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也回京了”桂公公驚得問。
流熏一臉天真的答:“玨表兄昨夜趕回京城的,還說今兒一早要進宮去面圣呢。才因十二皇子落水耽擱了,許是這會子在照顧十二殿下呢。”
桂公公感嘆一聲道:“太后和皇上一直惦記趙王爺父子,王爺戍邊為國操勞,辛苦了。”
趙王爺是謝老夫人的大女婿,更是皇上的唯一的嫡親兄弟,這番話一說,老夫人心里受用,面上也緩和了許多,不禁感慨道:“王爺為國盡忠,為兄分憂,也是應該的。倒是玨兒這孩子,這一早老身也沒見到人影呢。”
封氏忙說:“昨兒世子子時才入府,許是一夜鞍馬勞頓了,還未來得及給老祖宗請安呢。昨兒因晴兒夢游鬧事,世子昨夜里已見過他舅父了。”
一提道晚晴,老祖宗余怒未消,捶了桌案慍怒道:“晴丫頭人在哪里?速速傳她來問話!”
遴選閨秀為六皇子選妃之際行賄宮里的公公可是大罪。
封氏又嘆息一聲道:“誠如熏兒所說,晴兒這丫頭,這場病呀,這幾日瘋瘋癲癲的,愈發的重了。一早的,她夢游之癥發作,竟然赤個身子跳去梅園半壁亭旁的湖里了,凍得僵了,這夢中所為,或是自己都記不得什么了呢。””忙打發婆子們去尋晚晴來問話。
“老祖宗,您的華誕將至,不要為這事兒生氣勞神了。”流熏乖巧地勸慰。心想虧得她早有防備,險些就讓晚晴算計了去。
二夫人付氏隨聲附和:“老祖宗息怒,也犯不上為了這些奴才傷了身子,都交與大嫂嫂去處置發落吧。”
老夫人點點頭,又無奈地指指自己的頭對桂公公解釋:“晴丫頭是祖恒的侍妾所生,她這里有些毛病。近日瘋瘋傻傻的,公公莫怪。”
既然是府里一個癡呆癲傻的庶女無事生非,他自然不好計較,桂公公一笑而過。
“老祖宗可在房里?”一個聲音朗朗的從窗外傳來。
流熏循聲望去,簾影一晃,外面
闊步進來世子景玨,一身淡牙黃色的常服,腰束白玉板帶,幽雅清俊,反似了幾分富家閑公子,溫潤如玉的書生,哪里也不像戎馬軍中的少年驍勇小將。
景玨幾步上前給老夫人叩安,同眾人見禮。
桂公公一見他就眉開眼笑的拖長聲音說:“哥兒這是何時回京的呀?乍一見反倒是嚇了老奴一跳。今兒一早,太后落了兩根白發,還在叨念說,許是有親眷從遠方歸來。老奴還對太后說,算來趙王妃和郡主、世子如今才到滄州境內,若說回京,還要耽擱個三五日的功夫呢。誰想世子爺竟然從天而降了。”
景玨掬了一臉討巧的笑上前扶了公公的臂說:“公公莫折煞景玨了,不過是景玨一時逞強,駕了父王賞的閃電千里白龍駒,如乘風般一溜煙兒的先趕回來給外祖母賀壽請安,就早了幾日。昨夜歸來的晚,就暫宿在外祖母府里,還不及入宮給皇上和太后娘娘磕頭問安呢。不知太后娘娘鳳體是否安泰?”
“好,好,只是太后娘娘三天兩頭的叨念記掛著哥兒和趙王爺呢,總算把哥兒給盼回來了,趙王爺身子可好?”
景玨一笑說:“父王身子硬朗得很,就是平日罵人都底氣十足依舊的。若論起擘弓引箭,二十石的弓都不在話下。”景玨說得眉飛色舞,手中生動的比劃著,透出青春熱血飛揚的朝氣。令流熏在一旁見了羨慕,像是玨表兄是難得的少年英豪,果然與眾不同。
桂公公忽然冷冷一聲笑:“哥兒這性子,果然名不虛傳。聽說哥兒如今人大膽量也大了,竟然把皇上派去的欽差都給斬殺了?”
一時間眾人肅穆,原本笑語盈盈的廳堂頓時安靜得連喘息聲都格外清晰。眾人靜觀著雙眼含笑卻透出幾分老謀深算的桂公公,再看景玨,立時如泄氣的球囊,耷拉個頭,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委屈的低聲嘟噥:“景玨哪里有那個膽量?不過是那柯必忠那廝委實可惡,身受皇命來督軍就該急皇上所急,同主帥齊心克退敵兵才是。犬戎大兵壓境,趙王爺遭了暗箭昏迷不醒
,這柯必忠竟然在三軍大帳里動搖軍心,說些臨陣退縮的話。景玨若是不當機立斷聽之任之,怕是宛城一丟,京師難保。這才咬牙拼去一死斬殺了他。”
他一揚眉梢隆眉深目重閃出寶劍薄鋒淬出般的幽寒,深鐫的面部輪廓剛毅如銀鉤鐵劃勾勒出一般,忽然散去了先時的溫和,掩飾不住骨子里的凌厲。他下頜微揚,立在人前無時無處不耀眼奪目。
流熏一驚,恍惚如聽市井里說書一般,半晌墜入其中緩不過神來。
就聽桂公公嘆氣愛恨不得地說:“哥兒這一張嘴是巧,就不知如何去應對皇上呢。可好這回是僥幸勝仗,若是軍心大亂敗了,看皇上還能饒哥兒的項上人頭掛在脖頸上?”
不過一句玩笑般半真半假的話,景玨卻如個孩子般翹起嘴兒,怏怏地垂眼說:“公公莫提了,景玨后悔不已呢,早知當初,不如就聽之任之,讓那柯必忠以欽差之職臨危受命領了帥印胡亂去撤軍,好歹敗了也不至于自己遭罪。便是景玨冒死率眾突圍孤軍深入險勝了這一仗,事后趙王爺醒來,聽說我斬殺了欽差勃然大怒,提了劍追了景玨滿帳的就要砍殺。圣人云,大棒則走,景玨哪里敢陷父王于不義,就上躥下跳的抱頭鼠竄……于是滿營的將士都看了笑話。”
景玨透出一抹慧黠的笑,一番話逗得眾人大笑,流熏也忍不住低頭掩口。
玨表兄果然狡猾。
“玨兒,你這孩子,可是嚇破外祖母的魂兒了,怎么出了這些事兒,你父王傷勢可好些?”老夫人緊張地問。
“好了,父王氣壯如牛了,不過半個月的光景就下了地,如今日日操練呢。”
景玨說著,忽又透出幾分委屈地說:“若不是幾位老將求情,父王險些要了玨兒的性命;恁是如此,還險些將景玨軍棍打死,足足在馬棚躺了兩個月不得行走,周身傷口潰爛生蛆父王也不聞不問。怕母妃擔憂,更不敢將此事透信給母妃,入夜北風凄冷,日出溽熱難捱。那段時日景玨死的心都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