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關于悟空和貝吉塔的決斗終究是沒有完結的,所有的小說都是這個套路,是最忌諱輕易完結的,或許那些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都很簡單,或許也就是一人一塊板磚的程度,或許小飛隨手在角落撿起一塊帶著尿跡的半截磚沖著原明腦袋猛的來一下,或許原明也就這么掛了,只是我們不允許這樣,不能看到這樣,我們不能讓一個牛比的人物就這么簡單的死去,他必須繼續牛比下去,即便有很多牛比的人物都是反面角色,都是從一開始的框架構建中就注定結局的,但牛逼人物之所以牛逼,就在于,很多時候,他多可以改變作者初衷。
后來在我也成為一個最普通的社會公民的時候,在日常的吃飯喝酒場合,還是會碰到很多經歷過這次火拼最后安然無恙跑掉的熟人,這些人有些我認識,有些我不認識,但這些人見到我的時候都會喊一聲大哥,因為這時的A市,已經沒有大哥,并且這時的A市,大哥已經成為客套話,見到比自己年長的人,都喊大哥,只是喊我大哥的這些人,目光了摻雜著些許同情,同情中還摻雜著些許疑惑,我能清晰的從他們的眼神中讀到無數復雜的東西。并且他們在偶遇喝醉的我的時候,也會不約而同的問同一個問題:敖杰大哥,當年你和小飛兩個人堵住了原明,怎么就沒能殺了他,你們是不是手軟了,你們是不是怕了,你們是不是膽怯了。他們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也是充滿不滿的,因為這些中有一部分在參加這次火拼的時候才剛剛成年,有的也只是輟學不久,而現在,在他們問我問題的時候,大部分已經結婚,甚至都有了自己的兒女和一份固定的工作。他們的不滿在于,大火拼的時候,他們拿自己的青春做為賭注,拿自己的身體做為武器,并且是不思回報不求收獲的心態。冒著血肉橫飛橫尸街頭的危險。忙活了一個晚上,原明卻沒死,也就是說加了一晚上班,卻連最基本的工作都沒能完成。我知道,這是他們內心最大的遺憾,也是他們每每想起時沉重的一聲嘆息。
面對他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無法回答。因為連我也總在問自己,事情到了最后,到了終于要死一個人的時候,到了多少年的恩怨必須劃分清楚的時候,結局卻仍舊一個人沒死,很多時候我在夢中也問過小飛這個問題,我問小飛,小飛,我們當時到底怎么了,兩個人,愣是沒讓原明死。小飛在夢里一臉的血,無奈的搖搖頭,說到,早知道那一天原明沒死,我就應該先死,我要是先死,很多人就不用再死。醒來的時候,枕巾上已是一片濕潤,我看著天花板對小飛說,你從一出現,就注定是個大麻煩,你本來就該死。說完仍舊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小飛能不能聽見。
那一個夜晚,在我和小飛原明三人激戰未分出勝負的時候,原明再次轉身要逃,我坐在地上,已經對這個場景失去了新鮮感,打了這么多年,逐一出現的對手都被消滅,唯獨剩下這么個奇葩,怎么打也打不死,而且這時已經是后期階段,已經到了大家都要準備開始正經生活的階段,結果還是這么個奇葩,并且目前就只剩下這么個奇葩,還是怎么打也打不死。
我被原明推做在地上,實在是不想起來,于是繼續喊,只是這時已經徹底的筋疲力盡,連喊話都覺得是一種復雜的體育運動,于是毫無底氣,嗓音嘶啞,喊道,小飛,繼續追,繼續追啊,他要跑了,要跑了。小飛也看到了原明轉身,心里全是怒火,身體卻不聽使喚,只好扶著墻,一寸一寸的站起來,往前晃了一米,指著原明罵道,原明,你媽了個比,你他媽真沒種,打不過就跑。小飛這話說的更沒底氣,看原明現在的動作,如果轉身再次回來找我和小飛那結局究竟是誰沒中就不好說了。原明明顯是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心態,只要自己能跑了,不怕小飛不死,于是繼續艱難往胡同的一頭邁著腳步。看到原明越來越遠我真有點急了,但還是站不起來,對小飛吼道,小飛,你媽了個比,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草你女人的男人都要跑了,你他媽要讓他跑了,他還得繼續草你的女人。小飛還在一寸一寸的往上站,天涯確實是一寸一寸的往上站,這個場景我是無法講述的,因為沒有人會相信,大家都會說,草,不就打個架么,站都站不起來,真他媽慫。但現實就是如此,人的身體到了極限之后,就是如此,兩腿不聽使喚,渾身顫抖,大腦思維混亂,末梢神經都有被損傷的嫌疑,因為我說了如此讓小飛無法接受的一句話,小飛卻毫無辦法的蹬著我接受了,我估計現在就是西貝脫光了站在小飛面前,小飛也一定是一籌莫展。
原明的身影越來越遠,已經快到了遠方的胡同口,小飛這時才把兩條腿站直,我這里連兩條腿都還沒有擺弄好,我看到小飛后背依靠的一面白墻已經是徹底的紅色,小飛的嘴唇也開始發紫,我終于絕望,事情也就是這么個結局,不會再有轉折,原明這次跑掉一旦恢復了元氣,整個形勢必定會再次搖晃不定,倘若原明再次快速反擊,我想不用警察的介入,輝煌就得自行解散了。
我靠著墻喘了口氣,看著小飛,喊道,小飛,你怎么樣。要不要緊。小飛握著肋部的刀傷,罵道,敖杰,你他媽是瞎了還是怎么著,哥們都快被砍成餃子餡了,你說要不要緊。我說,應該不要緊,你過來,扶我一下。我站不起來了。小飛捂著刀口前后搖晃,最還很硬,說到,敖杰,我扶你一把可以,但你今天得承認,咱倆到底誰不行,我說,草,你不行,到什么時候都是你不行,這都定死的事,不是你想改,想改就能改的。小飛點點頭,說到,行,敖杰,你他媽真行,這個時候還嘴硬,那你繼續在地上涼快吧,哥們先撤了,一會幫你打120。我說小飛你大爺的,你有說話這力氣都把我扶起來了。你行行了吧,你行,你最行。你他媽最行,你找姑娘一晚二十分鐘就能來二十次,我他媽二十分鐘才能來一次,這下你滿意了吧。小飛咧著血口呵呵的笑了,說到,這話聽的還挺舒坦,我小飛終于翻身了,哈哈。剛笑了兩口,就噴了一口血。于是馬上閉上嘴,把血咽了回去,搖搖晃晃的往我這邊走,拽住我胳膊的時候,我突然覺得產生了幻覺,因為我看到原明剛才跑過的胡同,竟然又跑回來一個人,我揉了揉眼角的血,掙脫了小飛的手,仔細看過去。小飛咬著牙,控制著嘴里的血往外噴,含糊的問道,敖杰,你看什么呢?我說,小飛,你看那個人,是原明么?小飛聽到之后渾身一陣哆嗦,猛的一扭頭,扭頭的時候還甩了我一臉血,之后小飛不再說話。這下我確信,果然是原明在往回跑。這時我都快他媽瘋了,我一直覺得小飛是個瘋子,結果在我快瘋的時候,我才知道,原明是個瘋子,竟然如此快的展開反擊,難道跑了兩步,突然想起了過去現在和將來,于是心里不得勁,怎么想都咽不下這口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折殺回來。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小飛推了出去,吼道,小飛,去干他,去干他。小飛艱難的拖著雙腿,面對原明的方向沖了過去,速度很慢,然后慢慢加快,但我仍舊對小飛沒有什么信心,只好依靠著自己的力量試圖站起來,以備不測。
兩個人馬上碰面的時候,原明一個側身,非常靈巧的躲過了小飛,一臉猙獰的沖著我跑來,這讓我有些恐懼,難道原明這次折返回來針對的是我?難道原明在跑路的過程中接到了西貝的電話,西貝在這個節骨眼上告訴了原明其實我從小也很喜歡西貝?那么原明一定是憤怒的,他一定在想,草,原本以為你敖杰一直和我原明過不去是因為你敖杰看重小飛這個兄弟情義,結果到最后你敖杰也他媽有死心,真是他媽人心叵測,真是他媽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他原明也不忍了。小飛這時又被原明甩到了后面,但還在追趕,我能做的就是抓緊時間站起來,做好防御,兩個人一前一后逼近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小飛的表情是非常驚恐的,并且看到小飛再沖我招手,之后聽到他在喊,小飛在喊,敖杰,狼來了,快跑啊,快跑啊。
我正在考慮這個狼是誰的時候,一聲鳴槍,這時原明已經從我身邊跑過,小飛到了我面前,用盡力氣把我扶起來,接著像拽死狗一樣拽著我跑,我吃了的扭過頭,終于明白了小飛說的狼是誰,這時,警察的隊伍已經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