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迷離開之后, 西索很快就到了。
深紅色質料上佳的西服,柔順亮麗的酒紅色短發,奪人眼球的英俊面龐, 瀟灑自由的強大氣場, 一進漢堡店就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目光。
西索來到萊利雅身旁, 拉開座椅。
“嗯?…剛才有誰坐過這個位置??”敏銳的嗅覺讓西索注意到座椅上殘留的一絲腥淡的血腥味。
“伊爾迷。不過已經走了。”萊利雅靠著后背回答他。
“嗯哼~你們特地約好的??”西索坐了下來。
“偶然碰到的, 最近在友客鑫, 揍敵客家的生意估計會很忙。”
西索勾嘴一笑,表示贊同,薄薄的唇線煞是迷人:“你剛才說, 想跟我回去住??…”
“我以前沒告訴你說話之前要跟人打招呼、講禮貌的?別你啊你的,喊姐姐。”萊利雅不買賬。
西索低聲輕笑起來。俊美的臉上仿佛有光華流動, 勾魂攝魄。
“傻笑也是沒用的, 不要妄想蒙混過關。”萊利雅說得理所當然。
“你不怕我了?”西索突然道, 瞇起細長的眼。
“我有怕你的必要?”萊利雅微笑。
“嗯哼~……”西索這才細細認真打量起萊利雅。
大半個月的時間不見,萊利雅似乎變了不少。雖然仍舊穿著這個年紀的孩子常見的短袖T恤和及膝短褲, 但眉中間的那種少年意氣卻仿佛退卻了不少,更多了一股與外表年齡不符的沉穩氣度。
“你見了多少人??”西索一針見血,指出她見到了過往的朋友。
“算了,你要是不認我這個姐姐也無所謂。”萊利雅答非所問。
西索危險地瞇眼。
“不過我還是可以回答你,以前一起做游戲的人, 大部分都在。”
西索目光一閃, 銀灰的瞳孔里, 一抹深暗的光。
萊利雅輕輕一笑:“沒什么好生氣的。要生氣的話, 我恐怕早半個月前就被你氣爆了。”萊利雅用吸管攪動紙杯中的冰塊, 挑起一塊放進嘴里,用舌頭將其慢慢融化。
“無論怎么樣, 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是我弟弟。當然,也不強求你非要認我這個便宜‘姐姐’。我現在想清楚了,強扭的瓜不甜,讓你認我這么個突然冒出來搗亂的小娃娃,的確是強人所難。我們對于彼此來說,應該算是既陌生又熟悉,雖然擁有共同的回憶,但從過去到未來都未曾走到過一起。”萊利雅停頓了一下,又說,“可即便我們從來都沒有走到過一起,我還是忍不住會想起你、惦記你,是否又會大意或刻意的把自己陷入危險……當然,你根本就不需要。就像天空競技場里時那樣。”“畢竟獨立瀟灑又強大的魔術師西索,怎么會需要凡人的想念?”萊利雅越說越平靜,“從前我妄想把自己的價值觀和處世準則套用在你身上,我向你道歉……”
“噓!”西索突然將手指豎到唇邊。
萊利雅看到了,卻自顧自說:“以后不會再出現那樣的情況了,我也不會拿自己的價值標準來評判和約束你,惹你跟我都生氣……”
“小雅?…”西索狹長的眼變得尖銳。
“西索,從現在開始,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希望、不如說是另一種妄想,我們可以成為朋友,而不是什么蹩腳的‘姐弟’關系……”
“你沒有聽到嗎?”西索猛然朝萊利雅伸出手!
比閃電更快的速度,卻被萊利雅徒手攔下。
[堅]在手掌中游走,架住西索的手腕,發出啪啪的聲響。“西索,你在生氣什么?”萊利雅面色平靜,眼中無一絲波瀾。
“你在向我挑釁??…還是你從金那里感染來的自以為是已經讓你失去了判斷力??…”
“怎么可能?”萊利雅像聽到了笑話,一笑,拍開西索的手,依舊坐在椅子里,眼簾卻垂了下去,聲音有些低,“我只是有點矯情,有點貪心。自私的老毛病在作祟了,你不要在意。”萊利雅邊說邊笑,圓潤的笑意將下頜暈出好看的弧度。
西索的眼睛幾乎瞇成一條線,又睜開。他起身走到萊利雅身邊,手肘彎起來。萊利雅順勢把手臂放到西索的臂彎里,“去哪?”
“回我住的地方?”
“你要是什么時候能有個家就好了。哎喲,瞧。”萊利雅哼笑,“我老毛病又犯了吧?剛還說了……”
“不在意?”西索堵住了萊利雅接下來的話。
在一片艷羨、嫉妒、不屑和不解的目光中,萊利雅跟著西索出了漢堡店。
回到西索住的高級酒店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后。其間西索帶著萊利雅逛了大型百貨商場和超市賣場,給她添置了不少生活用品:毛巾牙刷漱口杯全部翻新,護膚品都撿最好的買(萊利雅抗議說她從來不用,但抗議無效),衣服鞋子的搭配都是西索說了算(他鄙視萊利雅的眼光),連衛生棉都有買了以備不時之需,愣是從頭到腳把萊利雅從個假小子給換成了可愛的少女……
西索指著萊利雅不肯丟棄的衣服說你真是遭人唾棄、完全上不了臺面,讓萊利雅十分之郁悶。結果,生活用品買的不夠(西索認為),反倒是水果零食面包牛奶左右手各大兩包,全都掛在了西索的手腕上。讓西索十分痛恨自己怎么沒有那種可以收藏東西的空間系念能力,不然就不用這么麻煩。
萊利雅左手糖球右手雪糕,穿著裙子蹦蹦跳跳,嘰嘰喳喳說西索你今天真是讓人大開眼界、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有這種奇怪的趣味的?連金都沒管過她穿什么用什么……
西索瞇起好看的鳳眼,走在后面薄唇彎翹。哼,總算有一點小孩的模樣了,真是太容易哄了?~……
臨近酒店房間門口,西索把所有的東西都放下,拿房卡刷了進門后再把所有東西都堆在客廳的茶幾下。
“我去洗澡?”他拉了拉襯衣領口的深色條紋領帶,抽下來甩到一邊,再脫下西裝的外套,進了浴室。
嘩啦啦的水聲不多時就響了起來。
萊利雅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遙控器一個一個換著頻道。這到底是第幾次重現這樣的場景了?在這種陌生的環境里,西索去浴室,自己坐在沙發上吹著小風看電視。
購物的狂潮平復下來以后,萊利雅的心再度冷卻下來。她不知道西索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舉動,是否可以理解為不想斷絕所謂的“姐弟”關系?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自己之前說的話是否太過苛刻?
萊利雅不知道為什么在對待西索的時候,總忍不住與其他人不同,明明從未想過要干涉小杰干涉金干涉GI里的任何一個人,即便金曾經那么讓自己生氣,她都沒有想過要金有任何的改變,可為什么輪到西索頭上,他只要一讓自己不如意就生出想甩掉他、斷絕關系的念頭?
不過西索也并不在意吧,斷絕關系什么的,不在意會不會被甩掉抑或是被糾纏……對,就是這種心理。因為西索不在意,所以我才更在意,我在意他不在意我的態度和想法,所以才會在不被在意的情況下不輸陣,一旦雙方有矛盾就立馬單方面想掐斷聯系。這就是所謂的[既然我不好過、也絕對不讓你好過]。
啊哈,又陷入幼稚的糾結里了……萊利雅覺得這么翻來覆去的簡直快要成神經病。沒見過其他人有西索這么令人糾結的。就不能簡簡單單像金一樣,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這么七彎八拐七扭八折滿肚子彎彎腸子的真討厭。
萊利雅摸著茶幾上剛拿出來的盒裝牛奶,拔掉吸管上的塑料袋,將吸管插/進錫紙口,拿近嘴邊。吸了一口。
真奇怪啊……這種平靜得不像是自己的心態。
真是怪異。
呼啦——
浴室的門開了。
西索腰間圍著白色浴巾,頭上包著米黃色頭巾,酒紅色的頭發透過毛巾間隙露出幾小撮,還在滴水。
“過來幫我擦頭?”西索坐到沙發里,拿起遙控器換了一個頻道。
“就剛才那個頻道。”萊利雅奪回遙控器,對西索燦爛一笑,“我喜歡剛才那個。”然后跪在沙發上幫西索擦起頭來。
西索低著頭任萊利雅在腦袋上胡亂施為。場景和立場都變得太快,讓人失措,西索彎起唇角,興致盎然。
不知怎么的,西索突然想說出一件,所有人都知道唯獨萊利雅不知道的事情。
“對了,有一件事估計你還不知道?…”毛巾搭在腦袋上,遮住了西索半邊臉和視線。
“什么?”萊利雅繼續手上的動作。
“你是金·富力士殺死的這件事?…”
萊利雅陡然停下動作!
手指微微發抖,萊利雅的心像突然被挖空,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但那種機械般的平整出賣了她的不平靜:“你說什么?”
“我說……”西索忽然將頭上搭著的毛巾拿掉,仰起頭笑對萊利雅,笑得危險甜美而又意味深長,“你,萊利雅,我的姐姐?,是被金·富力士所殺死的喲?…”
西索的眉眼突然陷入一片陰暗和狠戾,讓人無法認為這是一個玩笑。
萊利雅依舊覺得荒謬:“你騙我。”
“我有騙你的必要?”西索又笑了,笑得無辜得像月亮上的小白兔,寒意自半瞇的鳳眼微微滲透。
風停,空氣靜止,電視里的聲音越來越遙遠,萊利雅恍惚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被漩渦中心的吸力扯得搖擺不定。
偶然間,她抓住了一根稻草:“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這樣的對不對?為什么要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里,在我說過那樣的話以后,來告訴我這個……事實上根本就不是……”
“是真的喲?,你可以隨便打電話給任何一個人,他們都會告訴你……”
“……”萊利雅怔愣的,不敢相信。
“你已經相信了不是嗎?”
“我……”
“在我說出口的瞬間你就信了?~…看來以前也有人給你提過,只是你自己回避掉了?…”
西索越說越來勁,細長的鳳眼瞇得厲害,薄而好看的唇角更是彎得厲害,“普通人處在你這種情況都會先想要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死的,從而避開那種危險…你卻一再的回避?……難道你一早就猜到會是這樣?如果是那樣,那還真是有趣了?~…”
“不,不是……”萊利雅皺緊眉頭,閉緊雙眼,又睜開,幾乎沒有多余的力氣去反駁,一字一句說得十分艱難,“為什么是你來告訴我這件事……為什么你要來告訴我這件事……”她眉宇低沉,聲音更是嘶啞。
“嗯哼~”西索露出可以稱之為惡意的笑。
“你來告訴我這件事……”萊利雅抽氣抽得厲害,想露出嘲笑卻比哭還難看,“是會把仇恨拉到你自己身上的哦……”
“不在意?”西索說。
不在意。
“原來如此……”
萊利雅的心突然靜了,不再紛亂,不再煩擾。一直纏擾在心的金的事情,也不再算得上是什么麻煩。
風驟回,空氣霍然流動,電視里的舞娘在歡樂的音樂下跳著熱辣的舞蹈。
“原來如此。”萊利雅站起身,身形穩凝,至少看起來如此。“既然如此,那我還是離開的好。”
“剩下的頭發,你自己擦吧。”她說完轉身擰開門把手。
轉動門把手,吱嘎一聲拉開,走出去,再回身帶上。
關上門的最后一刻,萊利雅看一眼沙發上坐著的西索,那張俊美清秀的臉上,彎起了嘴角,似笑非笑。
給一顆甜棗,甩一巴掌。跟西索這樣的人較真,真是毫無意義。
結果跑來找他,卻又主動離開,真是再可笑不過了。
不過,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