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卿眼眸中將要迸發出來的恨意,獨孤夜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銳器狠狠敲了一下,他輕輕扶著林卿的肩膀,清冷中帶著怒氣的聲音一字一頓道:“告訴我,你到底在恨誰,我替你殺了他。”膽敢將林卿傷成這樣,無論是誰,他都會讓其死無葬身之地。
獨孤夜在林卿面前,向來都是一副痞氣無賴樣兒,如此認真起來,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高天孤月般的霸氣風姿,雖然說話聲音不大,但處處都透著一種上位者一言九鼎的威儀,絕對不會有人以爲他是在開玩笑。
獨孤夜清明的眼眸,讓林卿心裡產生一種莫名的踏實感,可矛盾的是,這種沒有來由的感覺又讓她心裡更加不安,垂目避開他的目光,淡淡道:“我自己的事情會自己解決,不必勞煩你。”
獨孤夜同樣是皇室中人,雖然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給林卿的感覺與獨孤睿完全不同,但莫名其妙地接近自己,極有可能也是存了跟獨孤睿一樣的心思。這一世,她絕對不會再爲了一點兒看不到摸不著的溫暖,就輕易將全部的感情寄託到一個男人身上,從而再次將自己捲進深不見底的權力旋渦中。
林卿的冷漠疏離讓獨孤夜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正要繼續說話,敲門聲響了起來,在得到林卿允許後,巧兒捧著一件淺紫色外套走了進來,因爲獨孤夜最近時不時就會出現在林卿房間,巧兒已經習慣了這位爺的神出鬼沒,倒沒怎麼緊張,在分別向二人行禮後,回道:“小姐,表小姐派人將衣服送過來了。”
“拿過來。”林卿示意巧兒向前,伸手取過托盤裡的衣服,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然而並未發現任何不妥之處。
難道沈流雲並沒有打算在衣服上做手腳?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就被她否決掉了。沈流雲不是一個會做無用功的人,她主動提出幫自己,又故意設計將衣服帶走,絕不是巧合。
獨孤夜見林卿凝眉深思,精緻的眉毛微微一跳,問道:“你懷疑這件衣服有問題?”
“不是懷疑,是一定。”林卿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衣服上,突然,她眉心微微一動,看向巧兒道:“拿剪刀來。”
“哦。”巧兒雖然納悶林卿要剪子做什麼,但還是按吩咐做了,林卿取過剪刀,從下襬處沿著衣服的縫合線向上剪開一個大口子。
“小姐……”這樣一剪子下去,衣服可就完全廢了,小姐這是要做什麼?
林卿沒有理會巧兒,只是將手探進放了一層薄薄棉花的裡襯裡小心摸索了一番,這一次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正當林卿完全摸不著頭腦時,低頭一看,指尖上有一層似有似無的白色粉末,那粉末無色無味,顏色也極淡,若不是她早就心存防備,根本就發現不了。
獨孤夜的目光始終追隨在林卿身上,見她盯著手指看,纖細的手指亦摸了一下里襯放到鼻下輕嗅
了一下,沉眸道:“老夫人是不是有哮喘之癥?”
雖然獨孤夜沒有明說,但話中的意思已非常明顯,林卿用帶著幾分探究的眼神看向對方,道:“這是誘發哮喘的藥?”
“爲了解身上的毒,我讀了很多醫書,對藥理也有幾分熟悉,斷然不會弄錯的,這個沈流雲是想要置你於死地,當真心狠手辣!”說這話時,獨孤夜身上散發著駭人的冷意,即便林卿知道這種氣息不是針對自己的,依舊不敢與其對視。
獨孤夜說的不錯,如果明天林卿拿這件衣服祝壽,衣服裡隱藏的藥物勢必會讓老夫人哮喘發作,到時候徹查起來,林卿就算混身是嘴也解釋不清楚。夏國一向以孝治天下,謀害至親祖母這等重罪,林卿就算不被處死,也會被髮落家廟,此生與青燈古佛相伴,就連林青雲也袒護不得。
沈流雲!既然她敢對林卿下此狠手,就別怪他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這不是很好玩麼?”相比於獨孤夜的氣憤,林卿心裡更多的則是輕鬆,既然知道了沈流雲的計策,她就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但願沈流雲能承受得起自己種下的惡果!
見林卿如此氣定神閒,獨孤夜知道她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周身冰冷的氣息收斂了許多,神色如常地含笑道:“有好玩的事情,卿兒不介意帶我一個吧?”
左右獨孤夜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林卿也沒必要避諱什麼,纖細的手指指了指面前的衣服,靈動的大眼睛調皮地眨了眨,毫不客氣道:“有勞三皇子將衣服夾層裡的粉末蒐集起來,放入沈流雲的賀禮中去。”原本還在權衡這件事派誰去做最合適,如今有武功高強之人自告奮勇,她當然不會客氣。
“不用這麼麻煩。”獨孤夜打了個響指,吩咐道:“去辦好。”
“是!”隨著這個聲音,一道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黑影兒從窗外閃過,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林卿知道皇室中人身邊都有暗衛,並未有任何驚訝之色,只是屈膝行了個禮,客氣道:“多謝三皇子。”
“小姐,這件衣服可要奴婢拿出去扔掉?”抹了藥又被剪破的衣服自然不能要了。
“拿出去扔到竈臺下燒了吧。”
“是。”巧兒點點頭,拿著衣服出去了。
“我想休息一會兒,三皇子自便吧。”如此說了一句,林卿越過獨孤夜,重新躺回牀上。最重要的心事解決了,她應該可以平靜地睡個好覺。
林卿如夏日初陽般明媚的笑容讓獨孤夜封閉了許久的心深深一震,聯想起她剛纔從噩夢中驚醒時的驚恐無助,他想也沒想就來到牀邊坐下,柔聲道:“等你睡著了,我再走。”伴隨著這句話,獨孤夜手中精緻的白色扇子帶來一陣陣輕柔的涼風,將午後僅剩的一點燥熱驅散……
林卿閉著眼,複雜的思緒輪番在腦海中閃過,獨孤夜
身爲皇子,身份尊貴無比,竟然親自爲她扇扇子?他到底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自己又應該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他?
許久,牀榻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睡夢中的林卿少了幾分平時慣有的凌厲防備,看起來十分溫柔嫺靜,獨孤夜將扇子收了起來,輕聲道:“卿兒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
老夫人壽辰前一天在衆人各異的心思中緩緩而過,第二天,林卿早早就起了牀,環兒將一套淡粉色繡合歡花的蜀錦長裙捧到林卿面前,笑呵呵道:“公子送的這身衣服,小姐還從未穿過呢,今天穿上,一定豔壓羣芳。”
林梟上次從邊關得勝歸來,皇上賞下許多東西,其中有一匹流水落花錦,這種錦緞是蜀錦中的精品,要十幾個繡娘一起繡制數月才能得一匹,最大的好處就是錦緞上的花紋雖然是用金絲繡制而成,但卻光滑無比,即便是用臉去觸碰,也絲毫感覺不到金線的粗糙,除了皇后和少受受寵的嬪妃,其他人甚至連見上一見的機會都沒有,其珍貴程度可見一斑。
林梟一直最心疼林卿這個妹妹,得到錦緞後,即刻命人按照林卿的尺寸製成套裙,沈流雲和林婉言雖然嫉妒的眼睛發紅,卻也無可奈何。
林卿從環兒手中接過衣服打量了一番,搖頭道:“流雲妹妹是京城第一美女,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麼好搶了她的風頭,幫我拿一套尋常的衣服就好。”
女子都是愛美的,林卿也不例外,但流水落花錦的衣服太過招搖,穿出去少不得要引來京城中各家千金小姐的嫉妒,這可與她今天的計劃完全不相符。
環兒並不知道林卿這些打算,聽到‘京城第一美女’幾個字,不服氣地撇撇嘴,冷哼道:“小姐相貌氣質哪一樣不比表小姐強,只是您不屑於跟她爭罷了。”
“一個虛名而已,何須在意。”林卿溫和地笑了笑,吩咐巧兒替自己梳了一個最尋常的髮髻,整個髮髻除了一隻象徵嫡女身份的金鳳步搖外,就只有幾朵尋常珠花修飾,簡潔大方。
妝飾完畢後,巧兒對著鏡子瞅了瞅,輕笑道:“小姐天生麗質,怎麼打扮都好看,只是,也太素淨了些。”
京城貴族之間,要是彼此不相識,大多會通過穿衣打扮來判斷對方的身份,林卿一會兒要是這樣出去,極有可能被人認成四五品小官員的女兒。
“今天這個場合,要的就是素淨。”沈流雲早已美名遠播,今天又要被父親認爲義女,春風得意的她自然會極盡豔麗,藉此吸引太子以及各位皇室子弟的注意。但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最近半個月她的風頭太盛,京中不少貴族千金怕是早就對她恨之入骨,自己身爲沈流雲的姐姐,少不得會被她牽連,如果此時她再打扮的精緻豔麗,就會跟沈流雲一樣成爲衆矢之的,而她,對當箭靶子這件事,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