香火非常的盛。這是當然,因為是皇貴妃生前出家的地方,所以前來上香的客人也源源不絕。如同鳳蒼穹所言,他們是在酉時趕到。而鳳蒼穹已在山下的城里的客棧住下了。[酉時:北京時間17時至19時]
“殿下,這里就是貴妃娘娘生前修行的院子。”庵堂的住持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尼姑,見她步伐沉穩,氣息均勻,鳳瀾止看得出,她道行不淺。奇怪了,如此庵堂,竟然有武功高深的住持。
“母親平日里喜歡做些什么?”手摸著赫連璇生前用過的被子,感覺這里還存著她的味道,不像皇宮,她走了,便什么也感覺不到了。
“娘娘生前很安靜,不是在院予里種植花草,就是在菩薩面前祈福。娘娘說,她為自己贖罪,求她那流浪在外的皇兒一切平安。”
心隱隱被扯痛了,住持的話,令鳳瀾止明白母親說是為天下祈福,為帝皇祈福,可實際上她在為自己祈福。
“殿下要笑。”老住持又突然語出驚人,“娘娘的靈魂會在看您,如若您不開心了,娘娘在天之靈,也過得不踏實。”
“住持的話,我記下了,感謝住持十五年來對母親的照顧。”上前,握住住持的手,鳳瀾止淡靜的目光里,沒有絲毫的穢。老住持也不理凡夫俗子所謂的男女接受不親,或者出家人的清規戒律,她反握住鳳瀾止的手,“殿下是個堅強的孩子,神鳳的江山有了殿下,會是神鳳的子民之幸。”
鳳瀾止搖頭笑了:“住持心觀萬物,又怎會著不出我心不在朝野。住持如今這番話,壓在我心里,倒是有千斤重了。我這人的心胸一向不夠大,裝不下一個國家。”
“可是裝的下一個人。”
心,猛地一跳,鳳瀾止的臉上閃過慘白,以為是和鳳蒼穹的事情被知道了,可住持接下來的話,又讓他知道,是自己敏感了。
“如果殿下的心里裝的下一個人,那么一定裝的下一個國家。”說著,老住持退了下去,將空間留給了鳳瀾止。
腦海里回味著老住持的話,鳳瀾止苦笑,他的心里,的確裝的下一個人。而那個人,的確代表著一個國家。雖然跟老住持的原意不同,可也奇怪的湊合在一起了。鳳瀾止垂下眼,手里還留著老住持手掌傳來的觸覺。瞳孔猛地一縮,剛才,有什么被忽視了。那老住持看上去有些年紀了,可是?銳利,從眼底閃過,他是大夫,不只是會看病配藥的大夫,方才摸著老主持的手,那隱藏在皮囊里的筋骨,不像是老住持這個年紀該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