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卿爲自己的做法自責的時候,獨孤夜正快馬加鞭向陶安趕去。
“主子,您已經(jīng)幾夜沒閤眼了,休息一會兒吧!”寧河一邊策馬,一邊擔憂地向獨孤夜道。
“本王沒事,快些走!”雖然有林青雲(yún)的開解,但戰(zhàn)爭中那一幕幕血腥場景依舊在獨孤夜心裡揮之不去,一刻見不到林卿,他就一刻不能安心。
“主子,這樣下去您的身體如何吃的消,就算您受的了,馬也受不了啊!”寧河冒著生命危險,縱馬攔住獨孤夜的去路。
“讓開!”獨孤夜眉頭緊蹙,厲聲喝道。
獨孤夜說話的時候,寧河已是翻身下馬,單膝跪在獨孤夜面前,肅聲道:“主子今天就是殺了屬下,屬下也絕不能讓您繼續(xù)趕路,您難道希望林小姐看到您現(xiàn)在的樣子,讓她擔心麼?”
聽到寧河的話,獨孤夜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旋即用纖長的手指拂過自己滿是胡茬的臉,神色複雜道:“本王很憔悴麼?”
寧河擡頭看了獨孤夜一眼,猶豫再三終是實話實說道:“主子眼底猩紅一片,臉色十分不好,一看就是多日未休息好,若是再這樣勞累下去,您體內(nèi)的毒素極有可能提前發(fā)作……”
“行了。”獨孤夜擡手打斷寧河的話,縱身下馬,淡淡道:“原地休息,兩個時辰後繼續(xù)趕路。”
他可以不辭辛苦,但不能讓卿兒爲他擔心。
見獨孤夜聽從了自己的建議,寧河心裡重重舒了口氣,立刻牽著馬吃草去了。
在獨孤夜全力趕路的時候,被誠儀公主救出的蘇倫亦逃離到了城池外三十里外的一個小山村,在跟獨孤夜的打鬥中,蘇倫多處受傷,其中又以右側(cè)胸口上的傷最爲嚴重,在逃離到安全地帶,確定沒有追兵跟來時,誠儀公主稍稍安心,蹙眉命令道:“準備藥物和熱水,即刻爲蘇倫太子處理傷口。”
“是,公主。”
逃了一夜,早已耗盡了蘇倫的力氣,他雖然也有些發(fā)燒,但尚未失去意識,只見他微瞇著眼睛看著坐在他身邊的誠儀公主,頗有些吃力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爲什麼會來這裡?”
“我若是不來,你的命就丟在這裡了。”見蘇倫身受重傷,說話的語氣依然那麼高傲,誠儀公主心裡有一種很強的無力感,但她深愛蘇倫,自然不會因這些小事跟他計較,只柔聲囑咐道:“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一下吧!”
“本太子的軍隊……”
“雖然我沒有親眼看到,但這個時候,夏朝的軍隊應(yīng)該已經(jīng)攻下城池,他們……兇多吉少了。”說到這些,誠儀公主心裡的難過並不比蘇倫少很多,然而事實就是事實,容不得他們有所改變。
“獨孤夜……”提到這個讓自己恨到極點的名字,再想起幾萬大軍就這樣被全部殲滅,蘇倫強撐著重傷的身體,咬牙坐了起來,恨聲道:“獨孤夜,本太子……一定要……殺了……獨孤夜!”
蘇倫眼底透著猩紅的殺意,讓觸到他目光的誠儀公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可見他對獨孤夜的恨意有多深。
短暫的錯楞後,誠儀公主緊緊握住蘇倫的手,輕聲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現(xiàn)在最要緊的就是把傷養(yǎng)好,至於獨孤夜,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可以殺掉他的。”
誠儀公主的話讓蘇倫陷入長久
的沉默,只見他不甘心地用力閉上眼睛,過了許久方纔緩緩睜開,冷冷道:“赫赫尚有一支五萬人馬的大軍正在向這裡行進,你用最快的速度送我去跟他們匯合,一定要快!”
那幾萬人的援軍由摩達可汗親自率領(lǐng),千羽公主亦隨軍出行,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獨孤夜一定會讓後續(xù)從京城出發(fā)的林梟前去圍剿這支軍隊,林梟跟千羽公主的私情蘇倫一清二楚,只要計謀的當,他一定能利用千羽取林梟的性命!
林卿,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聽到蘇倫的話,誠儀公主想也不想就否決道:“不行,眼下最要緊的是你的傷,現(xiàn)在還是夏天,若不及時處理會有感染的風險。”
“我沒有那麼容易死。”蘇倫用力揮開誠儀公主的手,語氣堅決道:“簡單處理一下,即刻出發(fā),若耽誤了最佳時機,就功虧一簣了。”
“江山就那麼重要麼?比你自己的性命還重要?”誠儀公主並沒有立刻退讓,而是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定定地看著蘇倫。
從初識蘇倫到現(xiàn)在,誠儀公主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這麼陌生,陌生到她幾乎不認識了。
“不是比我自己的性命重要,是比任何人的性命都重要。”迎著誠儀公主探究的目光,蘇倫一字一頓道:“打敗夏國入主中原,是無數(shù)赫赫祖輩的遠大志向,上天既然讓我生爲赫赫太子,就是將這個偉大的使命賦予我,所以……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一定要完成。”
“這樣真的值得麼?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完全可以過另外一種不一樣的生活?”若羌國雖然很小,但同樣有太多勾心鬥角,在皇室中長大的誠儀公主自小就十分厭煩這樣的生活,一直希望可以嫁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過著柴米油鹽的平凡生活,可惜天不遂人願,誰都沒想到,只是一個偶然的巧遇,人羣中一個意外的交集,卻讓她無法自拔地愛上了蘇倫,從而掉到這攤深不見底的泥淖中來。
誠儀公主的話讓蘇倫深邃陰暗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光亮,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在這時候,他腦海中會浮現(xiàn)出林卿那張寵辱不驚的絕美臉龐,另一種生活?若自己不是赫赫太子,她也不是敵國將軍的女兒,若她能夠愛上自己,自己是否願意跟她一起過平淡幸福的生活?
這樣的想法讓蘇倫心中徒然一驚,只見他用力搖搖頭,將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腦海,冷冷道:“人生沒有如果,入主中原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使命。”
蘇倫執(zhí)意堅持,誠儀公主亦不能違拗其心意,在簡單處理好傷口後,他們喬裝打扮後悄無聲息地從小路朝著赫赫大軍的方向行進。
且說獨孤夜,經(jīng)過兩天一夜的全力趕路後,獨孤夜終於在第二天夜幕降臨之時進到陶安城,在到達客棧後,獨孤夜一路飛奔到林卿房間,林卿正在雨墨等人的陪伴下在房間用膳,見到破門而入的獨孤夜又驚又喜,手中的筷子一鬆,直直掉落在地上。
見此情景,雨墨極有眼色地帶著小白匆匆出去,臨走時還沒忘了把門關(guān)上,房間中只剩下林卿和獨孤夜,但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對方,獨孤夜有嚴重的潔癖,在林卿的記憶中,無論何時他都是乾淨整潔的,無論衣服還是面容,都纖塵不染,然而只是短短幾天,他下巴處已是長了一排黑黑的胡茬,眼睛裡佈滿了鮮
紅的血絲,林卿慢慢上前,手指輕輕撫上獨孤夜略顯憔悴的臉頰,還未開口,兩行清淚已從眼角緩緩流下,含笑哽咽道:“你辛苦了。”
“卿兒!”獨孤夜緊緊把林卿擁入懷中,兩天馬不停蹄的奔走,兩天的忐忑不安,在這一刻都化成心底最深處那一抹柔軟的感動,懷中的女子是他這輩子最在意的人,也是他一生的情感寄託。
不知道過了多久,獨孤夜緩緩放開林卿,再次四目相對時,兩人會心一笑。
林卿拉著獨孤夜在椅中坐下,用熱水浸過的熱毛巾輕柔地幫獨孤夜擦拭掉臉上的塵土,方纔開口道:“父親可還好?戰(zhàn)事如何?”
聽到戰(zhàn)事二字,獨孤夜腦海中忍不住再次浮現(xiàn)出城樓上老百姓死時的慘狀,心裡忍不住一陣抽搐,林卿細心地察覺到獨孤夜的異樣,神色一緊,脫口而出道:“可是父親受傷了?”
這是她能想到最壞的打算了,再往下……她不敢再往下想。
見林卿有所誤會,獨孤夜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林將軍很好,並沒有受傷,我想著的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獨孤夜的話讓林卿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也越發(fā)疑惑,繼續(xù)問道:“什麼事?”
戰(zhàn)爭勝利了,林青雲(yún)也沒有受傷,她實在不明白獨孤夜的表情爲何會如此沉重。
那件事就像一塊沉重的巨石時刻壓在獨孤夜心上,見林卿一再追問,他也沒有隱瞞,如實告知對方。
聽到蘇倫竟然用如此慘絕人寰的方式來抵禦大軍的進宮,林卿精緻的臉龐瞬間變得難看至極,甚至連五官都因過度氣憤而扭曲錯位,她握著茶杯的手緊緊攥著,若非沒有內(nèi)力,那隻茶杯已經(jīng)變成一堆粉末了。
好一會兒,林卿才勉強平息住心裡翻騰不止的恨意,咬牙道:“好一個心狠手辣的蘇倫,這份血債,一定要讓他血償!”
提起這個,獨孤夜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若我手中的劍能再快一分,也斷然不至於讓這個無恥小人有逃脫的機會。”
“禍害遺千年,只能說蘇倫命不該絕。”如此開解了獨孤夜一句,林卿繼續(xù)道:“好在赫赫大軍已經(jīng)盡數(shù)被剿滅,至少在未來十年裡,西北邊境可以安定了。”
被林卿一提醒,獨孤夜猛的想起赫赫那五萬援軍,聽說獨孤夜派林梟去圍剿援軍,林卿原本就沉重無比的臉色變得愈發(fā)難看,只見她擡手按著痠疼的太陽穴,擔憂道:“這下怕是不好了。”
獨孤夜並不知曉林梟和千羽公主的感情糾葛,見狀還以爲林卿是擔憂林梟打不贏赫赫大軍,連忙解釋道:“你不必擔心,他們只有五萬人,林梟帶的兵足有十萬,以他的能力,解決掉赫赫援軍沒有任何問題。”
“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陳年舊事,林卿原本不想提起,可事到如今卻沒辦法再隱瞞,在一五一十地把那段往事告知獨孤夜後,林卿繼續(xù)道:“千羽公主時常在軍中走動,這次定然會隨大軍出征,蘇倫亦是知曉這段感情的,這次他從你手中逃離,定會想辦法跟援軍匯合,我怕他會利用這些事情做文章。”
獨孤夜尚是第一次聽說此事,不免吃驚,但這會兒顯然不是細問的時候,蹙眉道:“你覺得蘇倫可能會以千羽公主爲誘餌,對林梟不利?”
“不是可能,是一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