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天界的奇事甚多:一向好色的苦展真君被賜婚與東海的九公主, 聽說那九公主長得國色天香甚是開心,但聽說此人是個悍婦又有些猶豫,想來想去最終怕娶了個河東獅從此與他與下面的那些紅顏知己再無緣相見, 于是深思熟慮之下決定退婚。誰知惹怒了老龍王, 要求其與自家女兒對壘, 能勝了九公主便答應退婚, 結果苦展真君被那九公主揍得三個月下不了床。本以為退婚的事就此作罷, 誰知那九公主倒也是個性子烈的,自言看不上廢物,倒讓苦展真君下不來臺了, 足足一年以養(yǎng)病為由不敢出門。
辰夜搖搖頭:“這天界的女仙不少,實力在男仙之上的更是不少, 眼光更是高的很, 婚姻大事你情我愿, 此事算不上奇事吧!”
一旁的元涉點頭附和:“這九公主想來也算個人才!”
東飲搖著折扇:“這還不算嗎?那我再告訴你們另一件!”
傳聞神獸狌狌,聚天地靈力而化生, 以五百年化形,五百年沉睡,護佑一方靈氣無窮,是不可多得的神獸。可招搖山上有一只狌狌獨獨奇怪,用二百年速度化生, 又省去了五百年的沉睡, 跋涉萬里跑去了荒蠻, 在一樹洞中結識了一孤兒, 兩人相依相伴, 直到現(xiàn)在還住在一起呢!
辰夜道:“千里姻緣一線牽,或許這便是緣分吧!”
東飲閉了折扇, 故作深沉:“若用姻緣二字,可那孤兒卻是個少年。”
辰夜想了想道:“天上、人間這好男風的不少,也不算奇事!”
東飲道:“這還不算奇事嗎?好不容易有一只難得的靈獸化生,這靈獸卻只顧風花雪月,這可讓天帝頭疼不已啊!”
辰夜笑起來:“不過說起來這個神獸狌狌也是個情種,有機會真想見上一見。”
東飲道:“想見一見啊!我這里正有個機會!人間司最近事情不多吧,若有時間,正要拜托二位去尋上這狌狌一尋,方解了天帝之愁啊!”
辰夜與元涉對視,各自從對方眼中讀懂了什么,于是一個望天,一個看地,似乎對于方才東飲的言語罔若未聞。
辰夜心想:原來在這里等著我們呢!
元涉心想:呸!先前坑了我們那么多次!
東飲笑得有些僵:“二位是在下的摯友才告訴二位這些,這可是份美差啊!”
二人繼續(xù)放空,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東飲無奈,轉身去拉身邊的元涉,打著商量:“要不,我前面說的那件事,就是東海的那件,老龍王近日也為此鬧著脾氣,不肯借天界用水,這降雨就成了麻煩,要不勞煩元涉兄跑那一跑,以元涉兄你的姿色,說不定能與那九公主喜結良緣,這龍王一高興,不就……而且說不定還能解了你那命中注定的情劫!”
辰夜抓住重點,問道:“什么命中注定的情劫?”
一提此事,元涉就來氣:“他胡說八道的!”
東飲道:“誒!元涉兄這么說我可不高興哦!我那算卦的手藝一等一,你們都知道的!”又道:“說起這情劫啊,就不得不提月老,你們也知道,最近那月老追求月娥仙君不成,為情所傷,終日飲酒,這紅線牽的也就不甚好。我與月老也算一場交情,前幾日前去探望,月老理著紅線滿眼醉意,偏巧我一扭頭,正巧瞥到了元涉兄的姻緣。”
辰夜拍拍元涉:“咦!那豈不是說你這孤家寡人的單身歲月有了著落了?那有什么可生氣的?”
元涉的表情一言難盡。
東飲繼續(xù)長舌道:“元涉兄的姻緣被牽在了下界,是個姓方的、有帝王之氣的貴人。”
“帝王之氣?”辰夜皺眉,又看到元涉鐵青的臉,好像明白了什么:“是個男人?”
辰夜看著元涉:“你……”
元涉道:“別這么看我,我直的很!”
東飲搖著折扇好像很懂的樣子:“元涉兄這便錯了,因緣之事,陷入其中便再難擺脫。這也是月老紅線牽上便再難解開的因由。而且我算過你那情劫了,不算大事,若沒有意外,你有九成可能會安然度過情劫,和下界那位安穩(wěn)共度一生!”
元涉拍桌:“不需要!滾!”
他二人一個像是被人抓住了軟肋,一個抓著軟肋卻渾然不知毫不松口,辰夜趕緊從旁調節(jié):“要說起來,還不是那月老糊涂,造成了這一切,你們也就別吵了!”
東飲道:“誰說不是呢!我與月老一場交情,他又是為情所傷,錯牽了那狌狌和九公主的姻緣,我又怎能忍心看著他被天帝怪罪,總要想辦法幫上一幫,別捅出什么大的簍子才好呢!”
辰夜心想:真的是這樣嗎?那前不久他去找東飲喝酒時,看到的那個死命往東飲宮中送禮的仙侍不就是月老宮里的嗎?話頭繞了個彎,辰夜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辰夜是個有心的,不愿火上澆油,東飲卻沒這點自覺,哪壺不開提哪壺:“而且這兩件事確實是份美差!辰夜兄你來天界尚不足三百年,雖是被暮柏上君提拔上來,又被伏羲大神青睞有加,這天界眼紅你的人多的是,總要用件事證明自己不是?”
東飲的話說的不錯,辰夜沉默了。
他本為凡人,還是個命中少了一魂的凡人,人少一魂要么多病多災早早夭亡,要么癡癡傻傻低賤混沌一輩子,偏巧辰夜命中缺的又是個極重要的“命魂”,人缺命魂絕不能活,但他卻實實在在的活下來了,又被下界置辦任務的暮柏上君發(fā)現(xiàn),帶上了天界,交與了伏羲大神。
辰夜記得,伏羲看到自己微微笑著,伸出兩指探了探他鎖骨上生來便有的那顆痣,那動作總讓他覺得分外熟悉。
伏羲道:“缺命魂?!那還真是奇聞!不過,你命魂缺失的位置中夾雜著一股奇怪的神力,這股神力與我的竟分毫不差,也不知是何故?不過,既然你我有緣,我便幫上你一幫,為你筑一道命魂,之后,你便留在天界吧!”
再后來,辰夜便一直跟著暮柏,在人間司做事。偶爾伏羲會相邀他去到自己閑居的天虞山品酒,那酒的味道實在獨特。伏羲是個閑散的性子,早早便辭去了天君之位,抓了一條資質不錯的龍代勞,便是現(xiàn)在的天帝了。
所以,明明一個凡人,卻入了天宮,得到了暮柏的真?zhèn)鳎质芰朔说牧α浚揭惯@個仙君做的實在令人嫉妒!
東飲看辰夜,不說話了,覺得有戲,便添油加醋了一句:“畢竟你也不想一直被那側狹真君呼來喝去吧!”
這話果然說的辰夜一震,人間司掌司暮柏癡迷劍術,幾百年前好像又在下界找到了一位同樣癡迷劍術的白衣青年,暮柏未用仙術,單用劍術,兩人大戰(zhàn)三日三夜卻也未分出勝負,著實令暮柏驚訝不已。便贈了自己所配寶劍。后來暮柏便潛心閉關研究那白衣青年的劍術破解之法,這一閉就是二百年。而人間司則是由側狹全權管轄,側狹是個喜歡挑刺的性子,尤其又十分看不慣辰夜的好運氣,這些年給了辰夜不少小鞋穿。因此一提他,辰夜便泄了氣:“罷了,神獸狌狌那件事,我若有時間了便下去看一看吧!”
元涉恨鐵不成鋼:“你就這么答應他了!”
東飲合了折扇在手上一拍:“如此甚好。”又道:“什么資質、運氣統(tǒng)統(tǒng)都是借口,若想往上走有些事還是要自己爭取不是?你看和你同樣遭遇的那位仙君,前不久剛憑一己之力破了文曲天君出的那道五百年沒人解得開的紅塵卷,厲害的很!”
東飲說的那位辰夜也聽說了,據(jù)說那位天君同自己一樣,少了“柱力”,天君化形的“柱力”等同于凡人的“命魂”,“柱力”是天君化形的根本。因此,無“柱力”卻成功化了形成為天君的,天地間只此一個;而無“命魂”卻成功存活下來還成為真君的,天地間只辰夜一個。伏羲倒好說話,也給這位仙君筑了一道“柱力”。因此,兩人的情形倒尤為相似,辰夜一直想見一見這位和自己同樣遭遇的“倒霉蛋”,奈何卻沒有機會。
東飲見辰夜答應,又去游說元涉:“那東海九公主的事?”
元涉背手扭頭:“說破天我也不去!”
東飲還想說什么,便聽到身后一個清冷的聲音道:“原來你在這!自己的事還沒有完結,現(xiàn)在又跑過來給那什么月老擦屁股?”
東飲尷尬道:“師弟……”心虛的晃了晃折扇:“而且我能有什么事?”
“哦?你不記得了?”言郁冷冽的眸子盯著東飲:“也對,那時你喝多了,怕是一路喊熱一路脫衣服脫褲子跑到南天門乘涼的事也忘記了?”
東飲的折扇搖的更心虛:“我怎么會干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
言郁道:“不承認也罷,反正你當時扔的里褲還在我那里放著,要不要我?guī)湍慊貞浕貞洠俊?
東飲看了看眾人,拉住言郁,嘻嘻哈哈道:“我記得天帝派下來的一件事還需要你借你的前塵劍一用,不可耽誤,走吧,去我宮里,我與你細講!”說罷,拉著言郁匆匆忙忙走了。
看著他二人遠去,元涉攤手:“這樣的人交給你的事你也要去辦?”
辰夜揉揉眉心:“答都答應了,豈有反悔的道理,后面再說吧!”
元涉嘆氣,看了看辰夜:“對了,聽說你今日要去西天聽法?何時有了這等興致?”
辰夜道:“還不是側狹有事交代!”
元涉深表同情,拍了拍辰夜的肩,嘆息著離去了。
辰夜從不曾踏足西天,卻不想此處建筑復雜,走了一段,竟迷路了,全然分不清楚方向。
想找一人問問,奈何大家都去聽法,竟無一人可問。無法,只得自行找路。
彎彎繞繞,糾糾結結。
末了,辰夜繞過一座大殿,看到的是一株參天的菩提樹和樹下一個氣質不俗的背影。
一派廣闊之下終于尋得人影,辰夜甚為歡喜,連心跳得都有些不同尋常。
辰夜也不敢唐突,彎身作揖自我介紹道:“在下辰夜,是天庭人間司的仙官。”
耳邊傳來那人好聽的聲音:“在下沐青,是博物司的仙官。”
辰夜抬眸,那人回首,淡淡一笑。一身青色的衣袍甚為飄逸,姿容傾絕,正對上辰夜的目光。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沒來由的心悸……
一旁碩大的菩提樹上,一張佛偈隨風飄動:“生死涅槃,恍如昨夢。菩提煩惱,等似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