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菀睨了霍安一眼。她仍然心存懷疑,只是暫時不想再提這個話題。
三日后,待霍菀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鄭旭和她啟程回京城,霍安則返回安平。
這一次兄妹分別又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霍菀有些不舍得,霍安笑她怎么嫁了人還是個孩子,鄭旭在一旁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馬車顛簸在路上,霍菀才想起來去問鄭旭他步入樹林后發生的事。
“你有發現什么么?”
“有發現也沒有發現。”鄭旭愛答不理的回答道。
霍菀就差白他一眼,什么叫有發現又沒有發現,他說話能不能不要拐彎抹角直接一點,“這句話我該怎么去領悟呢,將軍大人?”
鄭旭被她說得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他進入樹林后的所見所聞。
原來,他在一個人進到樹林后步行了有大約半個時辰,然后發現前面出現了一堵圍墻。圍墻修得很高,僅憑他徒手是翻不上去的。他貼在墻壁上聽了會,沒聽見什么動靜,沿著圍墻前后走了很久也沒有看到出入口。
他見天色漸暗,怕等天黑了自己會走不出樹林,才想著先行回去,改日再來調查。
結果就是等他回到原地,才發現霍菀早就不見人影。他幾番打聽才得知霍菀是被薩爾帶走的,只好先去信霍安,讓他做好最壞的打算,另一頭還要跟府里打好招呼,讓他們假裝女主人在家,免得霍菀被擄一事讓朝廷知道。
鄭旭派出去的線人回消息,說霍菀還活著,鄭旭就知道薩爾并沒有打算要霍菀的性命,那必然是還有其他打算。他于是上報朝廷,說公主和他吵架,負氣離家出走后被曼沽的薩爾大將軍當成人質拐走,皇帝允他帶兵去救,這才有了后來的那一出。
聽完了故事,霍菀沉默了許久,然后才有些不可置信的緩緩問道:“你跟圣上說我是因為和你吵架所以才負氣離家出走?”
“……是。”
完了,這下她在大家眼里的形象就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潑婦無誤了。
霍菀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她又有什么辦法,形象毀了就毀了吧,反正她也沒打算做個淑女,“那接下來呢?疫病實為毒氣一事該如何回稟?”
“我先去皇帝面前探探口風。”鄭旭顯得很鎮靜,“這件差事會落到我頭上,多半是有人向他’諫言獻策’。”
“如果薩爾把我殺了,那有麻煩的也是你。”霍菀分析道,“疫病一事調查無果,又是雪上加霜。”
思及此,霍菀突然有些同情鄭旭。她面帶悲憐又有些幸災樂禍的看向鄭旭,“有人是想置你于死地啊,夫君。”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娘子。”
心里有什么情緒翻騰起來,霍菀趕緊收回注視著鄭旭的目光。她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腦袋里不敢再多想。
抵達京城又是三日后的事了。
鄭旭就調查疫病的事回稟了皇帝,皇帝自然很不滿意。兜了一圈沒個結果,只有一個疫病有可能是毒氣所致的猜測,還毫無證據,外加其他朝臣煽風點火添油加醋,皇帝對鄭旭是越來越不滿意了。
朝堂上的輿論開始偏向顧長生派,站在鄭旭這邊的人越來越少,為他辯護的同伴也幾乎沒有了。他在朝堂上孤立無援,哪怕道理說得再清楚也還會被譏嘲諷刺。
他從宮里回來,臉上帶了慍怒,進了府就把自己關進了屋子里。
霍菀原本在自己的院前看書,被老管家硬是拖到了鄭旭住的院子里。他特意囑咐霍菀“兩口子的事床頭吵床尾和”,搞得霍菀一頭霧水,好一會才意識到原來他們都把鄭旭說的她離家出走一事當真了。
哭笑不得,只是既然來了,好歹也要和鄭旭打個招呼再走。霍菀閑庭信步進了屋,鄭旭正倒了杯茶一飲而盡,他見了霍菀,原本緊縮的眉頭松了松。
“口風探得如何?”見他這模樣霍菀多少也猜到了結局,多半是被那些自以為是的朝臣們懟得無地自容。
“皇帝放我大假,那個李尚書說我貪聲逐色,不愿理朝中事務,才會連個疫病都查不清楚。”
“李尚書?”霍菀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個人霍安似乎曾經提過。在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也是眾多跟班之一,那時還什么都不是,現在都成尚書了?虧他跪舔了這么久,也算沒有白舔,“我記得他這個人什么都不會,只會攀龍附鳳吧。”
“朝堂中能說上話的人只剩這些人了。”說到這個鄭旭就來氣,“今天皇帝還給顧長生賞銀了,說金陽公主有孕是喜事,還說……”
話到嘴邊,鄭旭突然就打住了。他假裝呷了口茶,沒再往下說。
“還說什么了?”霍菀很好奇,霍瑾有孕怎么還能牽扯到鄭旭。
“沒什么,一些無聊之事。”
“哦~”別看霍菀還是黃花大閨女,在于秀秀的帶領下知識面還是頗為廣泛的。她摸了摸下巴,似乎已經猜到了答案,“圣上是不是說,金陽公主那么快就有孕了,而我還沒動靜,懷疑你在那方面不行啊?”
鄭旭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我都是潑婦的形象了,你當個不能人道的將軍也沒什么嘛,放心吧,我不會嫌棄的。”霍菀一臉無所謂。
對男人而言說他不能人道可是極其羞辱人的形容。鄭旭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震得霍菀一凜,想著他怎么了,開個玩笑而已至于生那么大的氣么。
隨后他起身,來到霍菀跟前,兩手握住霍菀所坐的椅子的扶手,把她圈在椅子里,一字一頓的問:“我能否人道,夫人要不要親自體驗一下?”
霍菀到底還是個只會打嘴炮的少女,她被鄭旭露骨的話逼得臉頰通紅,連忙別過臉,“不……不必了。”
鄭旭冷哼一聲,復又回到自己坐的地方,“明日圣上設宴,要招待你和金陽公主,順帶兩個駙馬。”
“啊?”進宮是霍菀最討厭的事了。
“金陽公主有孕,皇帝要慶祝。光慶祝沒有意思,還得找人給他們捧場啊,我們不是正合適么。”
也是,一個向來不受寵的公主,以及一個在朝廷上備受排擠的駙馬,做越漸得勢的駙馬和向來得寵的公主的陪襯再合適不過了。
霍菀長長嘆了口氣。看人臉色,滋味可真不好受。
“我那個姐姐……”霍菀驀地開口,又覺得提霍瑾沒什么意思,話就沒有往下說。
“當初推你入水可是她指示的?”
“嗯?”
霍菀愣了愣,他不提這茬自己都快忘了。是啊,當年她落到池塘里不就是被霍瑾底下的宮女害的么。可是鄭旭竟然還記得,記了那么久。
“嗯什么嗯?那時若不是我救你,你還有命坐在這里么?”鄭旭一個眼風掃過去,似乎有些不悅,“話說回來,我還算你的救命恩人,瞧瞧你平時對我是什么態度?”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還要翻來覆去的去提?霍菀心里也有了不滿,怎么的?他是臣子,她是公主,救她不是天經地義的么,感謝的話早就說過了,還要她怎么樣,對他頂禮膜拜?
“你也太小氣了。”
霍菀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起身準備走了。
“明日的設宴,別忘了。”
“嗯,我知道了,我會表演好一個得不到丈夫的愛的妒婦該有的模樣,救命恩人。”霍菀有氣無力的回道。
她沒看見鄭旭聽后淺淺勾起的嘴角,似乎是笑了,又似乎并沒有笑意。
次日,霍菀打扮一番后就和鄭旭入宮赴宴。
實話說,霍菀的心情就如上墳一樣沉重。雖然鄭旭提醒她不要過于喜形于色,可霍菀的演技還停留在素人的階段。原本她還愿意一試,但當她看見霍瑾被四五個宮女攙扶著就坐時就真的演不下去了,干脆放棄掙扎。
“莞兒!”
霍瑾的演技是上佳的。她見了霍菀就把宮女攙扶著她的手掙脫開,小跑著奔向她。周圍的宮女也很配合,連連叫著“金陽公主,小心您的肚子”。
在霍菀看來,霍瑾的這一系列舉動無一不在告訴她危險要來了。她怕得不行,連忙側過身,避開了霍瑾撲過來的身體。
霍菀例行問安,說著“見過金陽公主”。霍瑾忙答:“什么金陽公主,我可是你的親姐姐,你叫我姐姐就行。”
霍菀懶得和她周旋,點了點一旁特意為她留的座位,干巴巴的說:“姐姐有孕,還是趕緊坐下吧。”
這正是霍瑾希望的,所有人都圍著她轉。
好不容易讓霍瑾消停了,霍菀正打算入座,回頭就看見了顧長生。
他在背光的地方靜靜的注視著霍菀,也許有一陣了吧,只是一直沒有吭聲,所以誰也沒有留意到他站在那里。
兩人相對無言,霍菀不知道該說什么,憋了一會,憋出了一句:“恭喜駙馬。”
她垂下眼眸,坐在了鄭旭身旁。
而顧長生的目光卻一直沒有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