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薩今年36歲。20年前,他16歲,碰到了12歲的金?富力士,還有與金同年的萊利雅。
他們三個人在一個叫科薩奇的海濱小鎮相遇,是源于一起生發水的烏龍事件。那時沿岸,海風和煦,海鳥歡鳴,碧藍的海水向岸邊撲打,沙灘被曬成耀眼的金色,陽光姣好地灑在頭頂,即使隔得遠遠的、就那么懶洋洋地站著,也能感受到陽光鋪面、海風兮兮,那一片溫暖與美好。
巴薩少年那時頂著一頭綠油油的亂發,一個人在海邊推著小車吆喝叫賣,大嗓門震天熱情如火,頑石雜草般生機盎然。那個時候,巴薩一眼就看到了金和萊利雅這兩個傻小孩,他們眼白白地望著他賣偉哥牌生發水;然后只再一眼,巴薩便和他們結下了一生不解的情緣。
巴薩的能力是[整理],能將任何東西進行挑選、整理、規劃,無論是龐大的電子信息還是現實存在的事物,一切能整理的物件他都可以。然而能力發動的條件是吃掉自己的頭發,整理的大小和還吃掉頭發的數目成正比……
巴薩無數次地覺得,自己認識金和雅這兩人絕對是自己一生的失誤,自己在他倆的幫助下開發出這種能力也絕對是他們蓄意而為,居心不良,絕對是!這念頭每次在金、雅強迫他運用能力收集信息、頭發嘩啦啦地掉時更是強烈之至,憤恨之極。可他又覺得,這一生能和這樣一群朋友交往,又是那么令人愉快、高興。
看看GI,那不就是游戲者的天堂么,是他們大伙一起制造出來的夢想……
巴薩一邊開車,一邊怎么都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從前,回想起那些好些年都不曾回想的過去。那些過去歡樂的時光、大笑大鬧,早就被這些年的失望和沉糜給淹沒掩埋,也只有和GI里那群笨蛋們一起時,才能少許地忘記現在、沉入歡樂中一刻。可這個時候,那些早已封塵、忘懷許久的東西,卻像是被人蓄意揭開了一角,開始不安地沖擊動蕩,不受控制的一齊向上,繼而潮水決堤般涌向巴薩的心頭,攪得他不得安寧……
車還在繼續……
道路之上。
巴薩搖下車窗,盯著電控系統上閃閃發亮的小光點,一路出神。
待巴薩通過車內電腦控制系統對萊利雅的銀行卡消費地點定位,在一棟酒店大樓的7層找到人的時候,已是晚上八點多了。
沒日沒夜通宵玩游戲的后果就是,巴薩整個人眼窩下陷,眼袋魚凸,綠油油的頭發油得能榨出汁水。這些年巴薩本來就愈漸消瘦,此時越發顯得形銷骨立、不成鬼形。巴薩上下整理了一下儀表,自認還看得過去,走到7112號的門前。
揚起手,又停在門前,不知是近鄉情怯的心態在作怪還是怎的,巴薩豎起了耳朵,貼在門上,小心翼翼地偷聽起里面的動靜。竟然不知不覺用起了[絕]。
很好,是電視機的聲音,在播[搞怪大杰]這個擁有二十多年歷史的搞笑節目。以前小雅最喜歡看的就是這個。
恩?還有倒茶的聲音,一杯……兩杯……停下來,茶壺擱在玻璃桌上。
……兩杯?!
一個人怎么會倒兩杯茶……被發現了,念及于此,巴薩輕嘲,輕嘆了口氣,懸空的手終于重重地敲了下去。
“進來。”里面傳來了聲音。
巴薩旋轉了一下門把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下一秒,他的眼球要蹦出眼眶,下巴落到了地板上。
沙發上坐了個人。
是個女人。
準確來說是個小女孩。
看來十四五歲光景。
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小女孩是小雅。
不不,準確說……是小版的小雅。就像是小雅一下子回到當初十四五歲的模樣。
萊利雅上下掃了巴薩兩眼,藍色的T恤配灰色的西褲,綠油油的頭發生機盎然,臉上的五官零件七零八落,唯一還健在的只剩鼻子…………可這一切的一切居然讓她感到某股莫名的親切與熟悉?(喂)
“我們見過?”萊利雅疑惑。
“額?”巴薩回神,表情因古怪而扭曲,“啊,大概見過。”
“哦。”“坐。”“茶。”“你找我做什么?”萊利雅一連說了幾句。
巴薩滿頭霧水地走到沙發前坐下,抬頭注視萊利雅的臉,問:“你叫什么?”
“萊利雅,萊利雅?伽因卡?馬爾德。”看在他長得比較親切的份上,萊利雅決定不計較他的不禮貌。
巴薩的拳頭卻猛然攥緊!
萊利雅的視線掃過巴薩的拳頭,重新撿回了警惕心。剛才一不小心因為這人的外貌太過親切(?)而一時松懈了戒備,萊利雅在內心撓了撓頭。
……不過最近怎么是總碰見奇怪的胡渣大叔啊?萊利雅不禁又這么想。該不會又是個變態吧?她望向巴薩的神情詭異。變態還敢打扮得這么親切!
最初的吃驚過后,巴薩沉下心來,簡單直接,“你知道我是誰?”
“……你很像我一個朋友。”
“誰?”
“巴薩。”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巴薩的意料之外。
可轉念一想,如果真是某個有心人所為……只要事先做好調查,知道這個也不足為奇。既然如此,巴薩心想,那就多跟她聊聊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竟然頂著這樣一張臉……巴薩難得地皺起了眉頭。
“你知道萊利雅是怎么死的?”巴薩彎起嘴角,帶上些微嘲諷。
“誰死了?”
“你。”
巴薩剛準備接著說“或者說是萊利雅,如果你是萊利雅的話……”萊利雅卻忽然騰空躍起,朝屋外而去,同時她一直握在手中的茶杯,此時包裹了極強的念以超越時空的速度砸向巴薩的臉。
巴薩有點懵。
可雖說巴薩不是戰斗型念能力者,但好歹也在念的世界里徜徉多年,依舊不會被一個小女孩的一擊擊倒。電光火石間巴薩右足點地,擰身而起,避開襲來的念力茶杯,同時朝屋外追去。
要是這樣把人弄丟了,他至少二十年沒法在那群混蛋面前抬起頭來。一念到此,巴薩立刻腳底裹足了念飛奔,追著那個短裝的黑發女孩而去。
***
萊利雅在前面跑,巴薩在后面追。兩人一前一后,圍著小鎮七彎八拐兜了整整兩圈。每每巴薩只差分毫就能夠到萊利雅時,萊利雅就瞬間爆發加速,呼啦一下又將他甩出幾十米遠,如此反反復復。
跑著的同時,倆人還時常喊喊話。
“喂,你跑什么呀?”“你不要跑了,我又沒有什么惡意!”巴薩在后面邊趕邊喊。
“胡扯!你追我還叫沒有惡意?有本事你別追!”萊利雅往后喊。剛才萊利雅在巴薩說出“你”的時候以為有危機,才瞬間爆發跑人,可跑出來后她又發現其實那個男人說那句話時并沒有帶上殺氣。可人跑都已經跑出來了,現在回去不是出丑?還是繼續跑好了。
“那不成!我一不追你鐵定立馬跑得沒影!”
“廢話!!”
然后又是一輪你追我趕的奔跑。繼續反復。
跑到后半夜,兩人還在繼續全速奔跑。
萊利雅終于開始覺得疲累,巴薩更是自覺再這么下去自己真有交待在這里、提前退休的可能。氣喘吁吁,呼吸紊亂,心中又煩躁不已,巴薩索性跺腳踏地,一聲大吼:
“別跑了,小雅!!!”
“叱啦——”萊利雅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回頭盯著似乎不打算繼續追上來的巴薩。
結果巴薩看萊利雅一停下又追了上來。
可這次萊利雅沒有再跑,而是留在原地等他。
“呼、呼、呼……”巴薩跑到萊利雅面前,彎著腰兩手撐住膝蓋,喘了好大幾口氣才停下,抬頭郁悶地道,“你怎么不跑了?”
“你喊我小雅。”萊利雅語調怏怏,像做錯了事的孩子。對啊,怎么不跑了?……
“……”巴薩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想了想萊利雅又解釋道:“而且你頭發綠油油的,和巴薩一樣,可他的沒你這么濃密,不過那都是因為我們的游戲害的。嘻嘻。”想起這個,萊利雅不禁賊賊一笑。
“還有呢?”巴薩盯住萊利雅的表情。
“恩?還有……唔……我有好一段時間沒見到巴薩了,前不久我和金還在古蘭西的海濱打海盜,不過我們現在就是打算回游戲島上去的,結果……”萊利雅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簡直有種莫名的親切感,讓她忍不住想多說些話。
“結果什么?”巴薩的眼中漸漸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唔!沒什么!”萊利雅自然是避而不談,昨天那么糗的事如果被人知道了,那她以后還怎么保持她在眾人中的威嚴?……雖說可能根本就沒有過那東西。
“反正,巴薩很厲害的!他總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很多很多消息,而且前不久,巴薩還找我和金商量借錢的事來的……”說著,萊利雅防賊一般瞅了巴薩兩眼,見他沒有聞錢心動又繼續道,“你干嘛打聽他的事啊,他是你兒子啊?”
“我……”
“你可別告訴我說是啊,巴薩的父親可早在兩年前就病死了。”
兩年前……“你說什么?……”巴薩的眼睛陡然睜大,“你說什么?!”他突然抓住萊利雅的肩膀。
不安與猜想,從剛才起就萌生,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喂,干什么這么激動啊你這個人,不要仗著你和巴薩很像,熟悉親切到了讓人想放下戒心的地步就得寸進尺啊!放手啦!不然我揍人了!”
“告訴我。”巴薩卻不打算放開萊利雅,眼中滿是驚異和嚴肅,“今天是幾幾年幾月幾號?”他這么問著。
巴薩這樣問著,腦袋里冒出一種奇怪的猜想。
巴薩從沒有想過,眼前的小女孩會是念力人偶或者別的什么,這取決于人的思維方式,巴薩思維方式讓他不會往那方面想,他只會相信眼前觸摸到的事實。
“干什么?你傻了?”萊利雅恨不得伸手摸摸他頭,看他有沒有發燒。
“別鬧,告訴我!”
“嘁,1982年2月9號,真是的。”萊利雅不耐煩的回了句。
“……”
雖說的確有過這種異想天開的猜想,可此刻真聽到這樣的答案,巴薩還是覺得怪異得令人難以接受。他定定地望著萊利雅稚嫩的面孔,忽然覺得周遭的空氣變得無比的黏稠,那種感覺,前所未有,窒息的要命。
“喂……喂你是怎么回事啊?不要瞳孔發散啊,喂,你的眼神就要死啦!誰來,快點讓他活過來呀!”萊利雅怪獸驚異地大吼大叫,張牙舞爪。
“呵……呵呵呵……”巴薩低沉沉地笑,突然伸手摸上萊利雅的腦袋,頭依然低垂著,他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些什么才好。
“哈哈……乖小雅別鬧……”只是他的聲音低沉、喑啞,莫名的似要哭出來。
“你活過來啦?……”萊利雅伸手摸摸,摸巴薩頭,乖。
“嘭!”
巴薩順勢把腦袋砸到萊利雅的肩上。
“嗷!痛耶,壯士你可千萬要撐住啊!……”
怪獸又一次大驚小怪,手忙腳亂地接住巴薩,扶穩站好。
“小雅……”這一次,巴薩的聲音低沉,卻似漸漸回復活力。
“恩?”
“告訴你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我是巴薩。”“還有,今天是1999年1月24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