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剛過,王清華就吩咐住在開源街的田福寬將原安監(jiān)局局長劉紅秘密拘押了起來。
為了工作的隱蔽性和審訊的方便,王清華在開源街,直接將一個生意不太好的賓館整個租賃了下來,一層二層住人,三層四層作了臨時的拘押室。租賃地方的費用,當然是由羅榮天全部負擔。在王清華的強烈要求下,服務員只有一個,就是程艷嬌。
王清華讓程艷嬌做服務員的原因,除了有那么一點泄私報復的嫌疑之外,一是確實需要一個服務員干些送水打掃衛(wèi)生等工作,二是為了保密起見。要不然羅榮天也不會答應。
程艷嬌上班之后,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每天將房間內(nèi)的水打好,衛(wèi)生打掃干凈之后,就坐在一樓的門房翻看雜志。程艷嬌嘴上雖然不說什么,但王清華知道,程艷嬌心里肯定把自己已經(jīng)從上到下,從外到里,從肉里到骨頭里恨的痛徹肌膚。
所以每次王清華跟程艷嬌打招呼的時候,都會得到程艷嬌一句帶著京片子的罵聲:“告你,就你那熊樣不玩謙虛像狗熊,玩起謙虛,整個一只沒人性的褪了毛的大狗熊?!背唐G嬌嘴皮子說的很溜,整句話說的幾乎沒有一個地方停頓,跟說繞口令似得。王清華無奈地笑笑,倒覺得這位從京城來的中紀委小干事還有那么幾分可愛。
審訊劉紅的工作進行的極為艱難。將劉紅抓起來后,無論中紀委的人如何審訊,劉紅就是咬緊牙關(guān)什么問題都不交代。
羅榮天就開始埋怨王清華:“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莽撞了。現(xiàn)在我們手里什么證據(jù)也沒有。劉紅又拒不交代問題。就算是對嫌疑犯的拘捕,也不能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一旦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人家又沒有什么問題,就算是非法拘捕了?!?
王清華呵呵笑了兩聲道:“羅委員,你是不是有點太官僚了,難道……連這點辦法都沒有?”
“什么意思?”羅榮天看著王清華,對王清華剛才的口氣也有些意見,“難道我說錯了嗎。我們抓人必須要講證據(jù)。沒有證據(jù),我們是不能隨便抓人的。你剛開始要抓捕劉紅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先找到證據(jù),再抓人。你就是不聽?,F(xiàn)在弄到這個地步,竟然還說起我官僚了?我看你是土匪行為?!?
草你奶奶個嘴兒,羅榮天的話讓王清華心里極不舒服,心里暗罵了一句,橫下一條心,也不管什么羅委員馬委員了,接著道:“首先說第一個問題。我為什么說你有些官僚。法律是有規(guī)定拘捕嫌疑人不能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但是法律沒有規(guī)定,拘捕嫌疑人的次數(shù)吧。難道我們就不會變通一下,到了二十四個小時了,我們就把她放了,然后等他邁出這個門,我們再把她抓回來,不是可以重新拘捕二十四小時了嗎。再說了,我們現(xiàn)在能說是拘捕嗎?你是中紀委的領(lǐng)導。領(lǐng)導發(fā)現(xiàn)下面的人有問題,找下面的人談話難道有什么錯嗎?”
王清華的話把羅榮天說的啞口無言,只能指著王清華的鼻子哈哈笑道:“你這張嘴啊。真拿你沒辦法。不過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對于那些死硬人物,上些手段也是應該的。這個問題,我們暫時就不說了。你還是說說,我們用什么辦法讓劉紅開口吧?!?
王清華思索了一下道:“據(jù)我了解,劉紅是譚明月在X市任市長時的情婦。現(xiàn)在我們并沒有把譚明月怎么樣,劉紅的這座大靠山?jīng)]有倒,劉紅心存僥幸,就不可能交代任何問題?,F(xiàn)在可行的辦法有兩個,一是讓劉紅對譚明月這座靠山的幻想破滅,二是我們能夠抓住劉紅的犯罪證據(jù),直接判了她的死刑。一個臨死的人萬念俱灰,自然就會把她所知道的問題給我們交代清楚?!?
羅榮天道:“你說的這兩個辦法,我看可行。我覺得第二個辦法更合適一些。畢竟讓劉紅對譚明月這座靠山的幻想破滅,是一種心理戰(zhàn)術(shù),可操作性不大。要不我們就用第二種辦法吧。”
王清華微笑道:“羅委員,我的想法正好和你相反。要抓住劉紅犯罪證據(jù),我們必須抓住原清水鎮(zhèn)副鎮(zhèn)長尉尚才??墒乾F(xiàn)在尉尚才已經(jīng)死了,或者說是失蹤了。這個線索可以說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要再找劉紅的犯罪證據(jù),費時費力不說,行動起來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當然線索也不是完全沒有。還是唐氏集團的總裁唐范海,應該也是個知情者。然而我們本身也沒有掌握唐范海的任何行賄證據(jù)。這就跟劉紅同出一轍。如果這兩個人都死扛不說,到最后,我們還是沒有任何辦法,倒不如我們直接對劉紅下手。打破劉紅和譚明月之間的關(guān)系雖然有些困難,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突破口。畢竟劉紅只是譚明月的情婦。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譚明月肯定會放棄對劉紅的保護。”
羅榮天略一低頭道:“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譚明月本身并沒有問題,所有的問題都處在劉紅身上?”
“這只是我的推測?!蓖跚迦A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不過根據(jù)目前的情況分析,起碼在小王莊的案子上,譚明月是個無辜者?!?
王清華說到這里略微停頓了一下,笑了笑話鋒一轉(zhuǎn)道:“至于如何做譚明月的工作,就看你這位中紀委委員如何出手了。”
羅榮天莫名其妙道:“這個案子,我已經(jīng)完全交給你查辦了,而且連軍隊都給你動用了,怎么看我如何出手呢?”
羅榮天沒有理解王清華的意思。小王莊的案子其實并不復雜,只是到目前為止,所有的線索和證據(jù)都被人有意毀壞了。羅榮天之所把案子完全交給王清華,也是自己對這樣的案子根本無計可施,想讓王清華這位帶著江湖習氣,不講什么規(guī)則的人來完成。
“羅委員,”王清華帶著幾分調(diào)侃的口氣道:“別的事情,你或許不在行,但是誡勉談話,你應該是行家里手吧。小王莊的案子,譚明月雖然沒有直接責任,但到目前為止,他作為調(diào)查組組長,把案子處理到這個程度,總存在失察問題吧。這種問題可大可小,不過我們已經(jīng)習慣于把這種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但是如果深究起來,起碼也要落個罷官免職吧。這里面的厲害關(guān)系,他譚明月不會不清楚。只是他已經(jīng)習慣了用我們的慣例思維來思考,才會這么肆無忌憚。你不妨給他來一次誡勉談話,給他敲敲警鐘,或許就會產(chǎn)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羅榮天一下子恍然大悟,不過作為中紀委委員,為了自己的面子,羅榮天還是沒有表現(xiàn)的那么高興。羅榮天沉默了一會道:“你讓我好好想想。作為黨員干部,誡勉談話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況譚副省長作為國家高級領(lǐng)導干部,對他進行誡勉談話,更是要慎之再慎。必要的時候還要向中央做一下匯報。中央有關(guān)領(lǐng)導批準了,我們才能對他進行誡勉談話?!?
其實誡勉談話也只是一個說辭罷了。國家并沒有明文規(guī)定,什么形式的談話就屬于誡勉談話。說白了誡勉談話就是知道你有一些問題,但這些問題并不影響大局,還屬于小問題,提前給你打個招呼,不要把小問題演化成大問題,以后工作的時候檢點一下自己的行為。但是如果,你不直接說這些問題,只要旁敲側(cè)擊地說一說,也是能起到同樣的效果。這一點羅榮天心里也非常清楚。
王清華當然也知道羅榮天不是那種笨的一竅不通的人物。羅榮天能在四十多歲就混到中紀委委員,而且聲名遠播、威震四方,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的燈。
王清華沒有繼續(xù)再談論這個問題,換了一個輕松點的話題道:“羅委員,程艷嬌同志在這里工作好像不大高興。田營長也埋怨說整天要看程艷嬌同志的臉色,心里很不是滋味啊?!?
羅榮天輕松地呵呵笑道:“艷嬌同志年齡還小,又是女孩子,常年在中紀委工作,馬上讓她干這種伺候人的工作,耍點小性子也很正常嘛。你們幾個老大哥就多擔待擔待。我回頭再給她做做思想工作。”
兩個人正說話,程艷嬌手里拿一個暖水瓶,推門進來了。剛才的話不知道程艷嬌有沒有聽見,但是在背后說人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王清華就尷尬地笑了笑。
“以后再背后說人壞話,最好先把門關(guān)好。”程艷嬌將暖水瓶放在桌子上,頭也沒抬冷冷地說了一句。
程艷嬌的這句話毫不含糊是沖王清華來的。王清華立馬愣在那里不知該如何應答。羅榮天就在一旁竊笑:“那句話是怎么說的,叫怕什么就來什么??磥砟阃跏虚L時運不佳啊。”
程艷嬌陰陽怪氣道:“羅委員,您這話說的可一點都不對。誰說人家王市長時運不佳了。要是時運不佳,怎么可能二十多歲就混成副市長?”
程艷嬌的言外之意是在懷疑王清華的能力,說王清華能當上副市長完全靠的是運氣。這話王清華就不愛聽了。自己這個副市長雖然不能完全說沒有運氣的成分,但半年里自己經(jīng)歷了多少次生死,要不是自己冷靜應對,還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程艷嬌同志,”王清華用很正式的口吻道:“我這個副市長當然完全靠的是運氣。但不知道程艷嬌同志,二十歲剛出頭就進了中紀委靠的什么?難道是……哈哈哈……當我什么也沒說?!?
王清華雖然沒有把話點明,但意思已經(jīng)非常明白了。一個女孩子除了運氣之外,還有什么呢?無非就是色相了。
程艷嬌又氣又急,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根上,但是這種調(diào)侃的話,又不能直接回撥。如果回撥就等于不打自招,只好一跺腳,哼了一聲扭頭跑出了房間。身后留下王清華一串嘻嘻哈哈的怪笑。
草,跟老子玩心眼,你還嫩了點。王清華心中忽然產(chǎn)生一種報復之后的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