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同好像有什么話要說，一直站在旁邊看王清華，吳明舉則低著頭一言不發，好像在聽王清華訓斥自己一樣。說了兩句，王清華也覺得自己有點太沖動了，還沒有問清原因，就隨便發火，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火爆脾氣。但是莫杰要下企業掛職，無論從哪方面講都是說不去的，就在兩個人的臉上看了一眼。

目光落到原子同臉上的時候，原子同馬上眨巴了一下眼睛，王清華就估摸著原子同要跟自己說什么，停頓了一會道：“吳部長，你是市委常委，黨的政策你應該非常清楚。你先跟莫杰同志溝通了一下，有必要了，我再找他談。你看怎么樣？”王清華的口氣明顯緩和了許多，不過還是硬生生的。

吳明舉就很知趣道：“好吧，我先跟莫副市長交流一下，完了之后再給你匯報。那就不打攪你休息了。”說著起身告辭。王清華就伸手跟吳明舉握了握道：“吳部長，你是老同志了，如果我有什么說的不對地方的地方，你要多擔待一些。我雖然分管組織工作，但是大量的工作還要辛苦你和組織部的同志們，你肩上的膽子不輕啊。”說著又意味深長地跟吳明舉握了握手，另一只手搭在吳明舉的的手上拍了拍。吳明舉的臉上就活泛起來了，明顯有些激動。看來吳明舉在萬重山的陣營中并不怎么得志，

“王書記，你放心吧。我會盡量把工作做好，不讓你費心。”吳明舉有些給王清華打包票的意思。

“好啊，王部長的工作，我一向都很放心的。今天晚上恐怕不行了，有機會吧，有機會我請吳部長喝兩杯。”王清華哈哈笑著，又看了一下身旁的原子同，就又加了一句道：“對了，還有原秘書長。原秘書長是個好同志。”

吳明也舉就符合道：“原秘書長是個好同志。”原子同的臉色就有點像小孩子受到老師的夸獎一樣了，站在那里臉上紅紅的，也不能謙虛，謙虛了就等于說自己不是好同志了，過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不搭調的話道：“我以后一定繼續好好工作，不辜負王書記的厚望。”

王清華和吳明舉同時爽朗地笑了起來。

吳明舉轉身要走，王清華還擔心原子同會留下來跟自己說什么，那樣就麻煩了，顯得自己對吳明舉有防備一樣。原子同只略作遲疑了一下，看了一下王清華，跟吳明舉一塊出走了。王清華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不一會的功夫，原子同果然返回來了，神情就有點意思了，好像自己已經成了王書記的親信一樣。

“原秘書長，坐吧。”王清華坐在沙發里，給原子同讓了坐，什么也不說，慢悠悠地點了一根煙，等著原子同說。反正原子同肯定是要說的，自己也不必急著問他。有時候，下面的人，你越是問他，他反倒越是好像覺得手里攥著什么金疙瘩一樣，就是不肯說，你問他了，他反而迫不及待地想跟你說。

原子同本來也是想讓王清華先開口問他的，起碼這樣顯得更加有面子，見王清華就是不問，也只能道：“王書記，莫杰同志的情況，你可能不太了解。莫杰爸爸是國家某部位的領導。到咱們這兒算是來學習吧，說不定待上三年兩年也就要走的。廖書記對莫杰同志的事情也很關心，能滿足的情況下盡量滿足。莫杰同志本人的工作能力很強，平時工作也很注意方式方法。”

原子同把莫杰的情況簡單給王清華介紹了一下就不在說話了。一般能混到市委秘書長這個位置上的人，都有一身天生的言語表達本良，說話的分寸和度都掌握的非常到位，不說不該說的話，不做不該做到事，還得裝作很溫順的樣子。

原子同說著，王清華只嗯了兩聲，卻沒有發表任何觀點。原子同就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站起來道：“王書記，時間不早了，你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說著笑呵呵地看著王清華，等王清華的送別。

王清華卻沒有站起來，做沉思裝。原子同就不好馬上就走了，只能站在那里等著。

“原秘書長，”王清華叫了住了原子同，又做了兩個按壓的動作，讓原子同重新坐下來，接著道：“我覺得你剛才的觀點還是有問題的。我不管莫杰同志的父親是國家哪個部委的領導，但是有一點我還是堅信的：莫杰同志的父親，讓莫杰到下面來熟悉工作，肯定不會允許莫杰在下面搞什么特權。如果莫杰同志的父親知道，莫杰要去企業掛職，肯定也不會同意嘛。所以今后這類事情盡量不要說，這樣會影響上級領導，特別是國家領導在下面的聲譽的。一旦傳到上級領導的耳朵里，對誰也不好。”

原子同一直是是是地了幾聲，接著道：“王書記說的對，還是王書記看真的真切，也有遠見。我也相信莫杰同志的父親不會同意莫杰這么做的。”

王清華點了點頭，突然道：“那好吧，我看就這樣吧。你明天抽空去見見吳部長，讓吳部長再斟酌斟酌吧。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我就不過問了。”

原子同殷勤地應了幾聲，起身告辭而去。王清華要站起來送原子同。原子同急忙制止道：“王書記早點休息吧。”王清華就沒有堅持，站起來躬了一下腰，又重新坐回了沙發。

原子同離開后，一個“官二代”的名次就出現在了王清華的腦海里。過去有人曾經說自己是官二代，其實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不能算是什么“官二代”，因為自己身上根本就沒有官二代的特質和樹大根深的社會背景，充其量也就算個運氣比較好的草根官員。

莫杰在Y市的情況，王清華還是了解一些的，比自己早一年來Y市任副市長，座位雖然排在政府那邊領導的最后面，也沒有進常委，但因其官場背景的關系，無論廖天明還是萬重山，都對他都有幾分忌諱，輕易不愿意得罪他。聽下面人說，莫杰來Y市上任的時候是中組部的一位副部長送來的，連省委書記王大成和省長權紅河都驚動了，一起跟著來了一趟Y市。

莫杰來Y市上任的第一年，就為Y市爭取了三個億的農業項目資金。廖天明和萬重山當然就把他供為財神了。

想到這里，王清華就有些犯難了。如果這次讓莫杰下企業掛職，肯定是不合規矩的，別人也會認為自己這個分管組織和黨建工作的市委副書記在向莫杰妥協。一旦形成事實，自己跟廖天明、萬重山等人就變成蛇鼠一窩了。不僅下面的干部會對自己失望，就是老百姓也會再次把“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個成語用在自己的身上。

看來想要應付這個莫杰還真的需要花點心思才行。既不能太傷了莫杰的面子，又不能違規讓莫杰下企業掛職。要同時做到這兩點，還真的有點難以處理。

洗了澡，躺在床上卻睡不著，半個晚上都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直到后半夜才渾渾噩噩地迷糊了起來。

然而，好像剛剛睡著，天就亮了，窗外白樺樹的枝頭上的鳥兒一直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伸了個懶腰，在外面活動了活動筋骨，回來剛剛洗漱完畢，馮立杰就來了。

“王書記，吳部長昨天晚上是不是來過了？”馮立杰謹慎問道。馮立杰的實在非常精明，連提出一些問題的方法也非常的藝術化，每次要問王清華問題，總是把問題想好了，才問出來，而且給王清華留下的要回答的，就只有一個是，或者不是，對或者不對，絕對不需要王清華再說過多的字。

這也是一門為官藝術。要問領導問題，不能要求領導給你做一大段的解釋。領導大段大段的解釋性語言，只能出現在會議上，或者是報告里面，絕不會是在跟下面人的談話當中。因為領導不可能給你做大段的解釋，一旦做大段的解釋，就等于在給你匯報工作了。

王清華嗯了一聲，再沒有說什么。

馮立杰就急忙解釋道：“昨天下午回去，我害怕誤事，就連夜把你的意思轉達了吳部長。吳部長還在電話里保證說，一定要不折不扣地執行您的指示精神。可是我總覺得吳部長的還有別的為難之處。”

王清華覺得莫杰的事情給馮立杰說說也無妨，說不定馮立杰會給自己一個什么好的建議。

當前的官場情況，官二代的問題確實非常棘手，特別是一些高級官二代，有些已經很不像話了，要不然也不會上演像“我爸是李剛”這樣的鬧劇。但是如果硬碰硬，肯定會得罪官二代后面的領導。父母知情誰都能理解，如果那些官一代再不講理，事情肯定就更加麻煩了。

“馮秘書，吳部長也有困難嘛。我想聽聽你的看法。”王清華說著就跟馮立杰一塊往樓下走了。馮立杰拿著王清華的包兒，跟在王清華的身后。

馬妮早早就上班了，見王清華過來，鞠躬請安道：“王書記早！”王清華笑笑道：“馬妮早！”

無意間，王清華發現馬妮今天改變了裝束，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仔細一想，才發現馬妮的發型做了改變，把頭發攏了起來，把兩個元寶一樣的耳朵露了出來，整個人顯得就洋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