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 三年的時間過得很快。
當(dāng)年的懵懂稚嫩像蟬褪去的殼,轉(zhuǎn)為換上一身年少青澀的新裝。
樂染收拾了碗筷,扶著王老漢休息的時候, 抬頭正瞧見窗外一個明黃色的身影, 他嘴角彎起, 對王老漢道:“王伯, 您正好睡個午覺, 我出去一趟,順便砍些柴回來。”
王老漢嘴里“啊啊啊”,手忙腳亂指了指樂染, 又指了指肚子,接著比劃著吃飯的動作。
樂染道:“我今天不餓, 就不吃了。”樂染終究還是不習(xí)慣人間的飯食, 在他看來無甚滋味, 有時吃一些,也只是為了不讓旁人懷疑罷了。
王老漢還是有些著急, 又指了指樂染,指了指肚子。
樂染笑起來:“王伯,您還是別擔(dān)心我了,早點休息吧,您健健康康的, 我便開心了。大不了, 我在外面吃一些總行了吧?”
王老漢這才心下稍安, 樂呵呵點了頭, 閉眼準(zhǔn)備睡了。
樂染無奈笑笑, 替王老漢掩了掩被子: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爹,眼花口啞, 明明自己一身毛病,還總喜歡擔(dān)心別人。跟在他身邊的這兩年,也不知道誰照顧誰?樂染倒覺得自己更像是事無巨細(xì)由默默無聞的父親角色。
門外的傳來很刻意的咳嗽的聲音,以顯示自己的存在感。
樂染嘆了口氣,那人的大小姐脾氣,怕是等的不耐煩了吧。
果然,當(dāng)樂染走出去的時候,付嫣皺眉抱怨了一句:“怎么那么慢?”
樂染瞧出付嫣的新衣,道:“這身衣服不錯,清新靈動,很適合你!”
付嫣臉一紅,嗔怪道:“李姨新制的,非讓我穿上。”
樂染頓了頓,頓時覺得那明黃的顏色分外扎眼,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意:“無事獻(xiàn)殷勤,怕是她早已將你當(dāng)做未來的兒媳婦了吧?”
付嫣彈了彈樂染的額頭:“說什么呢?”
樂染呆呆看著付嫣,付嫣也察覺出這個動作有些親昵,臉更紅了些。
付嫣忙躲閃開來,低低道:“從小到大打鬧慣了,我自始至終都將當(dāng)伙伴,沒別的意思。”
樂染瞧了瞧付嫣,酸酸的迎針頭而上:“他可不這么認(rèn)為吧?”
付嫣道:“我才不管他怎么覺得呢。”
樂染半玩笑半認(rèn)真看著付嫣:“那我呢?我也是從小跟著你的,你拿當(dāng)什么?還是你的小跟班?”
付嫣捏了捏樂染的臉,柔聲道:“你自己還不清楚嗎?”
樂染耍賴道:“無名無分,我不清楚。”
付嫣甜甜一笑,印在樂染臉上軟軟的一個吻:“這下清楚了吧?”
那人攪得樂染心里癢癢的,半晌反應(yīng)不過來,自己卻得意的跑開:“倒是你,人家都知道送這送那拴住我,你呢?連句話都不敢說,當(dāng)年殺掉怪物的膽色都跑到哪里去了?哪怕你拿出三分你對王伯的態(tài)度也成啊!真不怕我成了別人家媳婦?”
樂染道:“當(dāng)然怕!”
付嫣嘻嘻一笑,跑開了。
樂染問道:“喂!你去哪?”
付嫣喊道:“我爹讓我買些青菜回去,順路才來看看你的,我得趕緊去,不然他那個嚴(yán)厲性子,回去又要數(shù)落我半天!晚上我還來找你,給你帶好吃的!”說著遠(yuǎn)遠(yuǎn)沖樂染眨了個眼,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開了。
樂染搖搖頭笑笑,骨子里帶出的風(fēng)火性子,真是從小到大也沒有改變分毫。
樂染看著付嫣的身影消失了,才走回院子,拿了一把斧子,走向不遠(yuǎn)處的山林間……
賣了大部分的柴火,留了一些帶回家,樂染在路上顛了顛手中的銅錢,皺著眉頭計算著未來一段時間和王伯的吃穿用度,拐角的時候,卻正好瞥見一個行腳商坐在那里擺弄著自己的貨物。
匆匆一瞥,便看見攤在那處一個亮晶晶的銀簪子,極細(xì)膩的雕刻成鈴鐺的形狀,很是活潑可愛,樂染不由想著,配上付嫣那丫頭倒實在合適。
電光火石的一瞬,樂染又想起付嫣午間那句嗔怪的話:“人家都知道送這送那拴住我,你呢?”
鬼使神差的,樂染住了腳步,倒回頭走到行商那里,放下柴火,拿起那只簪子細(xì)細(xì)看著。
行商樂呵呵問道:“呦,怎么?小伙子,送姑娘?眼光不錯,這支可是我從京城帶過來的,別人都賣六十文,但在我這里,三十文便給你怎么樣?”
樂染看看自己手中的五枚銅錢,又掏了掏懷中,掏出十六枚銅錢,統(tǒng)共二十一枚,對行商道:“我就這么多錢……”
沒成想,行商咬了咬牙,一拍大腿賣了!
樂染扛著柴火,拿著簪子,腦袋里覺得十分對不起王伯,用王伯的伙食費換取心上人的身外之物,十分不好意思。晚上定要為他做上一頓好飯贖罪,日后再多咬咬牙,多干些活換錢好了。
低著頭路走到一個麥田間,樂染聽見一個沉沉的聲音道:“呦!砍柴回來了?”
真是冤家路窄!樂染暗暗腹誹,面上卻強裝笑意:“阿楠。”
阿楠看了看樂染背上的柴火,道:“又砍柴啊!真辛苦!”真字還專門拖長了尾音,口氣煞是讓人厭煩。
他身邊還跟了一個瘦子,也是他們從小到大一起的玩伴,在旁道:“畢竟是撿來的,那個啞巴也不會當(dāng)親生的看,再說他都是半口氣半死不活的。倒是可憐了你了!”
樂染壓下心頭的氣憤,但也架不住冷了臉:“讓開,你們擋路了。”末了,又有些年少氣盛的添了一句:“自食其力而已,總比吃干飯好些吧。”
瘦子住了嘴,想反駁,但又不知該說些什么,狠狠看了樂染一眼,很不開心。
阿楠眼尖瞧見樂染手中的一抹銀色,一把奪過,發(fā)現(xiàn)是一支銀簪,神色更冷了幾分,明知故問道:“簪子?阿染你有心上人了?咱們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有了心上人,也不跟我們說說?還要藏著掖著?”
樂染冷冷道:“把它給我!”
阿楠道:“多少錢,我買了!”
樂染道:“把它給我!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阿楠道:“呦!生氣了?”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樂染放下柴火和斧頭,伸手去奪。
阿楠利索的躲過,道:“想打架?”
瘦子霎時間上前,踢了一把樂染的膝蓋,卻被樂染反手踢倒在地,半天起不來。阿楠又一拳打向樂染,被樂染躲過了……
后來的事情樂染也記不清了,只記得愈演愈烈的打斗……
剛搶過了簪子,準(zhǔn)備離去,卻感覺背上驀然傳來一陣蝕骨灼心的痛……
他轉(zhuǎn)過身,看見瘦子訝異的臉,以及阿楠手中染血的斧子,便再站不穩(wěn),重重倒地,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