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再去找許錦元我帶著私心,如果他見到我會是開心的表情我會努力說服自己也許他是喜歡我的,如果他表現無所謂那么我對自己的小小心動撒手放棄。
可是他的反應遠在意料之外,臉上是毫無表情的,卻說了一句算是有人情味的話:“正想打電話給你。”
我的心一下子雀躍起來,帶著學生看心理醫生,我站在門外覺得自己像花癡,怎么就合不攏嘴呢?
那一天天空很藍,陽光很舒適,心情很愉快。
黃文奇在醫生的勸解下好了許多,我被要求監督他的言行,盡量開導,盡量使他克制自己的行為,我想也許這個小小插曲又要告一段落。那時候我內心幾乎在感謝這個學生,若不是他,我哪來的勇氣主動找許錦元?有了借口,我才敢來。
下午果然接到他的電話,說:“請你吃晚飯,倒時候來你學校接你。”
電話掛掉,走進教室學生們可以說是很吵鬧,可是我卻覺得他們青春可愛生動活潑,一瞬間幸福像花兒一樣。
我下班前回家去換了衣服,然后又跑回學校等著他來接我,心情期待而忐忑。
6點,307出現在學校門口,我坐上去,去某個未知的前方,我的情緒很好。
6點30,落座在城郊的農家樂,房內是竹木裝修簡單清新,窗外是一片池塘,襯著即將降臨的夜色和最后一抹夕陽。
7點,菜上全,他把菜一一推到我的面前,說:“多吃點。”我覺得農家菜味美無邊。
7點半,飯吃得差不多了,我在等他開口說最重要的橋斷,他果然開口:“其實我有話想跟你說。”
“什么話?”雖然覺得自己猜到,但還想矜持一把。
“有件事情我想征求你的意見。”
我笑出來,哪有這樣表白的:“快點說吧。”
“這樣的,剛好有塊基金在我們科室,是用來幫助貧困的人做心臟方面的手術的,你知道這樣的錢其實很多時候用得很不知所謂,雖然你弟弟的手術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但我覺得這個錢給你們比較合適。我查了這段時間的記錄和預約單,大多是有公費醫療的人在做這方面的手術。”
我的笑容在繼續,可是我的心卻沉了下去,原來,不是我想象的那樣,木然答他:“這個……”
“所以我現在征求你的意見,如果你同意我就幫你申請,我知道你們的經濟狀況并不好。”
我站起來,聽見自己說:“不要,我們不要。”
那些是同情,不是愛。
而我不需要同情。
他拉住我,最后我還是沒有很骨氣地很倔強的離開,跟他上車,他說:“你這樣并不明智。這不是面子的問題,也不影響你的尊嚴,不需要你在公共場合作出一副接受贈予的模樣,你只是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實惠,何樂不為?”
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藍色裙子米色靴子,恨恨地想:張樂,你怎么這么傻?!
他把車開到梅林陽光,我說:“許錦元,我不住在這里,我住橋東。對,我沒錢,我給弟弟看了病以后幾乎就要入不敷出,我也沒能耐,不可能在這種高檔社區出入,你可以收回你的好心了,我還不至于活不下去。”
要下車的那一個剎那心里很糾結,我以為看見了春天,原來還是秋天。
……
我知道他的車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叫了出租車,出租車司機看我的眼淚,勸慰著:“小姐,跟男朋友吵架啦?那輛307一直跟在后面呢。”
我從汽車的右后鏡看去,燈光下,車子的弧度完美的劃過夜色,心里一直在吶喊:請你不要這么溫柔地——同情我!
……
那一夜很不安生,翻來覆去,舊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我聽見樓上的人后半夜看電視,遠處的貓在深秋叫春,還有,車來車往,經夜不息。
女人的自尊心一旦抬起頭來,就很可怕。
第二天許錦元的電話再打來,我沒有接,下班的時候,看見汽車在學校門口,就當那是擺設,顧自走。
到家樓下,才轉頭,他從車里走出來:“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會這樣的反應。”
“那么你覺得呢?我應該感恩戴德嗎?”
“至少,應該是覺得幸運。”
“正相反,我怎么這么倒霉?到了這個年紀,還要別人的施舍。”
“你錯了,張樂,你不能這樣曲解這件事情,這個事情非常simple,你們是最fit的對象,所以被選擇了,可以把醫療費用退還給你們,怎么會是施舍?這是一種基金,本來就是用來幫助需要接受這方面手術但是條件并不優越的人。”
“對!!幫助!就是這個幫助,我討厭被幫助,我不需要被幫助。”
“不要這樣hysteria,冷靜一點,理智一點,你太偏激了,ok,我現在不打擾你,你上樓,洗把臉,好好休息,那個方案會在后天定下來,如果你的想法有變化,那之前告訴我。”他伸出來又縮回去,“I am awfully sorry. ”
看著他走,然后蹲在地上,非常難過,卻哭不出來。
好吧,好吧,日子還是要過,每個月給媽媽和弟弟的錢一分也不能少。
我終于開始盤算找個人過日子,至少我可以輕松些。
我對夏新說,第二天我們正好一起參加一個會議:“我想找個人嫁了。”
“怎么突然有這個想法?”
“說不清楚,一個人太累了。”
“要我幫你參謀?”
“有好對象嗎?”
“許醫生,你也認識的那個,如何?”
我跳起來:“他,我不要。”
她瞪大眼睛看我:“怎么著個反應?你倆出了什么事?”
“沒有,他條件太好了。”
“你還真是過時了,這年代怎么還有女人覺得男人條件太好的。我見過比你們懸殊的多的照樣結婚,現在小日子過的不要太愜意。”
“那又怎樣?”
“張樂,其實你要有自信,你是很好的,就是養在深閨人未識,外面那些男人沒看見你的好。”
“我有什么好?我拖家帶口壓力大,長得不漂亮人也不能干,學歷一般,收入也一般,最不出挑的就是我。”
“你怎么會,變得這么消沉?”
我一驚,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消沉呢?!
反思了一頓晚飯,對了,從認識許錦元開始,我不斷的陷落不斷地發現自己有那么多比不上別人的地方,然后很自卑,我以為他也會看到我可是最后發現是自作多情,然后我就反應過度。
這一切,本來并不應該這樣,如果我對他不動心,我就不會覺得自己不夠好。
我想,我要拯救自己,吃過晚飯,壯士斷腕一般地給他去電話:“許醫生,我想好了,我接受那筆基金。”
他說:“你能想通很好,前幾天我的方法不好我還是要道歉,不如明天吃頓飯?”
“不用了,我要謝謝你,該道歉的是我,可我現在沒錢請你吃飯,所以就這樣說一句吧。”
“那個……”
“水開了,我要泡水,拜拜。”
掛電話,很快很迅速,我想告別一段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