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說有緣千里來相會。
我被學校派去黨校學習,所謂的青年干部培訓班,都是一批看來年輕其實已經(jīng)心態(tài)漸老的人,若不是在單位混得左右逢源也到不來這塊革命圣地,但是左右逢源,這個詞,從何來判斷其褒義貶意呢?
斷沒想到,會見到他,許錦元,毛衣仔褲,穿過草坪走過來,看見我,停下腳步:“這么巧?”
“恩,來上課?!?
他看看邊上的登記牌,點點頭:“不錯,干二班,都是后備干部?!?
我見他手里拿著飯盆,問得有些莽撞:“你呢?你也是這個班嗎?”
“不是?!彼麚u頭,“我是來給下面縣市區(qū)的進修醫(yī)生上課的,我們醫(yī)院和黨校聯(lián)合辦了一個班?!?
“哦?!蔽矣悬c失望,這感觸來的自然而然,雖然我努力遏制。
“正覺得沒意思呢,見你真好,晚上你要回市區(qū)嗎?這地方進出可不方便。”
“恩,好在有校車?!?
他把頭別開一下,沒有馬上接我的話,隨即又扭頭看我:“我吃過晚飯有課,到7點結(jié)束,這樣好不好?你等我,先隨便吃點,然后我們一起走?”
我愣著,不為別的,為了他眼中的誠懇,內(nèi)心那點小小的火苗又開始攛掇,令我在遲疑中終于緩緩點頭:“好的,我等你。”
他的嘴角微微上翹:“那我先上去了?!?
……
目送他離開,那些期待,升騰起來。
那一晚應該是十五的月亮,我推托他的邀請不去傳說中貴到離譜的豪門,后來兩個人坐在湖邊聊天,我聽見他說:“張樂,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太辛苦?”
“嗯?”
“女人不應該那么累,我想說,女人應該可以不用那么累,其實我是在說,女人應該被呵護。”
“……”
“我想說的是,給我個機會,照顧你。”
華美的樂章想起,前面是鮮花還有陽光,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我前些天碰到夏新,正說起你,我想如果我聽說你的不幸會難過,是不是代表我正在喜歡你?今天遇見你,我就知道是的,我自認為不是十分熱心的人,可是我卻會想起幫你申請基金,那時候你拒絕我是惱火過的,現(xiàn)在我明白了,全都因為我在心動?!?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我,我把頭低下去,天上一個月亮,水中一個月亮,我不知道,為什么我能摘到我的月亮。
我說:“謝謝你,錦元?!?
晚風吹,有些冷,沒有夜來香,但是身影相偎,就會溫馨一片。
很多人說我變了。
周末我哼著歌在辦公室加班的時候,同一年進單位的葉葉走進來:“張樂,這么高興?”
“嗯?怎么啦?”
“最近容光煥發(fā)啊,在黨校讀書還不忘記回單位加班?!?
“這些事情不是沒人做么?!睋P揚手里的教案,笑笑。
“你這么做當然沒人幫你做?!彼聛?,“我好像昨天看見你在國貿(mào)啊。”
“嗯,對啊。”
“身邊還有一個男人。”
“嗯,你想說什么?”
“談戀愛了?”
“嗯?!?
“8一下,那人做什么的?”
“醫(yī)生?!?
“哇!看起來就不錯啦,是不是上次相親大會認識的?”
“不是,早就認識了?!?
“說起來,張樂,你也算深藏不露。”
……
很多人說我深藏不露,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擒獲極品男友,夏新打電話來求證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幸福有點奢侈,以至于人人都似乎不肯相信。
和許錦元談戀愛,吃飯散步逛街看電影,情侶座的咖啡屋,別人經(jīng)歷的我們都在享受,不過還沒有說出那句經(jīng)典的“我愛你”。我覺得大概是時機還沒有成熟,他怎么想不知道,不過那些溫柔我已經(jīng)很受用。
那一晚在商場,我第一次看到魯岳,高高的個子,短發(fā),身邊的男子面容極是出色,許錦元見到他們拉我的手走過去:“嗨,這么巧?”
“呀!許錦元,你也逛街,這位是?”
“女朋友,張樂?!彼粗遥皬垬罚@是魯岳,邊上的王經(jīng)理是她的先生。”
寒暄,說幾句不知所謂的話,然后告別。
他們一離開,我就有些忍不住:“這就是上次和你相親的那一個?”
“怎么?有問題?”
“沒有,看著挺普通。”
“張樂。”他站定了,“這件事情上別吃醋。”
“我沒吃醋,確實普通啊。”
“人是不能看表面的,她自有她的優(yōu)點,就像你也有你的優(yōu)點?!?
“我隨口這么一句怎么牽出你這么多話來?!蔽夷菚r已經(jīng)有些不樂意了,無非是實話實說,他若對她沒有放不下的情懷,也犯不著來計較我的言語。
“不是,我喜歡你倔強要強的樣子,而不是評頭論足的樣子?!?
“好了好了,不是說看鞋去嗎?”
息事寧人,不過心里有個小小的疙瘩。
那一天之后,幾天沒和他見面,他在黨校的課程已經(jīng)結(jié)束,我們班卻被拉去做考察培訓,如此一來,只好兩地相思。
在上海遇到魯岳,我很訝異,畢竟我很上出現(xiàn)在這個美輪美奐的現(xiàn)代都市,走在淮海路上,聽見有人喊我:“張樂——”
轉(zhuǎn)頭就看見她,熟稔的態(tài)度:“我說這么眼熟肯定是你!怎么在上海?許錦元呢?”
“哦,我在這里培訓,他沒來?!?
“這樣啊,一個人逛街嗎?”她左右看看,“要不和我一起,等下正好請你吃飯?!?
說實話,我不習慣與一個并不熟悉的人這樣子走在一起,但也不習慣拒絕,于是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你也在上海?”
“恩,我們家那個家在這里?!?
“哦,在這里很好啊?!?
“好什么,生意場上的事情太復雜,見人說話都要一一計較,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實在太累。”
她在抱怨么?!抱怨她的遇人不淑?又或者還有其他的意思,我惴惴地探問:“你——后悔了?”
“??!”她跳起來,“怎么會?”然后指著我,笑起來,“哈哈,我知道了,張樂,你可真是陰暗啊。”
對了,她明擺著有口無心的女子,我卻為了這句“陰暗”揪心著,怎么也撐不出來笑臉。
她拍我的肩膀:“妹妹,姐姐告訴你,姐姐這輩子最大的狗屎運就是被我家那個男人看上了,才貌雙全的。再告訴你個秘密,我倆婚前沒有簽財產(chǎn)協(xié)議,真要哪天他后悔了,我就是拿賠償金也賺死了,所以,請你放心,莫說回頭的根本已經(jīng)不是我的草,就算還是,我也不會回頭的?!?
我看著她滿足的笑臉,忽然間羨慕到不行:“什么時候,我也能這樣確定自己的未來,這樣肆無忌憚地與路人勾肩搭背?”
我不行,那晚上我給許錦元打電話通報一天的進程,告訴他:“我羨慕魯岳,她好像自由自在我行我素的樣子?!?
“你也可以?!彼穆曇艉芷v,“別給自己太多壓力,這世上有的是比你凄苦的人?!?
我在心里點頭,遇見他,我已經(jīng)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