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三個月,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了變化,蒼翊在軍中越發(fā)的不像一個王爺,他頂著親王的名, 在將士面前卻不需要樹立什麼威嚴, 久而久之, 與軍中的將士, 變得比武安侯這個領將還要親近。
而他身邊的另一人, 從初到軍中時的“小白臉”,也漸漸磨鍊出了鋒芒。
與北疆對戰(zhàn),每每在北疆大軍即將有所動作時, 翊王彷彿總能未卜先知,而南宮若塵, 智計頻出, 助他們重創(chuàng)北疆。
身爲月華國的使者, 他長居離洛軍營,漸漸便有人猜出了他的身份。
大戰(zhàn)開始之前, 武安侯回頤都述職,便一直居住在頤都。
年前與北疆開戰(zhàn),皇上重新派武安侯出征,同時與武安侯一起趕赴邊境的,還有不少將士, 他們同武安侯一起待在頤都, 對翊王府的事自然有所耳聞。
人多了總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 南宮若塵是月華國四皇子的身份, 在離洛軍中已經不是秘密, 正在將士們憂心月華有所圖謀的時候,月華國四皇子向武安侯請辭, 回去了月華軍營,順便拐走了他們的翊王殿下。
“你跟去,與我留在那邊又有何異?”
兩軍相隔的一片漠北荒原上,一匹矯健的馬兒悠閒的踏著馬蹄,背上馱著兩個人也不覺疲憊。
因離洛大軍擔心南宮若塵會對離洛不利,對他處處防備,他便決定暫時先回月華,如今這人跟來,以他的身份,待在月華軍中,只怕更不受人待見。
蒼翊一手握著繮繩,一手把人箍在懷裡,側頭看了看北疆王宮的方向,悠悠道:“如今戰(zhàn)局已定,北疆必敗無疑,你我在不在軍中又有什麼關係?”
南宮若塵面露古怪,微微側頭道:“你……”
蒼翊抿脣一笑:“咱們去浪跡天涯。”
“……”
說著他一扯繮繩,調轉馬頭,朝著兩國軍隊駐紮地相悖的方向去了。
自北疆軍中負責坐弩的人接連被刺殺,且坐弩及其他武器接連被毀,少了這一手底牌,北疆大軍節(jié)節(jié)敗退,又恰逢北疆王室內亂,趁忠於北疆王的北疆大軍被重創(chuàng),莫戈爾王於王城中起兵造反,以邊境安危相威脅,逼迫北疆王退位。
因此前北疆王對莫戈爾王極爲信任,允他手裡握著北疆三成的軍權,如今北疆戰(zhàn)敗,莫戈爾王手裡的大軍,便是邊關將士的救命符。
就在北疆王對局勢一籌莫展的情況下,有人悄然入了王城,與北疆王碰了面。
那之後不久,頤都城內,慶元帝也收到了翊王秘密送入皇宮的傳信。
如今對於翊王的先斬後奏,慶元帝已經能夠泰然自若了。
他將密信遞給深夜傳召而來的幾位老臣,問:“你們覺得如何?”
密信上所書,北疆王室判亂,翊王孤身與北疆王會面,答應助北疆平叛,事了之後,北疆需將莫戈爾王交由離洛處理。
看完了密信,紫宸殿中沉寂了片刻,丞相秦延之道:“翊王殿下此番決策,甚是妥當。”
慶元帝不語,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陛下應當知道,月華安和公主之事,乃三……蒼離與月華權貴聯(lián)手爲之,據(jù)老臣所知,在我軍與北疆死戰(zhàn)期間,月華國曾經有過退兵的意向,雖不知爲何沒有退兵,但從此可以看出,月華並不值得信任,如今我們不知道叛國之人的行蹤,絕不能對北疆斬盡殺絕,若是在我軍強逼北疆的途中,月華向北疆示好,我軍將腹背受敵。”
三國交戰(zhàn),是因爲北疆無法全力對付離洛,若是月華臨陣倒戈,再讓蒼離與月華權貴達成合作,離洛危在旦夕。
又一人嘆息道:“丞相說的不錯,正好如今北疆內亂,若我國幫助了北疆王,他勢必感恩,可若是不幫,北疆的莫戈爾王必然得勢,聽聞那位莫戈爾王性子急躁,極爲好戰(zhàn),他若登位,邊境將不得安寧。”
慶元帝抿脣,他自然知道蒼翊要求北疆王交出莫戈爾王的原因,正是想從莫戈爾王的口中,追問蒼離的下落。
他的目標是對的,只是做法……
想了片刻,他似笑非笑道:“此事翊王做的是不錯,可這到底是他自作主張做的決定,諸位覺得,朕該如何處置?”
“這……”
幾位老臣面面相覷。
按理來說,未經帝王允許擅入他國王城,翊王的確有罪,且他不是初犯,但他看準時機與北疆王交易,解決了離洛的危機,也是立了大功。
如此功過相抵纔是正理,可帝王似乎沒打算輕易放過他。
數(shù)日後,正在“浪跡”途中的翊王殿下,收到了皇兄的“懲罰”。
北疆某城鎮(zhèn)的一間小驛站裡,蒼翊枕在某人腿上,看著手中明晃晃的聖旨,欲哭無淚。
“皇兄罰我抄寫離洛律法條令一百遍。”
不經允許,孤身入北疆王城,離洛親王之尊,以身犯險,如果談判不成,被北疆王當了人質,對離洛便是莫大的損失。
道理是如此,可他已經是全身而退,他的皇兄爲何還不放過他?
南宮若塵低頭看了他一眼,不予理會。
蒼翊轉頭把頭埋在他的腹部,雙手抱在了他的腰上:“瑾竹。”
“嗯。”
“我要抄一百遍律法條令。”
“……嗯。”
“我半月之內不能帶你浪跡天涯了。”
“……”
這人半天沒有迴應,蒼翊也沒有擡頭,頓了半晌道:“你不怪我嗎?”
離洛擅自與北疆達成停戰(zhàn)的約定,是沒有與月華國相商的。
他們擔心月華國倒戈相向,便選擇了先下手爲強。
他們解了離洛的危機,卻將月華置入險境。
但這件事從頭到尾,他枕著的這人都有參與,也從未阻止過他。
月華是他的母國,他是真的無動於衷?還是礙於自己,強迫著他自己不予干涉。
蒼翊不敢擡頭,害怕看到他眼中的無可奈何。
南宮若塵看著埋頭在自己身上的人,片刻後嘆了一聲道:“就算你不這麼做,月華也不會再打了。”
蒼翊一愣,擡頭道:“爲什麼?”
“兩天前小麒送來密信,父皇病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