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來,那張號碼牌還在你手上咯?”萊利雅。
天空競技場的單人房間里。小杰反身跨坐在椅上,兩腿大刺刺岔開,雙手搭著靠椅背,腦袋擱在手臂上。安靜地敘述當初在獵人考試里和西索發生的事。
正對著椅背有一張簡單的床,潔白的被子疊在床頭,奇牙一手撐頭側臥在被子上,笑得可愛、神情幽遠。他身前是坐在床沿邊的萊利雅。
“恩。”小杰掏出口袋里的號碼牌,44號,西索的號碼牌。
“44啊……還真不是什么吉利的數字。”萊利雅評價道。
“哎?”小杰微訝。
“沒什么。”
“哦。”小杰低頭,萎靡地垂下眼簾。獵人考試里,西索給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讓他現在甚至一看到西索,心中就本能的產生一絲害怕。那種害怕在昨天再次見到西索時,得到了某種印證。然而害怕的同時,卻又有某種奇妙的、不可預知的、強烈的可稱之為興奮的東西在里面。
小杰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的確覺得興奮,抑制不住的、非常怪異的興奮。這種興奮撓得他心里癢癢的,如激流匯聚奔騰浩蕩,熱切的找不到出口宣泄。
萊利雅望著沉默的小杰,伸出手,想要拍拍他。
小杰卻忽的昂起頭、面容肅整,他握緊拳頭,面上帶著奇異的笑,清朗的聲音因激動而隱隱顫抖,“我一定、一定會揍他一拳,把號碼牌還給他的!”
小杰眼神明亮,帶著笑意,明亮的笑意里聚斂了某種不可一世的堅定味道,挺像那個人的,像那個金,像他那個老爸。
“……”萊利雅移開注視小杰的視線,黑眼珠微微轉了半圈,停在眼眶的左邊,淡淡笑道:“恩。”“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小杰臉上的笑容擴大。奇牙的眼睛瞇了起來。“啊,我餓了。”奇牙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恩,那出去吃飯吧,下午還有比賽呢。”萊利雅站起來。小杰離了座位,三人一同出門。
***
依舊是一周的時間,小杰三人以火箭般的速度登上了天空競技場190層。跨上200層的前夜,青年云谷教導了小杰和奇牙基本的[纏],由此通過洗禮,成功登上200層。
小杰沒有聽云谷的勸告,登上200層的第二天,便應邀參賽,輸在了名為杰度的念能力者手上,遍體鱗傷。同時憤怒的云谷要求小杰兩個月內不允許習念和調查任何與念有關的東西,以[誓約之繩]為約定。
小杰和奇牙面對面坐,大眼瞪大眼。萊利雅蹲在小杰的身邊,細致地查看他的傷口。
“右手骨折,橈骨完全折斷,肽骨龜裂,肋骨有三處完全折斷,龜裂骨折共12處……完全康復需要四個月!你這個大笨蛋!!”奇牙兩手撐著大腿,鼓著死魚眼鎖住小杰,上下眼皮困頓地搭在一起,極顯鄙視。
“……,對不起!”小杰吐舌頭。額角貼了繃帶,繃帶下一滴汗。
萊利雅看著渾身是傷幾乎找不出幾塊完好皮膚的小杰,心疼的就快要冒眼淚。可惡,可惡!那個叫什么度的家伙,竟然敢這么下死手對付小杰……他死定了!!!
那些競技場內搏生死的規定和覺悟什么的此時早被萊利雅拋到九霄云外,因此在內心詛咒完后,她繼續兩眼水汪汪盯住小杰。
…………小杰壓力無比巨大。
“呃……”小杰剛出了個聲。
“你腦子是有毛病嗎?!”奇牙突地上前,伸出手指“篤篤篤”的在小杰腦門狂戳,齜牙地朝他吼,“你知不知道只要稍有差池你就沒命了!你不懂其中的厲害嗎?只像這樣已經算你很走運了!!”
“嗚……”小杰被戳的很疼,可憐兮兮地哼聲。
“喂……喂奇牙!”萊利雅趕忙攔下奇牙,一把拖住他往后扯,(小杰在她沒注意的時候對奇牙比了個“V”的手勢,奇牙青筋暴起)“你別再欺負小杰了,他已經知錯了,不會再這樣了,喂!你別戳了,叫你還戳……靠!他正受傷呢!……”
奇牙惱恨的被拖住往后退,單腳蹦顛的時候不忘伸出空閑的腳再踢小杰兩腳,朝骨折的右手上。
“呃呀~~~~~~~~”小杰被踩的滿頭是汗,他伸出沒被固定住的左手,在半空中伸抓顫抖著。
“奇牙——!!!”萊利雅發飆。
“嘁,活該。”奇牙被拖到后面,兩手插在褲子口袋里拽拽的一撇嘴。“這個笨蛋…不對他下手狠點他是不會記著疼的。”
“還說!”萊利雅兇神惡煞瞪奇牙一眼,轉向小杰時又變得溫柔和關切。奇牙腦門一滴汗。
萊利雅幽幽地望著小杰,幽幽地扁起嘴,“是不是很疼?”
“恩,還好!”小杰笑嘻嘻。
萊利雅再幽幽地看他,看他,再看他……小杰臉上的笑僵得快要掛不住。
“萊利雅!我沒事的,真的!!”為了證明他此時確實健康無誤,小杰還伸出完好的左手上下左右四處揮動,“哎喲……”牽扯動了傷口。
“喂喂,叫你別動了,笨蛋,不要再耍寶了,你就不能乖乖一點呀……”萊利雅用責備的口吻攻擊小杰,像家姐照顧幼弟一樣替他掖了掖被角。
只半個多月的接觸時間,萊利雅就徹底化身為小杰控。這與小杰是誰的兒子無關,只單憑他直爽率真的性情,和他毫不動搖的堅定信念,就足以令萊利雅喜歡至極。萊利雅一向對這樣的人沒轍。
“咚咚!”敲門聲。
“誰?!”萊利雅和奇牙陡然轉頭。他們誰也沒發現門外居然有人。
“小雅…?”
萊利雅懸著的心沉下,毫不猶豫回應,“喊姐姐!”
門上一滴汗。
奇牙與小杰詭異地對視一眼。
“好了,我先出去了,小杰你好好休息,注意養傷,再這樣我可…大家就不理你了。奇牙你看著他。”說罷萊利雅拉開門走了出去。
屋子里僅剩倆人。奇牙“嘿嘿嘿”詭笑地伸出爪子朝小杰走近。
“奇、奇牙……你別這樣…你笑得好可怕!……你別過來……嗷~~~”慘響徹叫,撕破長空。
“干嘛找我。”街心噴泉噴灑出一串串水簾,一串串入空,一串串落下,再啪嗒摔碎。萊利雅盯著那些好看的弧線,語氣平淡透著不耐,典型一副有了小杰不要弟弟的模樣。
西索有些吃味,他吃味的揚起愉悅的笑。但那身凌厲的小丑裝,周身凌厲扭曲的氣,只讓他揚起的笑意頗顯尖銳。他彎彎地瞇起細長的眼,翹起的唇角勾住意味深長的笑,“你跟他們處的不錯?”
“馬馬虎虎。”
“小雅…?”
“喊姐姐。”
“你很喜歡小杰?”
“那又如何?還有,別轉移話題,喊姐姐。”
“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不來找我?”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鱷魚拖著滑皮上岸。
“干什么要找你?”萊利雅仿若未察,又道,“哦,不,應該說,我找你干什么?”“我找你……該干些什么?……”
西索沒有回應。
一向口若懸神采飛揚河滔滔不絕只看他有沒有興趣開口的西索,此時忽然的沉默,一句話也沒有說。
很明顯的,萊利雅不喜歡與他呆在一起,而更喜歡和小杰奇牙一起,這或許是基于某種……[同齡人]的原因。
西索挑起眉尖,斜睨無聊地踢起路邊石子的萊利雅。流暢的氣在她周身環動,尋找到最佳的平衡點,蓄勢待發。
西索突然覺得這樣的姿態頗令人懷念。當初萊利雅和金因為意見的分歧越來越大,而吵架甚至動手,他偶爾在旺盛燃燒的火上灑灑油,那愉快動人的場景里,萊利雅就是長期保持這種最佳的平衡態。
萊利雅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凝神待發。她沒有辦法完全信任西索,她不知道西索什么時候就會攻擊。但她有這個預感,或許顯得莫名其妙,但相處的時間越長,這種概念或者說想法就越強烈。西索很危險,這想法強烈到無法忽視。
但萊利雅又覺得自己似乎并不害怕西索,無論是基于西索是她弟弟的原因還是對自己的實力膨脹的自信,真的要打起來,她一點也不在乎、一點都不怕他。原先曾有的擔憂害怕、緊張失落似乎一下子都堙沒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害怕是因為在乎、緊張是因為想要依靠,可現在似乎不需要了,在見到……萊利雅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在見到小杰和他相處以后,突然覺得其實真的沒什么好怕的了。
因為生命是如此張揚而精彩,堅定的信念是如此生機盎然。一如小杰。一如金。
萊利雅突然覺得自己不那么討厭(大叔)金了。因為無論年歲再怎么改變,那些骨子里的堅硬東西,恐怕都無法磨碎。
想通了這些東西,突然連風都變得豁達,清爽呼嘯地吹。
萊利雅仰起頭,神采飛揚,長長的馬尾被風吹得起舞,“嘿~西索,什么時候想挑戰我,跟我說就好。”
西索的眼睛狹長,只剩一條縫:“如果你對我沒有幫助……那么你就沒有活下來的價值。”
“‘我’以前有跟你打過嗎?我是說……那種豁出性命,暢快淋漓的戰斗。”不待西索回答,“如果沒有,這一次,我給你這個機會。”
爽凈的笑容投射到銀灰色的瞳孔中,西索的瞳孔忽的擴大,晦澀的殺意一閃而逝。戰意被挑起,但被強行抑住。“你再這樣…我會殺了你哦?”
“哼!別以為我沒看到你那時興奮地握拳。”萊利雅從來都隨意打亂別人的節奏。她說的是競技場上小杰進入[絕]的狀態躲避敵方念力陀螺時候的事。
西索一怔,氣勢陡然像被扎破的皮球迅速癟了下去,他翻了個白眼,放松了手腕,也不等萊利雅就轉身朝回走:“哼?…過分溺愛可不好喲…”
萊利雅被甩在后面,忽然一手扶上肚子,“唔……我肚子餓了!”她撒丫子小跑到西索身邊,也不管西索愿不愿意就一把勾住他的手臂,邊走邊搖晃,“弟弟啊,我肚子餓了,想吃大餐了,你請客吧!……”
街心噴泉在兩人身后不斷地噴入空中,落回地面,劃出一圈一圈好看的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