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南宮玄, 這個從不與人交際的皇長子,南宮若塵一直很少來往,除了每日例行上朝, 他們幾乎沒有說過話, 就連之前同去邊境, 也都很少接觸。
南宮玄的突然變化, 是在意料之外的, 卻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從左麒傳信他蠱蟲之事起,他便有了猜測。
南宮玄因蠱蟲鍾情於繼後楚欣然,並與她誕下了名義上的六皇子, 在繼後的籌謀下,甚至坐上了儲君之位。
如今澈王勢落, 密詔不爲人知, 只要自己這位新晉沐王不參與宮變, 現在的月華儲君,祁王南宮玄的親子就是月華名正言順的國君!
可南宮玄要的是什麼?
是讓自己的兒子登位?還是從兒子手中奪權?他又爲什麼要派人包圍沐王府?
是想斬草除根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
南宮若塵忍不住皺眉。
自皇妹離世, 他輾轉蹉跎數年,重生之後便不再執著於月華相關的事。
溧陽城中的親人,仇人,權勢,利益, 這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可誰又能真正不在乎?
啓晟帝的薨逝, 他以爲自己可以毫無波動, 卻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 心底還是空曠了一瞬。
那是造成他們母子三人悲劇的罪魁禍首,他恨, 卻和他有斬不斷的血緣。
南宮玄同樣如此,他們是兄弟,他二人從未交惡,爲了他已經唾手可得的皇位,就這樣毫不猶豫的對自己下手?
身在皇家,當真就沒有一絲的血緣親情?
他不可抑制的想到了遠在離洛的那對兄弟,親情可以有,卻不是他能擁有的罷了。
他站在院中,望著空中朗月,忽然閉了閉眼:“召集溧陽城中所有暗線,我們走。”
“是!”妙風領命,站到院牆角落朝空中發出了信號。
信號升空的剎那,禁軍開始強制破門,府門搖搖欲墜,禁軍的速度很快,可有人比他們更快。
溧陽城中黑影此起彼伏,不同方向的人,全力趕往沐王府的位置。
今日之後,新建不久的沐王府將不復存在。
今日之後,他南宮若塵與月華國再無瓜葛!
皇城三千禁軍,圍攻一個王府,溧陽城中數百暗線,對陣全部禁軍。
皇宮中數日前剛剛遭遇一場屠殺,沐王府又是新的戰場。
人羣中間,南宮若塵白衣執劍,身邊數個黑衣暗衛相護,主院中少年頭頂一隻毛團四處撒著藥粉,他周圍一片禁軍哀嚎不斷。
府外禁軍不斷涌入,妙雲跟在南宮若塵身邊道:“公子,祁王所帶之人,不止三千之數。”
南宮若塵微微沉眸。
他們只有數百人,可南宮玄如今能調動的人卻是源源不斷,他們被圍困處於劣勢,若是不盡快衝出去,只怕會力竭而亡!
他不由得看向遠方,分別之時他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會讓自己有事,如果被那人知道如今的狀況,只怕又要氣他許久了。
正在他準備另尋出處時,禁軍攻勢減緩,似乎在府外與另一波人交了手,打鬥聲比府內還要激烈。
“報——”府門口一位侍衛衝了進來:“四皇子,府外有不明人士出手相助!”
南宮若塵收劍:“有多少人?”
“約莫有五百之數,個個都是頂尖高手!”
那人說的興奮,似是帶著江湖人見到高手時的敬畏。
南宮若塵沉吟,在邊境與北疆交戰時他曾多次蒙江湖人士相助,可在這溧陽城,他似乎沒有安排什麼江湖勢力。
忽然想到什麼,他剛一擡頭,院牆上突然有一道人影避開重重暗箭輕而易舉的越入,落在他的身前,神色冷然道:“走吧。”
“……”
“你誰啊?”左麒急急的湊過來,一臉警惕。
南宮若塵道:“言冥統領。”
來人正是被蒼翊扔在了溧陽的言冥。
“奉太子之命,助四皇子離開月華。”
南宮若塵神色微冷:“貴國太子何意?”
言冥道:“太子說,四皇子出事,翊王必反。”
“他又不是月華的人,我師兄出事,他反什麼反?”
“……”
南宮若塵還未開口,身邊的少年倒忍不住問了。
他明顯不在狀況內,也沒人同他解釋,只是經他這麼一問,南宮若塵倒是平靜了很多。
言冥奉蒼燁的命令出現在這裡,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啓晟帝臨死之前的密詔,除了他和蒼翊沒人知道,又有誰會透露給南宮桀,甚至透露給南宮玄!
他並非是知道了密詔的內容,而是在得到他和蒼翊分道的消息之後,佈下了這個局。
密詔的事是蒼燁的猜測,或者說是他的杜撰。
不論他給澈王,給祁王的消息是真是假,只要自己回到溧陽,那消息是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他挑撥南宮桀逼宮,又暗示南宮玄勤王,他讓月華皇室自相殘殺,而他想要坐收漁翁之利。
自己無形中成了蒼燁計劃中的一枚棋子,無論計劃成敗,自己都會被置於風口浪尖。
蒼燁所做之事,讓他看清人心,讓他放棄月華,在利用之後施以援救,讓他想責怪也不能。
他又有什麼好責怪的?如果不是南宮桀覬覦皇位,如果不是南宮玄容不下他,蒼燁再周全的計劃又怎麼可能得手?
一個蟄伏了很多年的離洛太子,如今爆發,已經是無人能擋之勢。
他遠在離洛,卻控制了整個溧陽的格局。
南宮若塵敬佩他,同時也爲整個月華嘆息。
他忽然想起曾經國師給他的一句話:你想護住的東西,終究有護不住的一天。
月華曾經確實是他想護著的,因爲這裡是他的故土,只是如今……
他一雙惑人的桃花眼中閃過幾許異色,斂眉垂首,握緊了手中長劍:“走吧。”
他們正準備離開,院牆在又有一道黑影翻入,身形矯健,速度比言冥來時還快,黑影閃身到南宮若塵身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急道:“沒事吧?”
南宮若塵因他的出現而愣怔,遲疑良久,才輕輕搖了搖頭。
他正想追問他爲什麼會在這裡,黑影卻直接轉了身,只見他鳳眸微凝,長劍出鞘,直指對面的言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