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沒有回答王云夢的問題, 王云夢也沒有追問下去。
王云夢覺得沈浪露出那樣的微笑,也許是在詐自己的話,所以她不愿再問下去。但為時已晚--她畢竟還是問了, 也在無形中給了沈浪答案。
女人的好奇心, 總是最容易壞事。
沈浪忽然道:"夫人可否說說你的計劃。"
王云夢愣住了。她將手中的酒杯放下, 挑了挑眉, 道:"公子改變主意了?"
沈浪道:"正是。"
王云夢道:"為什么?"
沈浪道:"美貌女子的要求, 總是教人難以拒絕的。"
王云夢自然知道這是在撒謊,只因沈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在看著她的臉, 但他的眼神,卻跟看這桌上的酒杯時的眼神一點區(qū)別都沒有。
不過這世間的女子, 沒有一個能逃脫這個美好謊言的誘惑。
王云夢甜甜地笑了, 然后慢慢地說:"柴玉關(guān)有一個弱點, 一個致命的弱點。他最喜歡聽恭維的話--而且,這恭維的話, 需得是出自有才能的人之口。像公子這樣的人物去投靠他,他必定歡喜得很--我要你去他的身邊,去柴玉關(guān)的身邊,你要成為他的心腹、他的左右手。"
沈浪道:"如此說來,夫人是要在下去做奸細了?"
王云夢嬌嗔道:"奸細...這可一點都不好聽。公子這樣風(fēng)流的人物, 怎么能用奸細自比。"這句話說完, 她已經(jīng)重新倚在了沈浪的身邊。
沈浪似乎完全聽不到、看不到似的, 只淡淡道:"這樣的事, 若要令郎去做, 豈不更好。"
王云夢道:"憐花做不來的。"
沈浪道:"是了,想必夫人擔(dān)心令郎的安危, 此事畢竟有些兇險。"
王云夢笑道:"公子如此說,就是誤會我一番苦心了。我……我又怎會叫公子涉險?在我心中,與其令憐花涉險,也不愿讓公子涉險的。"
這女人總是在你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做了些什么--瞧,她的臉龐已經(jīng)貼在了沈浪的肩膀處。
王云夢這句話剛一說完,在場的四個人中便有兩個人同時在心中罵了一句--"這□□。"
王云夢自然是聽不到別人心里的聲音的。不過就算聽到了,她也不會有絲毫的羞愧。
在自己的兒子面前倚在另一個男人的懷里,能夠做出這樣的事的女人,自然是不會羞愧的。
王云夢伸出手來,撫摩著沈浪的胸膛道:"只因快活王認得他,所以此事除了公子,再也無其他人能做。"
沈浪道:"但那色使和酒使,想必是認識我的。"
王云夢嬌笑道:"公子放心,他們再也說不出話來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她在說這句話的同時,眼波依舊是那么嬌媚,仿佛她談?wù)摰牟皇菤⑷耍切╋L(fēng)花雪月的事情。
沈浪道:"我知道有一種□□,中毒之人開始并無任何異常,若掌握得好藥量,少則兩三日、多則七八日,會令人逐漸喪失記憶,最后心智混淆、發(fā)狂而死。"
王云夢道:"公子想說什么?"
沈浪道:"夫人的藥很高明,白姑娘到了快活王身邊的那一日,就是色使的死期。"
王云夢吃吃笑道:"哦?你是說那個女孩子么?她的確很堅強、很癡情...我不過告訴她這是為了協(xié)助你除掉快活王,她便一口答應(yīng)下來,跟著那色使走了。我原本不欲告訴你,只是..."
沈浪微微一笑,截口道:"是這樣么?"
王云夢道:"當然是這樣。"
沈浪臉上忽現(xiàn)譏諷之色,道:"原來白姑娘也會做好事,還會為在下考慮,慚愧,慚愧。"
王云夢佯裝不懂,只道:"女人對于喜歡的男子,總會考慮得周詳一些。"
沈浪忽然話鋒一轉(zhuǎn)道:"好,我答應(yīng)你,但在下還有一事不解。夫人明知我原本就是要除去此人的,為何還要大費周章、設(shè)下連環(huán)計,著令郎將我和熊兄囚禁在此地?"
王云夢笑盈盈道:"只因賤妾知道,公子若得此人,必定除之而后快--但,若教他這樣死了,豈非是便宜了他?"說到這里,她面色陡然一變,厲聲道:"我要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豈能如此簡簡單單地就殺了他?。?quot;
沈浪輕輕拍掌道:"好,好一個王云夢。"
王云夢臉色瞬息變了一變,但又在瞬息之間變了回來。她慢條斯理地將酒杯從唇邊挪開,道:"好沈浪--你說我是誰?我可聽不懂。"
沈浪微笑道:"自然是柴玉關(guān)當年的發(fā)妻,江湖人稱云夢仙子的王云夢王夫人。"
王云夢瞧著沈浪,面上雖未露出半點破綻,內(nèi)心卻也暗暗驚訝了起來。
這男人--這個男人!他怎么會知道得這樣多?
沈浪是如何知道王云夢的身份的?其實,這全都歸功于他的直覺--要知道,聰明人的直覺,往往很可怕。但聰明人還有一點好,那就是懂得如何耍詐。
沈浪只這么輕輕詐上幾句,就知道了真相。
綰綰的馬車摔下懸崖的時候,沈浪足足三天沒有說話,沒有吃飯喝水,只是呆呆地坐著。旁人以為那只是過度傷心的緣故,但沈浪--他是沈浪,不世出的聰明人。他的確很傷心,但并不是一味的傷心。
他腦中在考慮著一件事--那馬車,究竟是誰做的手腳。
絕不可能是王憐花。人若是有想要得到的東西,在得到手之前,是斷然不舍得毀了那東西的。
沈浪開始動了。在這場陰謀中,他的直覺并不足以讓他猜出真兇,但他卻知道穿針引線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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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花廳里干出神的當口,弄塵屁顛屁顛地過來了,兩手背在身后,沖我奸笑:"綰綰啊,你猜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我正要回答,忽聞廳外傳來此起彼伏的狗吠馬嘶聲。我一下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拉起弄塵就往外跑。
弄塵被我唬了一跳,忙道:"悠著點兒悠著點兒,這又是要干什么去了?"我并不答話,走著走著干脆運起了輕功。弄塵在后面哎喲哎喲地叫著,我回頭一看,他苦著一張臉跟在我身后,左手被我拉著,右手還高高地舉著個小錦盒。我走得又急又快,弄塵手上的盒子差點兒滑了下來,弄塵驚得叫了一聲:"哎喲喂我的姑奶奶,你仔細著點兒,我手上的東西可摔不得啊。"
我別過頭道:"什么東西也沒有我現(xiàn)在這事兒要緊,快點快點。"
將將走到院門外,家丁們?nèi)寂e著笤帚棍子頂在門口,時有拍打之聲傳來。海威站在走廊上,遠遠地見我來了,忙道一聲:"小姐使不得,門外的..."
我沖他一擺手,截口道:"我省得!"當下輕運一口氣,呼道:"都給我把手里的東西放下!"
聲音合著內(nèi)息送將出去,自然一字不落全都進了門口家丁的耳朵。家丁們一聽我呼聲,手上動作都停了停,回頭望我。
我松開弄塵,伸手去扒最外面的家丁的肩膀,那家丁立馬一臉惶恐讓到一旁。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方才一時情急,什么所謂禮教都顧不上了。我收了手,道:"全都讓開。"
海威見狀小跑著過來,急道:"小姐,那門外都是..."
我哭笑不得,心想大戶人家哪來這么多的規(guī)矩,當下左右開弓,將那些家丁一個個抓住用巧勁推到了后面,將門栓子拉開,再往后跳了一步。
門一開,動物嘶聲大了幾倍,門外黑壓壓地全是諸如黃狗家貓的動物,居然還有套著斷了一半的籠頭的馬在刨著蹄子。
海威一瞧見門外情景,臉色立馬變得難看起來。他可不知道這些他聽來嘈雜不堪的鼎沸獸聲,正是我此時最想知道的消息。
弄塵一見門外這架勢,也是目瞪口呆。這幾十只阿貓阿狗叫將起來,那聲音可真有些穿腦魔音的氣勢,我連忙大叫一聲:"都給我閉嘴,一個一個說--!"
于是這幾十只阿貓阿狗,同時閉上了嘴,偌大的院子,瞬間詭異地安靜下來。
門口的家丁丫頭婆子也一起詭異地張大了嘴,不過沒人發(fā)出一點聲息。
我舒了口氣,輕輕地將小豬從口袋里抓出來,弄塵一見小豬色彩斑斕的身子,立馬嘶嘶地吸了口涼氣:"哎喲我的姑奶奶,你還把這小毒物留著哪?"
這氣氛挺詭異--于是我很配合地沖著弄塵咧開嘴,也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小豬可是我的大恩人,我怎么舍得扔了它。"
弄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豬,嘴角抽動了一下,便再不說話。
我將小豬放在門前石階旁,道:"你看看,哪一個是。"
小豬窸窸窣窣地爬到石階下面,不少貓狗這時紛紛吐出了些碎布片,小豬一一爬過,未作停留。這時左邊那匹馬長嘶一聲,馬背上跳下了一只花斑大貓,嘴里銜著一方破布,輕輕放在了小豬旁邊。
小豬爬到布上,吐脷輕點那布片,擺了擺尾巴。
找到了!
我跳下石階將小豬重新塞進口袋,拿起那方布,沖著貓兄狗弟鞠了一躬道:"辛苦大家啦!"這才回頭道:"春媽,春媽!"
院內(nèi)春媽響亮地應(yīng)道:"哎,小姐,東西都準備好了!"
我笑道:"多謝多謝!"這才轉(zhuǎn)過頭來,伸手往院內(nèi)一指:"大家去吃些東西罷!"
門前貓狗頓時歡叫起來,一窩蜂地跑進了院子,一時間貓叫狗吠,好不熱鬧。
眾人一時間云里霧里,像看怪物一般地看我。倒是弄塵,只稍稍有些吃驚的表情,很快便回復(fù)了正常。
我本就未打算再隱瞞什么,此刻當著眾人面行事,皆因我心中郁結(jié)已解,如今只有兩件事要做。
報仇--然后去找沈浪。
輕輕呼出一口氣,胸口煩悶盡消,我回頭喚弄塵:"人找到了,咱們這就走。"
弄塵疑道:"人...什么人?"
我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咱們號稱'見義勇為,俠肝義膽'、位列七大高手之一的金不換金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