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無理手:石佛的困惑
“第五盤棋,很重要。類似于七番棋里的天王山。”俞斌舒舒服服的坐在座位上從空姐手中接過來一杯飲料,繼續給洗耳恭聽的古力講解其中的奧妙,“尤其是現在這種2:2的情況下,誰能拿到第三盤勝利會在心理上有一個相當大的優勢,很有可能會一鼓作氣拿下第六盤。到時候比分變成4:2,可就麻煩大了。”
“就是說,只要名人拿下這一盤,那么在后面的勝負上就會有優勢。是吧?”古力對這些東西沒什么興趣,上次蘇羽和張栩下十番棋的時候這些東西都被棋院里那些學院派分析的爛了,一項項數據擺出來基本上只要下完第一盤他們似乎就能知道結果。感興趣的是同機去南寧采訪比賽的記者們,尤其是這位北青的記者,坐在俞斌的身邊嘴巴就沒停過,一直在東東西西的問各種問題,而俞斌也回答得津津有味,順便不斷地向古力灌輸這些理論。
“如果拿下這一盤,應該說就會相當大的優勢,這個是可以肯定的。”俞斌笑了笑說,“實際上這個問題你最好問問蘇羽本人。但是現在他還在度蜜月,不然他的回答肯定會讓你滿意。”
“后天第五盤棋就要開始了,名人什么時候才會到賽場呢?”那個記者立刻換了一個話題。
俞斌有所警惕的看看他,臉上繼續保持笑容:“這個我也不知道,聽說他是準備直接從北歐飛到香港,然后轉機到南寧。具體的時間就沒人知道了,估計現在他已經在飛機上了。根據調查分析顯示,一個棋手最好是在比賽之前兩天到達比賽地,這樣有足夠的時間來調整身體狀態,也不會因為呆的時間太長而產生過度疲勞。我們可以看看數據。”說著站起來從頭頂上的行李箱里拿出皮包,掏出來厚厚的一本記錄,翻開之后給記者看。
如果說原先的時候,古力僅僅覺得俞斌是一個學院派,那么現在,他只有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個理論大師的誕生:“您這是,什么時候搜集的?”
俞斌很謙虛:“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還多許多媒體的朋友和圍棋歷史研究室的朋友幫助我搞起來的。”
古力無奈的搖搖頭,沒心思聽俞斌的勝負理論,就轉過頭看著朵朵白云下綠油油的廣袤大地,托著下巴想著:蘇羽,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到武漢了吧。
實際上現在蘇羽已經到了南寧,正站在車站廣場上發瘋。
因為他和陳好兩個人都不能坐飛機,因此只好掐著時間沿著歐亞大陸橋坐火車咣當咣當的從斯德哥爾摩出發費了小半個月才重新回到中國的土地上。然后就地倒車就奔南寧而去。
現在火車上只有蘇羽一個人,陳好因為已經實在受不了火車上單調無聊的生活和越來越嚴重的妊娠反應,就在北京下了車,讓毛毛接回家去好好調養。
這下蘇羽更無聊了。如果陳好還在的話,至少還有個人能聊聊天說說話打打撲克之類的,而且眼看著自己孩子在老婆肚子里茁壯成長對于他來講也是很快樂的事情。
但是隨著陳好毅然決然頭也不回的跟著毛毛回家,蘇羽的無聊生活也就開始了。
從北京到南寧差不多要走五天,蘇羽想一想就覺得這五天可怕,咬牙切齒的恨不得從火車上跳下去到機場去買機票直接飛過去。這個念頭在火車停靠的時候尤為強烈,下面賣水的賣花生烏豆盒飯的人那招徠的手似乎就是在召喚他讓他離開這無聊的地獄上飛機去南寧去找兄弟們。
可是沒辦法。每天早晚陳好給蘇羽打電話,一半是問候一半是監督,一定要聽到火車車輪撞擊在鐵軌接縫上的聲音才能掛線。這讓蘇羽完全沒有辦法,只能坐在座位上呆呆的看著窗外變換而雷同的風景。
直到第三天的時候,從武漢上來兩個人換掉了他上鋪對鋪的那兩個悶包,情況才有所好轉。最讓他欣喜的是,這一胖一瘦兩位大學生竟然還帶著一副簡易圍棋。
“想不到兩位也是奕道中人啊。”蘇羽眉開眼笑的看著那晶瑩的棋子說著奉承話,恨不得一把抓過來好好的下一盤解解悶。
胖學生一愣:“您也會下圍棋么?”
蘇羽倒是很謙虛:“會一些,下不好,貽笑方家。”
“我們倆人是校圍棋隊的,想著這次回學校的時候做個伴,一路上能下下棋也不悶。沒想到能碰上您,這可不容易。不知道您棋力如何?我們倆人想和您切磋一下。”那個瘦的也是文縐縐的戴副眼鏡,卻沒有認出來對面坐著的是誰。
“水平不高,請多指教。”蘇羽毫不客氣,把塑料棋盤擺在鋪上伸手拿過來白子,“你們誰先跟我下一盤?”
兩個學生面面相覷。那個瘦的有些試探地說:“我們兩個以前都在棋校學習過,雖然沒能入段,但是也是業余三段。請問您是……?我們也好商量一下下法。”
蘇羽這個時候著急下棋,絲毫沒想到業余三段是個什么位置,就和當初在道場里下指導棋一樣揮揮手說:“業余三段的話,你們在盤上擺三個子就得了,三盤一降格。”
兩個學生繼續面面相覷:我們倆人,在湖北業余圍棋界也算是有名有姓,在南寧也跟不少好漢交過手,卻從來沒見過這種一聽說是業三就要讓三子的人。
莫非這小白臉是個職業的?但是兩個人端詳了半天愣是沒認出來對面這位是誰—也難怪,蘇羽一張國際臉,除了個子比別人高之外就是那種扔在人堆里認不出來那種,現在他又盤著腿坐著,連唯一的特征都被蓋了下去。
“我是圍棋業余三段。是正式的,不是網絡上那種3d。”胖子小心翼翼的說,生怕一不留神冒犯了對方。
蘇羽心想我知道你們是業余的,要不然能讓你們三個子么?就是這,我都覺得讓的少。不過猛地一下他又反應了過來:現在不是指導棋,他們也不知道面前坐著職業九段,所以他們可能覺得被莫名的讓子有些受不了。于是笑了笑說:“不好意思。要不這樣吧,咱們猜先,可以吧?”
瘦子沒動,而是謹慎的問了一句:“那么,您是幾段?”
“業余……四段。”蘇羽不知道業余里面應該分幾個段位,但是想想毛毛連拿了兩個全國業余冠軍才是業余七段,于是報了一個和他們差不多的。
“那就猜先吧。”兩個人不知道該氣該笑,無奈的說。
蘇羽毫不在意對手是誰,只希望能抓緊時間:“好好,你們誰先來?”
胖子大馬金刀往床上一坐,帶的蘇羽往下一沉:“我先來。”
蘇羽摩拳擦掌:“很好,很好。”
半個小時之后,胖子哭喪著臉從鋪上翻了下來,甩得蘇羽整個人向上一揚頭險些撞到鋪板。
又過了一會兒,瘦子面色蒼白得站起來,口中念念有詞不住后退,一直退到窗戶根底下還不斷的倒步。
“完了?”蘇羽還沒下過癮,招呼一邊畏畏縮縮的胖學生,“咱倆再下一盤?”
胖學生半天沒說話,哆嗦著嘴唇渾身發抖,嚇得蘇羽還以為他打擺子:“您,沒事吧?”
“職業的,絕對是職業的。”瘦子嘴里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話,倒是讓蘇羽覺得挺新鮮:才看出來?
胖子突然大吼一聲,撲到床前飛快的收拾好棋子:“再下,能讓職業的高手指點一回我就算沒白活。”
恭恭敬敬,按照規矩,胖子在棋盤上擺下來兩個子,算是蘇羽讓先。蘇羽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說:“夠了?”
“我們和職業棋手下指導棋的時候,就是讓兩子就可以了。”瘦子畢恭畢敬的回答。
看來你們遇上的是那幫地方棋院的二段三段們。蘇羽點點頭沒說話,繼續下棋。
隨著黑白棋子拍落棋盤,時間也過得飛快。這兩天蘇羽在火車上基本上連床都不下,除了上廁所之外只是悶著頭下棋,連話都不說。也就是看見乘務員推著餐車過來了,伸手拿一個飯盒,然后一邊吃一邊繼續下棋。
就連上廁所也是趁著那兩位低頭沉思長考的功夫去,決不浪費一分一秒。
“想不到啊,職業圍棋的力量是我等連邊都摸不到的高深啊。”瘦子仰天長嘆,淚珠滾滾而下,“憶往昔,眼高于頂,還以為可同天下英豪較量。未曾料到今日卻一敗涂地,在下心服口服。”
胖子一句話也不說,看著棋盤上自己受讓8子還被殺的一潰千里的慘象,已經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你究竟,是誰!”瘦子這個時候腦子已經迷了,終于問出了一直沒問的問題。
聽了這話,蘇羽開始幻想自己報上中國名人天元國手九段的名號之后,這兩個人必定會大吃一驚:“原來您就是號稱世界新名人的蘇羽九段。”“原來您就是號稱棋盤上的魔術師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蘇羽。”說完之后兩個人納頭便拜,接著恭恭敬敬:“蘇老師,您要不嫌棄,還請收留我們,鞍前馬后追隨您,只求您閑暇之時能教我們兩招!”接著梆梆梆的磕頭如搗蒜。但自己絲毫不為所動,哈哈一笑之后長身而起,嘆口氣說:“非是我不愿,而實在是不能。兩位與我歲數相仿,豈可稱師徒。但以后若來北京找我,指教不敢,大家多切磋便是。”然后隨著火車進站,蘇羽在漫天的彩霞中提起行李,頭也不回的走下火車,走出車站,坐上接站的凱迪拉克向著夕陽而去。
但這只是幻想。蘇羽剛張嘴說了個“我”字,就被瘦子打斷:“唉,算了,相逢何必曾相識,這兩天受益匪淺已是邀天之幸,豈可一而再,再而三。”
蘇羽目瞪口呆:這算什么一而再再而三?
胖子也是長嘆一聲:“今天總算見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明白自己原來是如此的井底之蛙。罷了,多保重。”說完,兩個人拎起行李扭頭就走,火車剛停穩開門就頭也不回的下車走人,給他留了兩個夕陽照耀下凄涼的背影。
蘇羽張口結舌。
但郁悶得還在后面。不知道是蘇羽說錯了時間還是陳好就沒給這邊打電話,他在火車站前的廣場上提著行李溜溜的站了半個多小時脖子都抻酸了硬是沒看見接站的人。
等不下去的蘇羽拿手機準備給應該已經到這邊的俞斌他們打電話,但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沒人接!“這幫孫子都干什么呢!”連打了四個電話竟然全都是關機,這讓蘇羽覺得自己被火車甩到了另一個世界。
不過打電話回北京之后,當蘇羽聽見陳好懶洋洋的聲音才確定自己還在:“我說,這里怎么沒有人?”
“什么沒有人?”陳好似乎不太明白蘇羽說的話,“你在哪呢?現在快到了吧?”
蘇羽很無奈:“我已經到了,站在南寧火車站門口吹海風呢。”
“呀,你真幸福。”陳好的聲音讓他想抽她,“南寧是在海邊么?”
“姐姐,您給這邊打電話了么?古力他們呢?”蘇羽不想跟她生氣,于是放慢了語氣。
果不其然,陳好又“呀”了一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古力他們中午的飛機,現在應該在你頭頂上。”
蘇羽抬起頭果然看到一架比螞蚱大不了多少的波音劃過天空,而且還能聽到那微微的轟轟聲:“我看見了。行了,那我自己去棋院得了。你知道南寧棋院在哪么?”
“不知道啊,我沒去過。”電話那邊傳來吧唧吧唧的聲音,似乎在吃什么東西。
“算了,我打車過去,讓人來一刀也認了,反正比在這里吃風強。”蘇羽吃了近一個禮拜的火車盒飯,把腸胃洗的干干凈凈,現在聽見陳好吃東西,肚子立刻排氣。
陳好很實在:“去吧,廣西那邊說話挺奇怪的,別讓他們把你帶錯了地方就行了。”
蘇羽倒還沒這么點背,才花了不到一百塊錢剛八點就找到了棋院。不過跟看門大爺一通胡掰吵吵了半天之后,才打聽出來現在里面沒人。
那人都上哪去了呢?去吃接風筵席了。誰的接風筵席呢?俞斌他們的。還有誰呢?還有兩個韓國人。叫什么?不知道,就記得一個胖乎乎一個苦瓜臉。
蘇羽再打手機,這幫人依舊沒一個開機。氣得蘇羽在門口一家爆滿的飯館買了一碗拉面坐在行李包上一邊吃一邊罵娘,還險些把人家碗摔了。
今天晚上住哪呢?蘇羽站在大街上一臉的茫然。剛才打電話回北京去找王七段問棋院定的酒店在哪,可王七段遠在千里之外打死他也不知道這邊給蘇羽安排了個什么地方,于是告訴他找輛車去市里轉,隨便找個酒店先住下再說,反正今天晚上找不到人明天再說就是了。
于是蘇羽又花了不到一百塊錢到了南寧永華酒店,進去之后開房睡覺。
但是剛把行李之類的東西安置好,蘇羽出來準備吃點夜宵的時候,就看到一幫人吵吵嚷嚷的從電梯里面出來直沖他而來。
定睛一看,正是李昌鎬兄弟倆和俞斌他們。看到蘇羽之后,一幫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你今天來的?陳好怎么也沒給我們電話啊。吃飯了么?我們剛吃完。”
蘇羽上去緊緊握住了他們的手,滿懷深情地說:“同志們,我終于找到組織了。”古力跨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同志,沒有黨的日子,你辛苦了,人民會永遠記得你的。吃飯了么?反正今天晚上吃喝玩樂棋院全包了,咱們吃夜宵去怎么樣?”
蘇羽大義凜然:“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過身體也是革命的本錢。我在火車上吃了五天的盒飯,終于發現原來東方之星比國內的服務待遇強上如此之多。我今天晚上就吃了一碗拉面,正要出去找食呢。”
“好辦了。”一幫人俞斌為首吵吵嚷嚷的又往外走,“夜宵去,干撈粉老友面,今天晚上要吃個痛快!”
蘇羽嘴巴是痛快了,但又是酒又是肉回來之后剛睡下就聽見肚子咕嚕咕嚕一陣巨響,然后兩個響屁出來余香繞梁,連忙捂著肚子直奔衛生間,這天晚上就沒從里面再出來過。
第二天,也就是比賽的前一天,蘇羽和李昌鎬兩個人都拉的脫了人形,坐在馬桶上叫苦連天門都不敢出。
奇怪的是,當天晚上去吃飯的十來號人,只有他們兩個拉肚子,而且竟然拉的如此兇猛,一時間棋院領導有些慌了手腳,連忙帶著他們去看病,然后全力封鎖消息,連新聞發布會都進行的草草寥寥,生怕記者們看出這兩位正冒著虛汗硬挺。
輸了一天的液之后,蘇羽和李昌鎬這對難兄難弟勉強止住了腹瀉,至少能安安靜靜地坐在棋盤邊等待對局的開始了。
上一盤自己拿的是白棋,所以這一盤就應該是黑棋先手,而且按照中國的規矩是貼出三又四分之三子,相當于七目半,比韓國日本那邊的規矩多了一目,回來點目的時候要好好注意一下。蘇羽靜靜的想了一下注意事項,拿過來自己的黑棋,等裁判長宣布比賽開始之后就伸手掏出棋子拍落在右上星。
李昌鎬不假思索,用相同的動作把棋子拍在左下對角星上。
“這是為了防備對角星。看來李昌鎬打算打一場持久戰。反正現在大貼目,他可以先不著急慢慢的發展,看清形勢再決定該如何抉擇。”被這兩個小子折騰了一天的俞斌打個哈欠,慢條斯理地說。
“不過我覺得蘇羽應該會利用先手的優勢搶攻,不會讓李昌鎬有機會照看后面。”參加了名人挑戰權賽第一場的孔杰昨天晚上剛到,并不知道兩個人現在身虛體弱,所以頗感奇怪地說,“但這兩位的氣勢,和前幾盤的針鋒相對比弱了很多啊。”
這是當然的,讓你舉著吊瓶住在廁所里你也這樣。但這話不能說了,上面要求壓下來這件事情免得給南寧抹黑,所以俞斌只是一笑:“鋒芒內斂,并不意味著對局會不好看。慢慢看吧,他們什么時候讓咱們失望過?”
說的也是。至少現在網絡上面就有幾十萬人同時在線觀看這盤棋,就是等著看誰能出一妙手秒殺對手。
但妙手之前的路是極為漫長的,雖然大家都有心理準備,但是一個上午只下了七手棋還是讓人們感到不可思議:莫不成,這兩位都有什么撒手锏,都要通過精密的安排之后才能使出來?
可也不會說一上午四個小時就下七手棋吧?一邊走在去餐廳的路上,孔杰他們一邊就開始研究這七手棋的妙處,但看著那實在是理所當然的棋路,連俞老師都實在是想不出來這里面有什么意義。
“要不然,就是他們瀉的手軟腳軟,所以想多養養精神,到了下午再比劃?”李英鎬和李昌鎬不一樣,說起話來絲毫沒有他哥哥拙笨木訥的感覺。
俞斌略一沉吟,伸手止住一愣要發問的孔杰,說:“這個也有可能。一會兒跟酒店說說,讓他們多給預備幾個滋補的菜。”
“預備了。”李英鎬笑了笑,“我早上起來就去見今天值班的經理,讓他和廚房商量做一些清淡的東西。”
俞斌點點頭,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著服務員上菜,過了一會兒說:“我看這盤棋,李昌鎬會先忍不住。”
呃?眾人都是一愕,頗有些不理解:“李昌鎬號稱石佛一向不動如山,怎么會先忍不住?”
俞斌高深莫測的看他們一眼:“先別問為什么,反正下午看就是了。如果李昌鎬加快了速度,蘇羽也必然會跟著提速。只不過蘇羽的觀察力和李昌鎬有差距,如果下的快了,我擔心在一些局部的細節上會出問題。”
果不出俞斌的所料,下午開始的時候,李昌鎬的確顯得有些忍受不了這種烏龜爬的行棋節奏,速度立刻快了起來。
再加上蘇羽的不甘示弱,一個小時的功夫便已進行了四十多手,密密麻麻的棋子在右邊形成一個轉換,蘇羽吃了點實地上的虧換來中間的出頭和一個先手,而李昌鎬穩定了右邊占據了相當的一片實地也算滿意。因此在這個時候,應該說還是局面兩分。
但是接下來,蘇羽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在上邊定型的漏看了李昌鎬一個拐愚型的手段,雖然連戰連退最后還是封死了李昌鎬出頭的路線,但盤算之下發現自己這里無論如何虧大了,至少損了15目以上,同時戰線被迫后延,也讓右邊的勢力有些難以發揮。
這就不好辦了。蘇羽揉了揉肚子,看著棋盤思忖下一步的著法,知道自己一上午想好的東西已經付諸東流,只能從頭再來重新考慮。
“實地有些不夠了。”古力的面色很凝重,手放在棋盤上一五一十的又細細的點算了一邊,“蘇羽下一步很明顯是要在左下李昌鎬的腹地里面動手,但因為右上的厚勢被抵消了一些,再加上上邊的模樣向天元高了兩路,所以雖然黑棋洶洶的有些黑云壓城的味道,但也正因為高了那兩路,讓李昌鎬點天元這一手就成了一刺兩斷,蘇羽很難圍剿。比如李昌鎬鎮天元之后蘇羽夾擋,白跳,黑刺,接著李昌鎬反關是很好的騰挪手段,為了顧及這里不被李昌鎬斷吃之后打通中央,蘇羽就要面臨一殺二的局面,那時候蘇羽只能保中央。”
孔杰默默的點頭,在網上和身在北京的常昊交流一下之后說:“常昊也這么認為。如果蘇羽不是連退兩路,那么實地上就不會顯得緊蹙,也不會留下李昌鎬鎮天元的好手。而且現在蘇羽如果直接攻擊左下白大空,距離右邊上邊的模樣太遠,并不好控制。而且如果控制不住李昌鎬從下邊的出頭,中間的大空也是危險。”
“就是說,基本上,蘇羽是一片形勢飄搖了。”俞斌微微嘆了一口氣,手掌無意識的在棋盤上輕輕拂動著,“如果不能踩破左下和下邊的白空,蘇羽是絕對不可能贏的。”
蘇羽輕輕的搓動著雙手,手心中緊緊地扣著一枚棋子,不斷地摩挲著感受著傳來的那一絲絲冰氣:對殺是毫無成算的,而且還要搭上中間的幾十目,就算殺勝左下也難以斷掉突入中間的白棋,這樣左下換中央對自己并沒有好處……當然,如果能在左下作出一片活棋,那么一切就都好辦了,不管是中間還是下邊的那兩枚白子,基本上就是囊中之物,而且李昌鎬的左下角覆巢之下也未必能保得住多少,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倉皇出逃到左邊……
這有些烏托邦了。蘇羽拍拍頭看看下邊隱隱然連成一片的白棋勢力,又仔細思考著李昌鎬鎮天元的手段,無奈的托著下巴發呆。
“蘇羽想不到更好的解決方法,現在也只是在發呆而已。”古力嘆一口氣說,“蘇羽并不適合下快棋。他的觀察力還是有那么點問題。”
俞斌也跟著嘆氣:“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只能希望這次魔術師能給我們變個好戲法了。”
但正心中暗爽逮這小子一把的李昌鎬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給一籌莫展的蘇羽機會,已經開始計算下邊的各種變化,力求不給蘇羽一點機會。
只要你進來,我就讓你逃不出去!李昌鎬狠狠的捏了捏指節發出輕微的噼啪聲:現在這個形勢,自己看來是不大可能去中腹和蘇羽分一杯羹了,不過蘇羽想要破壞他下面的棋形,也是夢想!
蘇羽的這一次長考,一直想到下午四點鐘,也就是足足思考了兩個半小時,才終于從棋盒中撈出棋子,反手拍落在左下角打入。
李昌鎬沒有著急反應,而是靜靜的坐著慢慢的忖度著蘇羽的想法,一直到認為自己基本上已經判斷出了蘇羽后面的手段之后,才慢慢的落子截斷打入黑棋的后路。
黑棋跨,扳,轉靠,都是這種情況下最犀利的騰挪手段,看得外面觀戰的眾人都是一陣陣的驚呼,一陣陣的贊嘆。
但是這還不能讓石佛有任何波動。他已經完全看穿了蘇羽的手段,輕輕的冷笑著,慢慢的圍追堵截著蘇羽試圖聯絡回右邊的路。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李昌鎬終于下出鎮天元的本局最兇狠手段。
蘇羽有些愣愣的看著那手棋,默默地把玩著棋子似乎在想著什么。
“也許,他是在找一個認輸的臺階吧。”俞斌看到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的黑棋大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五點半了,估計蘇羽會把比賽拖下去,明天上午的時候認輸吧。”網絡上,李世石作為明月韓國網站的解說員,頗有些歡欣鼓舞的味道。
時間在流逝,蘇羽在思考。李昌鎬看了一眼計時鐘,想著些什么。
“沒有路。”孔杰默然的搖搖頭,開始收拾棋盤,“我估計,今天就會這樣子了。”
這樣子了?蘇羽搖了搖頭,輕輕地笑了一下:還沒完!
起手,落子,竟然是在下邊四路上頂靠白棋!
“這里?”不管是俞斌還是孔杰,還是在北京的常昊或者在漢城的李世石,看到這一手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過分!這是典型的無理手!”
但這個無理手,卻讓胸有成竹的李昌鎬陷入了驚愕和困惑:這個,無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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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羽玩得過分了。”這天晚上,一邊喝著酒,古力一邊說,“依我看他現在這么做,無非就是給李昌鎬多吃幾個子而已。”
“那你說應該怎么辦?”孔杰微微斜著眼睛看著他,“這盤棋已經板定是個輸了,還不如多攪和一下看看能不能撈到便宜。”
俞斌笑了起來,不知道是喝酒喝得歡娛了,還是聽這話可笑,當兩個人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也不解釋,自顧自的喝酒。
“您是個什么意思?”孔杰看著俞斌樂不可支的樣子,感到頗有些奇怪,“您能解釋一下么?”
俞斌還是在笑著,看到兩個人的目光變得有些發狠,才連忙止住:“沒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別的一些東西,所以想笑,跟你們說得沒關系。”發現兩個人的面色已經很不好看,急忙說,“不過蘇羽這個人,我從來沒見過他胡下,所以雖然咱們看不懂,但這一手也一定有目的。”
“那么,能問一下有什么目的么?”兩個人對望一眼覺得這老家伙一片廢話和沒說一樣,決定再敲打敲打看能不能踹出貨來。
俞斌愣了一下,苦笑著搖搖頭說:“我怎么知道,反正我看不懂。”
能讓一向舍命不舍臉的俞斌自承看不懂,兩個人也算知足,轉正了身體繼續討論:“你看,如果在下邊托的話,能不能把這個子拉進來?……”
兩個人手指沾沾啤酒在桌子上畫了個局部示意圖,在酒店的吧臺上就這么開始津津有味的推算起來。
這個時候正被他們算計的一方李昌鎬正抱著雙腿坐在藤椅上看月亮,腦子里面卻滿都是今天下午封盤前蘇羽的那一手頂。這一手讓他完全看不出來有什么意義,從吃完飯回來一直到現在他分析了各種可能性,卻依舊想不出蘇羽要干什么。
一般情況下,如果要分析對手每一手棋的含義,無非就是兩個方法。一個是看方向,一個是從目標上反推。現在李昌鎬不用想也知道蘇羽的目的是要做活左下這一塊,但是從這個路子上反推,他卻怎么也看不出來蘇羽要用什么手段來做活。
要不然,就是那小子純粹是為了攪亂局面而這么做的?李昌鎬腦子里面有這個念頭,但很快就被甩到一邊:上次他吃過這種虧,如果還不長記性就顯得有些過分了。
可是,這次蘇羽要怎么樣才能達到目的,李昌鎬完全想不到。他又落入了上一盤一樣的境地,似乎已經把全盤掌握在手中,卻在結束之前發現一切還都充滿變數。
這樣子就讓人太郁悶了。李昌鎬扭了扭身體換個姿勢繼續看著當空的明月,身上披滿了晶瑩的光輝:每次都是先領先,掌握住主動權之后卻被蘇羽三手兩手在某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布置下一些讓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棋,最后就因為這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而失敗……上一盤就是這樣,如果這一盤又被蘇羽這樣的翻盤那他可真沒臉或在這個世界上了。
絕不能讓這小子的陰謀得逞。李昌鎬雙手放在嘴巴上暗下決心:歷史并不會重演!
但是不讓歷史重演的前提是他要看得出來蘇羽要干什么:圍棋,或者其它的什么棋,想要取勝的最基本要求就是能算清對手的路子。
如果看不出來或者看錯,那就是必敗無疑。
李昌鎬端起咖啡杯慢慢的抿了一口,讓藥物的刺激能清醒一下大腦,繼續分析著蘇羽的心態:每次到了這種時候,這小子就會下出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棋來打散局面。如果他應的話,那么外面就多了一些機會,這也算是一種騰挪的手段;如果不應的話,后手就會連綿不絕的跟上,約等于開辟第二戰場……
等等!騰挪!李昌鎬似乎抓到了什么東西,眼前閃過一絲亮光:如果這是騰挪的話,那么后面的方向就應該是進角然后反挖斷,放中間的白棋回家而斷殺二子做活,,最后再依靠頂的這一手可以強行點入下邊搜根,最后對殺的時候……李昌鎬大致上算了一下,應該是自己差一氣被打劫殺。
看來就是這個樣子了。李昌鎬嘿嘿的冷笑了起來:小樣,原來你是這個想法,那事情就好辦了。看明天哥哥我怎么收拾你。
不過換個念頭想了想,李昌鎬又感到里面有一些不確定因素:如果是騰挪的手段的話,那么蘇羽到最后很難殺掉下邊的那一塊大白,雖然有一手立下的大官子,但官子總歸是官子,無論如何只要李昌鎬穩定了下邊那蘇羽就很難再扳回來。
李昌鎬突然覺得蘇羽現在的風格和自己有些相像,都是在不利的局面下韜光隱晦,直到最后的時刻才給與對手最致命的一擊。不過他自己并不會像蘇羽這樣跳過一切過程直接把結果下出來,這樣子雖然出其不意而顯得極為詭異很容易讓對手有巨大的心理波動,但如果被對手反推出來過程那也就不用下了。
找到蘇羽思路所在的李昌鎬得意洋洋的笑了笑,繼續思考明天的對策:既然已經想通了他的想法,那么只要找出來最關鍵的地方打擊一下,蘇羽自己就必定崩潰了。
那么,蘇羽的這個算計最關鍵的地方,在哪里呢?李昌鎬突然暗暗的吃了一驚:不管他怎么推導,卻就是算不出蘇羽的次序!如果算不出他的次序,那么一切都是白費。
而且,如果那個頂是個陰謀,那么封盤手……李昌鎬倒吸了一口冷氣,險些把自己嚇暈過去:那個封盤手,隨意了……
“哥哥,睡覺吧,明天你還有比賽。”李英鎬伸個懶腰關掉電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上陽臺對李昌鎬說。
李昌鎬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管自己。
看著陷入沉思的哥哥,李英鎬還是勸了他一句:“我不知道您在為什么而思考得這么入神,但是天很晚了,明天早上八點您就要去繼續比賽了。不如等回到對局室里再去思考比賽的問題。”
李昌鎬也知道這個時候很難再想出什么東西,微微的嘆了一口氣,跟著走進了房間。
但是第二天,因為失眠而顯得有些迷怔的李昌鎬坐在棋盤前幾乎忘了昨天想到的東西。不過看看記錄紙上昨天晚上他留下的封盤手,就想了起來要干什么。
現在,就看蘇羽如何處理左下了。李昌鎬一瞬間做出了決定:如果他要,就給他,下邊無論如何是要保住的。
可蘇羽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并沒有往里走而是大拆了一手反夾白二子。
李昌鎬吸了一口大氣,有些感到不明所以,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尖下打算先做活下邊再說。
“現在看明白蘇羽為什么要在這里頂了么?”俞斌想了一會兒,看著孔杰古力兩個人說。
兩個人一起搖頭:“不明白,您能講講么?”
“很簡單。”俞斌在棋盤上迅速的擺出了一個極為復雜的變化,招招手說,“我也不太明白,現在只是略略的猜測一下他的心理。你們看,現在這個情勢,是不是對于蘇羽極為有利的?”
兩個人看了一會兒,估算了一下目數之后都點了點頭:“如果最后真的發展成了這個樣子,那么蘇羽的勝局基本上就可以肯定了。而且官子里面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能讓李昌鎬發揮。”
但孔杰有些懷疑的抬起頭:“但是這個結果,是不是顯得有些太夢想了?比如李昌鎬在這里可以完全不管蘇羽的挑釁而后退,那樣黑棋還是沒有退路。”
“你的意思就是,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是不是?”俞斌笑瞇瞇的,看不出孔杰的質疑在他心中有什么反應,“沒錯,這個任務基本上不能完成,但是如果把局面還原到現在的樣子,咱們一手手的往上擺一下,再看看好不好?”
也不等他們回答,就又極為迅速的把棋子清掃干凈,從頭擺起,接著每下一手,就問一句:“這樣下可不可以?是不是最好的應手?”
每一手棋,兩個人都要仔細的看半天,然后點頭說:“可以。”然后俞斌才繼續向下擺。
“這里跳,是李昌鎬反擊最強硬的手段。當然也可以并,雖然損一點,但是也能接受。不過這樣我們就要考慮一下李昌鎬這個時候的心理,他敢不敢退讓!”
“應該是,”古力斟酌了一會兒,才肯定的回答,“這個時候他不可能退讓,因為蘇羽的勢頭已經上來了,絕不能示弱。”
孔杰也點了點頭說:“如果在這個時候示弱,那么氣勢就一下子被打壓了下去,再加上戰局已經走向了不利的一面,李昌鎬將會陷入兩難。后面再想反擊的話,又會出現因為勢不如人而難以達到目的的局面出現。”
“所以,接下來的關之后開劫就是蘇羽對李昌鎬最致命的一擊。”俞斌又擺了幾個子,說,“李昌鎬下邊本來穩定的局面,先是被這手頂開一絲空隙之后,現在又被搜去了眼位,不得不面臨和蘇羽大塊對殺的局面。但是和昨天所分析蘇羽一殺二的局面完全不一樣的是,現在蘇羽一下子騰挪出來很大的一塊空間,李昌鎬已經不能像剛才那樣在這里有撲殺的手段—現在撲進去就是送眼,有了一個眼位,最后對殺的時候李昌鎬不管左下角還是下邊都差了不止一氣,結果成了有眼殺無眼。”
孔杰有些恍然的思考了一會兒棋盤上的變化,而后抬起頭靜靜的看著還在長考的李昌鎬說:“我覺得,現在他也應該看到蘇羽后面的手段了。”
李昌鎬昨天晚上就看到了結果,但是他并沒有看透這過程。現在他也和俞斌一樣,正在沿著同樣的路反向推算著。只不過俞斌用手,他用腦。
而蘇羽也并沒有靜等,他趁著李昌鎬長考的時間反復的推算著自己的這套小理論,一手一手的演算著各種變化的后果。
“總的來看,蘇羽現在有希望。”李世石作為韓方解說員,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頗有些無奈,“李昌鎬在看到蘇羽頂的那一手的時候,沒有能及時判斷出黑棋的意圖,就已經注定了這盤棋白棋將要陷入危險境地。”
李昌鎬伸手拿起棋子之后還是略略的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計時鐘才落子在棋盤上。
“夠兇狠,但是效果并不大。”孔杰看了一眼身邊的解說圖和電視上蘇羽的落子,在電腦上進行解說,“這里應該立下,無論如何也要做好打劫的準備。而現在蘇羽從下邊爬出之后已經徹底完成了劫殺的準備,白棋左下岌岌可危。”
實際上不用這幫人說,任誰也看得出來李昌鎬現在懸了。而身在局中的李昌鎬,則已經無可奈何了。
“如果說李昌鎬的敗招的話,就是昨天晚上封盤的那一手。他似乎有些著急而落子顯得隨意了。”李世石打字的速度很快,但公司顧得同聲翻譯也不差,幾乎在同時,這些解說就出現在了孔杰的面前,“這個隨手當時看來是理所當然的本手,但那也是在沒有看到蘇羽頂那一手的目的的時候的判斷。李昌鎬如果不著急的話,完全可以思考一個晚上,然后再作決定。”
臉色有些發紅的李昌鎬抬起頭看了看依舊冷靜思考的蘇羽,低低的嘆著氣,做著在其他人看來是最后反抗的掙扎。
但是隨著蘇羽開劫,李昌鎬全盤再也找不到勝機,無心的應了七八手之后,眼看著支離破碎的下邊形勢,搖搖頭把手邊的黑子扔到了棋盤上。
蘇羽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斜靠在沙發上聽著匆匆趕來的裁判長宣布他的比賽勝利。
“3:2了。”古力和孔杰兩個人也似乎松了口氣,推開了面前的棋盤笑了出來。
“不容易!兩盤逆轉了。”俞斌似乎還有些不大能相信,“如果下一盤蘇羽還玩這手,李昌鎬估計該瘋了。”
“現在他已經快瘋了。”孔杰看看電視上連連抹汗的李昌鎬,站起來向外走,“咱們去研究室看看吧,今天晚上還有酒宴,別讓他們復盤的時間太長了耽誤了時間。”
走進去的時候,他們正好看到李昌鎬在和蘇羽低聲的說些什么,然后李昌鎬就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出來時候看到他們也僅僅點頭為禮,側身而過。
“看來蘇羽這次算是把李昌鎬刺激深了。”古力輕輕笑了一下,低聲對孔杰說,“下個禮拜的春蘭杯第一輪,羽根直樹有難了。”
徑直走過去,他拍拍蘇羽的肩膀,把還處在對局深思里的名人叫回來:“他,剛才跟你說什么了?”
蘇羽抬起頭看看他們,一笑:“他說,下次絕對不會給我機會讓我玩這種把戲。”
“那你怎么說?”孔杰坐在李昌鎬的位子上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棋盤,低聲說。
蘇羽把手枕在頭后舒服的躺在沙發上,笑了起來:“沒說什么。如果他不出現漏子的話,那我怎么也沒辦法;但如果出的話,那也別怨誰,這東西就是愿賭服輸。”
“他又怎么說?”孔杰很有興趣地看著小棋手們收拾著棋局,問。
蘇羽笑了一聲:“他發狠了。”
到底說的是什么,蘇羽不說誰也不知道。但是當孔杰和俞斌站在李昌鎬身后眼睜睜看著羽根直樹被李昌鎬從上午九點一直折磨著堅持到下午五點終于崩潰的場面,心底下都有一絲恐懼:今年,看來不是一個好年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如果王孔古常周五個人被李昌鎬用這種下法打擊下去,那么明年的豐田杯蘇羽就必定出手—不過不管怎么說,因為張栩的持續性疲軟導致日本人不管在什么比賽上都是處在被蹂躪的地位。
但是讓蘇羽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是,春蘭杯第一輪剛剛結束,王文達的電話就回到了北京:“第六盤的時間定了,下個禮拜三。”
蘇羽的眼睛恨不得穿過電話線飛到漢城去瞪他:“春蘭杯還沒結束,怎么就開始下一盤了?”
“不為什么。”王文達呵呵地笑起來,“反正春蘭杯要到明年春節之后才會繼續,所以趁這個工夫把比賽趁早安排完。你不覺得你小子這個十番棋拖的時間太長了么?從今年春節之后開始安排,卻因為非典而不斷地推遲延后,現在半年過去了才下了五盤。”
這么一說,蘇羽倒真的覺得時間拖得長了一些:他忘了去年和張栩下十番棋的時候,實際上半年里面也就下了五盤棋,所以頗感歉意:“哎呀,這個問題還真是,你要是不說我還真的沒注意。都是這個非典鬧得,要不然比賽肯定都快結束了。實在是,……你多幫忙了,多謝。”
王文達也沒多說話:“沒關系,兄弟么。我幫你也是對公司有好處,也就是幫自己。不過這件事情并不是我決定的,而是贊助商做的要求。他們認為非典把這個比賽搞得七零八落的,這讓他們心里感到很不滿意,而且作者寫起來也比較麻煩,前后左右的查日期對正時間。所以呢,贊助商們要求時間固定地點固定,免得他們的投入得不到回報。”
蘇羽沒辦法:贊助商就是他衣食父母,不管怎么樣人家掏錢讓自己下棋,自然要得到相應的廣告效應,所以這種決定也算是理所應當。于是點點頭:“好吧,你什么時候回來?”
“后天。電話里面反正說不清楚,回去之后我再把時間地點安排給你。”王文達似乎在和什么人說話,過了一會兒頗有些興高采烈的說,“后天見。”說完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