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幕、血色左瞳
矢兒在意識陷入混沌之際,聽到米迦的怒吼,安吉莉婭抱著自己。很快一切聲音變成混濁的喧譁,黑暗朝自己襲來。
“矢兒!”
米迦眼睜睜看著少女閉上眼睛,白皙的臉龐濺到了血跡,異樣妖豔。
慌亂,米迦不知所措。他第一次感到深沉的無力感,但沒有給他自怨的空暇。
“哎呀呀,以其擔心別人,不如先照顧一下自己如何?”
就在耳畔響起了化妝紳士那一貫兒戲的話語,米迦瞳孔驟縮,下意識地爆發妖力。
驀地炸開的妖力形成一個氣旋,把化妝紳士掀飛。同時,米迦砰然展開六隻羽翼,抖落的絨毛紛揚翩躚,他奮力撲打躍上高空。
過往行人已經注意到這邊的狀況,他們不約而同地遠離、圍觀,沒有人通告巡衛兵,也沒有人出手相助,冷漠是最平常不過的反應。
“你到底是誰?爲何對我們出手?”
米迦咬著牙,低沉的聲音彷彿野獸的嘶吼,銳利的目光透出殺意。
“哎呀呀,真是沒見過世面的笨小孩,殺人需要理由嗎?”
化妝紳士不以爲然地抖抖肩。
“竟然如此……”
米迦身後的羽翼撲打的頻率越來越高,漸漸地只能看到模糊的白影,但他的身體依然輕盈地漂浮在虛空,像一支滿弓前蓄力著的箭矢。
“你就去死吧!”
少年已經不顧妖精王國的法律了,如果他還有理智的話。
“嘭——!”
毫無保留地釋放妖力,強悍的妖力在空氣中產生道道氣浪,下一秒,米迦這支箭矢離弦,不是直線衝擊,他的戰鬥意識還好好地發揮作用,指揮少年像遊蛇一樣圍繞著化妝紳士毫無規律地盤旋,白花花的掠影讓人捕捉不到他的真實位置。
“『凌空迴旋踢』!”
某一時刻,米迦的身影閃現在化妝紳士的眼前,他精妙地振翼控制著身體的重心,作爲一柱堅定的旋轉軸,腿部牽掣起兇悍的力道環繞重心急速回旋,凌空以雷霆萬鈞之勢朝化妝紳士的側臉甩去。
“哎呀呀……”
化妝紳士悠哉地後仰腰椎,剛好躲過米迦的側踢。
一擊未果,米迦果斷後撤。因爲身體已經在全力進攻下完全散失防衛能力,這是祖父一再教導自己的戰鬥常識。
可惜,對方知道這是個很好的進攻機會。
米迦極速升空的同時,化妝紳士也張開雙翼,但他知道,雙翼如果在空中與六翼周旋,定會得不償失。
他追上去,僅是延長米迦逃出自己攻擊範圍的時間就足夠了。
“『風縛』!”
化妝紳士朝米迦的方向迅速出掌,他的妖力也如潮水般從他體內涌出,大範圍擴散後由四面八方向米迦靠攏,最後幻化成一隻惡魔的手,眼看就要抓住米迦。
“米迦!”
伴隨安吉莉婭的喊叫,一道銀光朝自己射來,米迦看清了銀光的本體,手掌一翻,將來物吸入掌中。
“『凌川流·縱橫式·削玉』!”
米迦所習之技必須依靠刀劍才能施展,此時安吉莉婭拋來的***讓米迦如虎添翼,手心傳來刀柄的實感讓米迦升騰起無畏的自信。
唯有妖力才能破妖力所形成的不自然現象——『妖力漣漪』。妖力經由妖力術式按照一定的規律爆發後,會形成:風、火、雷、光、熱、音等不自然的現象,人們稱之爲『妖力漣漪』。
米迦把妖力加附到刀刃上,刀刃煥發出淺藍色的熒光。奮力振翼,脫出魔爪的捕捉範圍,用像『削』的刀法,一點一滴地剝去魔爪的外皮,最終劈成兩半化作輕煙。
化妝紳士沒有預料到突如其來的變故,趕緊使出簡便的妖力術式,由掌心吹出氣流,好讓自己返回地面,在空中六翼的啐妖精就是不敗的王者。
米迦又怎會錯失良機。
他徑直逼近化妝紳士,中途將沒有刀鞘的***像收回刀鞘一樣斜貼在腰間,一舉闖入化妝紳士的腹地。
“不好!”
他終於不再是那種輕挑的語氣,聲音沙啞怪異,透出一絲慌亂。
“『凌川流·拔刀式·絞殺交叉』!”
絞殺交叉,本來是雙劍使出直接攪碎對方頭顱的殺傷性招式,單刀的米迦只能發揮它一半以下的威力。
銀光呈一個交叉從化妝紳士的頭部劃過,米迦暗銀色的秀髮在空氣的激流中飛揚,刀刃帶出縷縷血絲沾染了少年的臉龐。
“!”
“嘭——”
化妝紳士重重墜落中心廣場,氣浪掀起一片塵埃。
“米迦少爺,你沒事吧?”
米迦輕盈降落,安吉莉婭急忙上前問道。
“沒事?!?
米迦沒有看安吉莉婭,而是緊緊盯著瀰漫的塵埃,敷衍性地回答。
事實上亦如此,除了連接翅膀的肌肉劇烈痠痛,米迦並無外傷。
“對了,我剛纔檢查了矢兒的傷口,她只是被利器所傷,可能利器上塗有麻醉藥之類的藥物,所以纔會昏過去,雖然流血看起來很嚴重,但傷口不及內臟,我想外傷癒合之後並無大礙?!?
安吉莉婭說道。本以爲米迦會大叫“太好了!”,不然也會舒緩一口氣,但他好像充耳不聞一樣,神經緊繃地注視化妝紳士的方向。
黑色頎長的身影漸漸從塵埃中走出,他捂著左眼,另一隻眼睛惡狠狠地盯著米迦。
“汝,必,死……”
和剛纔一樣,沙啞、怪異,如同野獸模仿妖精的聲線而說出的彆扭口音,聽起來十分不舒服。
“那是什麼東西!你的左眼……”
米迦把***橫在胸前以防他突然襲擊,衝他喊道。連他自己都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刀刃切開純白麪具的一剎那,雖然只是一瞬間瞥見,化妝紳士……不對,應該不知是何方神聖的他……
他的左眼,是妖精絕對不應該存在的,漆黑眼球,血紅瞳孔。
眼前,他的面容也包裹著繃帶,沒有泄漏任何明顯的特徵。
驀然,米迦前方的地面一根黑色的尖刺破土而出,朝著他的喉嚨徑直刺去。
“快躲開!”
米迦驚訝得來不及反應,好在他身旁的安吉莉婭推開了他。再晚一瞬,那根尖刺將貫穿米迦的脖頸,將他的屍體懸掛起來。
“不可能!”
米迦看著黑色尖刺化作縷縷輕煙,喊道。
他完全沒有看到化妝紳士有結手印發動術式,而且……
米迦望向化妝紳士,他依舊一手捂住左眼,一手自然垂下。就算他能做到傳說中一隻手結手印發動術式,也不可能快到逃出米迦的視覺。
除非……
除非他根本不需要妖力術式來引發妖力漣漪。
那是什麼概念?對決的時候可以零間隔連續發動強力的術式,有誰能招架得了,或許不老不死、無所不能的妖精王纔有可能敵得過他吧。
“安吉莉婭,帶著矢兒趕快離開!”
米迦回頭衝女孩急切地喊道,連接翅膀的肌肉每每牽動,劇烈的痠痛就會衝擊腦海,但是,那種尖刺下一次不是指向我而是安吉莉婭,或者躺在一邊昏迷不醒的矢兒……
後果米迦不敢想象。他奮力振翼,再次升上虛空,唯有在空中,自己才能憑藉六翼發揮一些優勢。
圍觀的人羣愈發嘈雜,他們看到差點搞出人命的戰鬥,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如果幸運,已經有人去通知巡衛兵,或許再和化妝紳士周旋一下,海量的巡衛兵就會包圍這裡。
如此想著,米迦把剩餘的妖力全部注入***中,刀刃承受米迦蓬勃的妖力變得通體熾熱,閃爍出凜冽的紅光。
化妝紳士站在原地,不進攻也不防守,擡頭仰望浮游島·諾亞,因爲臉上包紮著一圈圈的繃帶,根本分辨不出他的表情。
“我可不會因爲你這樣而留手……”
米迦右手握住輕微振動的***,將它架在一側,左手則抓住右手的手腕,彷彿細長的***一下子變得十分沉重。
“『凌川流·縱橫式·奧義·鬼鐮月』!”
少年像用盡全身力氣將千萬斤重的刀刃甩出去一樣揮刀,血紅的劍刃在虛空中的掠影像一輪弦月,末了,紅光脫離刀刃破開空氣朝化妝紳士砍去。
“嘭——!”
妖力漣漪砸在石砌的廣場一道道猙獰的裂痕蔓延開來,沙石飛濺,塵埃瀰漫。
“呼哈,呼哈……”
米迦大口喘著氣,他看到自己砍出的光刃從化妝紳士的胸膛穿過,絕對命中無疑。
看熱鬧的人羣爲米迦剛纔的一招爆發叫好聲,姍姍來遲的巡衛兵迅速維持起秩序,正當米迦以爲可以不用硬撐著疲憊的身體一切交給他們處理就好的時候。
散去的煙塵露出一片只有碎石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