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紀律作風整頓開始之后，王清華就讓市委辦的人給自己買了一輛自行車，沒事的時候就在下面轉轉。王清華本來并沒有什么想法，不過下面的人可不敢這么想，本來大家還以為跟過去一樣刮風的紀律作風整頓，馬上就有了實際意義，各單位開始緊張了起來。原本大家還沒有把邵紅云起草的文件當回事，見王清華整天在市里轉悠，這才意識到這次紀律作風整頓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于是又將關于紀律作風整頓的文件拿出來仔細研究了一番，這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這次紀律作風整頓絕不會是刮刮風就會完事。

于是乎各單位部門一把手，重新召開紀律作風整頓工作會議，重新將市委的文件精神重新傳達了一遍。Y市的緊張空氣就開始彌漫開了。那些整天閑的沒事干的機關干部就開始坐在辦公室猜測這次紀律作風整頓的用意。

有人說，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過是王清華集中權力的一種手段。過去的經驗告訴大家，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直線發展過，運行的軌跡從來都是拋物線，從新的市委書記上任那天開始，大約三個月之后落地，歷屆市委書記，沒有能逃出這個范疇的。更有人分析出深層次的東西來，說現在的風氣已經不是一個人或者一個部門的問題，而是整個官場盡皆如此，即便是要整頓也不會整頓出個所以然來?？偛荒馨阉械臋C關人員全部都開除回家吧。

當然也有人意識到，這不會單純的一場政治風波，刮過去就會完事了。原因就在于，現在主持市委工作的王清華過去的底子幾乎是非常干凈的，沒有什么地方能讓人抓住把柄的。他要是愿意搞，可以一直這樣搞下去，不會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擾。那些認為是刮風的人就反駁說，王清華以過去是干凈的，并不代表現在也是干凈的。要不然省紀委怎么會下來調查，而且矛頭直接指向王清華。說不定王清華這個人只是隱藏的比較深罷了。

諸如此類閑言閑語已經成為大家談論的焦點。不過通過紀律作風整頓，整個Y市機關單位的辦事效率也得到了大大提高。那些本來辦事推三推四的人，想訛點錢財的人，也因為在紀律作風的風頭上，辦起事來也不得不考慮自己這樣做，是否還能保住自己的位置。

莫杰是在跟羅天成大吵了一架之后，來找王清華的。王清華真想不通，羅天成怎么會突然跟莫杰吵起來，就是因為市政府的一個辦公室主任搬家沒有給紀檢委打招呼，羅天成要處理那個辦公室主任，莫杰卻橫插一杠說，那位辦公室副主任已經給他說過了，不應該處理。羅天成就拿出紀律作風整頓的文件來壓莫杰。莫杰當然不服。兩個人就這樣吵了起來。

“王書記，你給評評理吧。羅天成是不是有點太教條主義了，這樣做有意義嗎？如果連這點事我都摁不住，讓我這個代理市長今后在Y市還怎么待下去？”莫杰推開王清華辦公室的門就開始嚷了起來。

王清華笑了笑，沒有馬上跟莫杰說這件事，停頓了一會問道：“莫市長，現在河王酒業的貸款辦的怎么樣了，有眉目了嗎？銀行那邊是不是還不松口？”

莫杰想不到王清華會在自己氣勢洶洶來興師問罪的時候，突然問起河王酒業的事兒來，馬上愣了一下道：“銀行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萬重山留下的爛攤子，現在根本就沒辦法收拾。沈建業虧空了銀行那么多錢。哪家銀行還敢相信政府的擔保。我這幾天跑細了腿，磨破了嘴皮子，就是沒有一家銀行原因給河王酒業貸款。再說了，那個南春江也操蛋的厲害，我說讓他到省里泡泡，給省行的領導表示表示。你知道他給我拿了多少錢嗎？十萬元！這不是開國際玩笑嗎？你現在要貸上千萬元，只給人家拿十萬元，夠敢什么的，別說辦事了，吃幾頓飯就基本就完了。”

王清華想了想道：“那按你的意思，讓南春江拿多少合適呢？”

莫杰伸出五個手指頭道：“起碼得這個數吧，”莫杰說著停頓了一下，接著道：“現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不拿錢誰會給你辦事？別說是那些省行的頭頭腦腦了，就是下面的那些小鬼，總也得打發打發吧。要不然，即便你把貸款審批下來了，到那些人手里，稍微耍些手段，你還是照樣拿不全，這又是何必呢?！?

“好了，先不說這個事兒了，貸款的事兒我再想辦法。”莫杰好像急于將自己的權力在王清華這里得到一次釋放，“先說說羅天成的事兒吧。王書記，你給個痛快話。到底怎么辦？我的意思還是不處理那位辦公室副主任。理由就是，這個辦公室副主任之前已經給我說過了，我也答應人家了，總不能因為沒有給他羅天成說，就要處理吧。那我說的話不就是放屁了嗎？”

明顯這是莫杰和羅天成較勁，當然也是在和這次紀律作風整頓較勁，借題發揮。如果那位辦公室主任能給莫杰說一聲，為什么就不能給市紀委也打個招呼呢。何況那位辦公室副主任也應該清楚，按照紀律作風整頓的規定，像辦公室副主任這種副科級干部的收禮要在市紀委的監督下進行的。他這樣做，明顯就是不想讓市紀委插手收禮的事兒，擔心多收的禮金真的被市紀委沒收充公。

想到這一層，王清華馬上道：“莫市長，我覺得這件事情，主要的原因還出在那位副主任的身上。他應該承擔全部的責任。再則，咱們的紀律作風整頓才剛剛開始，如果一旦在這里開了口子，以后的工作就更沒辦法搞下去了。當然了，他既然知道給你打招呼，怎么就不知道給紀委的同志說一聲呢。我看還是交給紀委處理比較合適。你看呢？”

王清華的話不溫不火，但還是沒有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只不過最后那句“你看呢？”好像還是個商量的空檔，但莫杰不會不清楚，這只不過是王清華給他留的一個面子罷了。

“既然你也這么說，我就沒什么好說的了。那就這樣吧。我先走了！”莫杰說著站起來，一臉的那堪。王清華從桌子后面走出來，伸出手要跟莫杰握握手，這也是禮節性的問題。莫杰竟然好像有些不大情愿的樣子。

莫杰離開后，王清華就把羅天成叫了過來，問到底是怎么回事。羅天成笑了笑道：“你知道這個辦公室副主任是誰嗎？”

王清華一臉疑惑問：“誰??？難道跟莫杰有什么關系？”

羅天成道：“表面上的關系倒沒有，不過更深一層的關系還是有的。這個辦公室副主任叫劉麗，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男人是一個建筑公司的老板，這些年靠這一層關系，劉麗的男人拿到不少政府工程。”

羅天成雖然說的比較含糊，不過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了。劉麗跟莫杰的關系肯定不正常。不過這種開夫妻的店的行為還是讓王清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畢竟人是一個很難琢磨的高級生物，道德和名聲在大多數人的眼里是非常重要的，但對某些人而言，卻什么也不是，他們的眼里只有利益和金錢，除此之外什么沒有。

“那就酌情吧。”王清華無奈地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問題，不必要把關系搞的那么僵。不過我剛才已經給莫杰說了，必須按規定處理。這個人情就由你賣給他吧。這樣或許能緩和一下你們之間的矛盾。”

羅天成就用異樣的目光看著王清華道：“王書記，你在X市擔任副市長的時候，應該不是這個樣子吧。我聽人說，你當時非常愛較真，無論什么事兒，是非分的很清楚，弄的下面很多人都非常怕你?？茨悻F在的樣子，真不敢相信，你就是當年在X市叱咤風云的傳奇人物。”

王清華只好笑道：“羅書記，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了。是非當然是要分清楚的，要不然這個社會不就亂套了嗎。不過這個是非也有大是大非和小是小非之分。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們必須做到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容不得半點馬虎。像裘學敏和趙金明那一幫人都是大奸大惡，大貪污犯，危害的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所以必須將他們全部繩之以法?，F在莫市長的是非只是個人生活問題，不必要計較太過的。當然如果莫杰那一天要是利用手中的權力胡作非為，我照樣不會放過他的?！?

羅天成點了點頭道：“你說的當然非常有道理，不過莫杰這個人，我覺得不簡單，真要是想把他怎么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绷_天成好像很隨意地說了這么一句，王清華卻從中聽出了點別的意思，不過也沒有馬上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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