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略略一掃,心底立刻升起疑云。眼見大玉兒跟順治像是剛剛哭過,兩人眼泡泛紅,看到自己進來,神色都很不自在。
多爾袞從來沒把順治當回事,一個黃毛小子,老是沉不住氣瞎鬧騰,小時也沒少被自己關黑屋子敗火。不過大玉兒……他知道得很清楚。在宮中風風雨雨這么多年,她早就歷練了出來,以前那個百事不懂天真可愛的蒙古小格格如今已經沒了影,眼前只有大清圣母皇太后孝莊,心機越來越深沉,有時甚至連自己都摸不透她在想什么。不過,她到底還是深宮婦道人家,難道想翻天不成?
多爾袞冷笑一聲大馬金刀往炕沿上一坐,劈頭就訓斥順治:“天不早了,皇帝該安置了!不是我說閑話,都已經當皇帝了,還這么小家子氣,成天跟你皇額娘鬧騰個沒完!你看又把你額娘鬧哭了。趕緊回你的乾清宮去!”
順治氣得嘴唇都在哆嗦,畢竟自己是皇帝,雖說他是皇父攝政王,可這只是一個尊號,他還真擺出父親腔調來訓斥自己了!剛想反駁,就見母后朝他遞了個眼色,旁邊蘇茉爾也在暗地里使勁朝他擺手。想到母后的話,他暗暗咬牙——好,朕忍!
順治忍氣朝大玉兒微微一揖:“兒子先回宮了。”
大玉兒頷首:“皇帝先回吧。”
順治轉身就朝暖閣外走,不料身后多爾袞大喝道:“成什么體統!是這樣跟你皇額娘說話么?該跪安!”
順治雙手握拳,站在暖閣門口背對著多爾袞渾身直抖,半晌才緩緩轉過身子,朝大玉兒單腿跪下,重復說道:“兒子回宮了,請母后早些安置。”
“這才像話!”不等大玉兒說話,多爾袞就滿意地點頭道:“去吧,明天本王拿點折子給你看看,你也該學著處理朝政。”
簡直像丟塊骨頭給狗!順治氣得話都說不出了,微微點頭,轉身就走。直到遠離承乾宮,他才扶著宮墻停下來,感覺氣得頭都在發暈。
小德子同情地看著自己的主子:“皇上小心身子,奴才扶您回宮吧。”說著伸手來攙順治。
順治一把推開,心里像是有火在燒,喝道:“滾開!沒上沒下的狗奴才!朕不用你扶!”明著罵小德子,其實是在罵多爾袞。罵出這句,順治心里稍微松快點,甩開大步就朝乾清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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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袞喝了口蘇茉爾遞上的茶,冷眼掃了掃大玉兒,見她神色已經鎮定下來,跟平時一樣,似乎戴了張面具般古井無波。他知道她心里肯定有氣,想想軟聲道:“你不要怪我對福臨太兇。你自己看看他,都十七了,該懂事了,成天打雞罵狗的在宮里折騰,書不讀,政務不學著料理。天長日久的,我們都老了,他還是這樣不上進,我的心都為他操碎了啊!”
大玉兒微微冷笑,偏腿在炕上坐下,賭氣道:“攝政王言重了!我看福臨很懂事。不讀書?那是笑話!你都不允許給他請老師,他找誰學讀書?料理政務?你舍得放手么?”
多爾袞見大玉兒聲色俱厲,倒軟了下來,笑道:“看你,又板著個臉給我顏色看。說實話,福臨這孩子跟我親生的也差不多,想當年還是我保住了你們母子的性命。光這個情分,你也不該這么說我!”他站起身來,在暖閣里踱著小步,款款道:“不是我不給他請老師,給他請了好幾位,都被他趕走了嘛,你可是親眼見到的!”
“那些是什么老師?連漢文都不會寫的老師行么?!”大玉兒板著個臉,冷冷反駁。
“我不是在幫他物色么!”
“物色物色!都物色好幾年了!天底下有哪個皇帝只讀過幾本啟蒙書的?”
“放心,這事我一定盡快辦,你就別給我臉色看了。”多爾袞嘿嘿笑著打岔。
大玉兒心知不能鬧得太僵,不然惹惱了多爾袞,一切都是白計劃。她放軟聲道:“你也實在太剛強,福臨這孩子吃軟不吃硬,你又不是不知道。好歹他是皇帝,你留點體面給他吧。”
“你放心,等我們大婚之后,我會把福臨當成自己親兒子般對待。我的天下就是他的天下,太子之位……”說到這里,多爾袞忽然覺得自己失言了,這不是把自己的全盤計劃都曝露了么?他趕緊換話題:“欽天監已經奏上來,后天就是好日子,后天你就搬進慈寧宮。接下來么,嘿嘿,該辦我們倆的事了。也好遂了你我多年的心愿!”
大玉兒心底猛然一驚,這么快!面上卻不動聲色,冷冷道:“不成!我反對!”
多爾袞耐著性子賠著笑臉到現在,就是為了大玉兒移宮之事,見她冷冷說反對,頓時也拉長了臉,喝道:“你不答應也得答應!都拖了好幾年了,下頭人都議論紛紛,我們不葷不素的成何體統?干脆把事情辦了,也好堵住那起子議論人的口!”
“你也知道被人議論?”大玉兒抬眼看著多爾袞,放緩語氣道:“我們滿人不講究這個,可我們得的是漢人天下,得防著被天下漢人當笑話議論。畢竟漢人最講究道德綱常。”
“這你放心,今天禮部侍郎錢謙益已經遞了折子,恭請圣母皇太后嫁給皇父攝政王。他是漢人重臣,擬的詔書花團錦簇,連我看了都感動啊。”多爾袞從靴筒里抽出一份黃袱面詔書,讀給大玉兒聽:
“朕以沖齡踐祚,定鼎京城。幸內稟圣母皇太后訓迪之賢,外仗皇父攝政王匡扶之力,一心一德,始能奠此丕基。既全夫夫婦婦之倫,亦慰長長親親之念。圣人何妨達節,大孝尤貴順親。朕之苦衷,當為天下臣民所共諒。其大婚儀典,著禮部核議奏聞,候朕施行。欽此!”
大玉兒聽得身上發冷。這個錢謙益實在太不要臉了!身為漢人,為了拍多爾袞馬屁,連漢人最講究的禮儀綱常都不顧了,溜須拍馬到極點;而且還是以福臨的口氣擬出這樣不堪的詔書!什么全夫婦之倫,慰長親之念,大孝尤貴順親!簡直惡心到沒邊!難道是明著告訴天下人自己跟多爾袞有茍且之事么?虧他想得出來!大玉兒氣得倚著炕桌說不出話來。
多爾袞還以為大玉兒的沉默就是默許,笑道:“我明天就把詔書明發天下,哈哈!”
“慢著!”大玉兒沉聲道。
“又怎么了?事情都到這地步了,難道你還有顧慮?我們苦熬了這么多年,該在一起了!”說著多爾袞走到大玉兒身邊,親熱地撫摩著她的肩頭。
大玉兒揮開多爾袞的手,已經有了決定。她仿佛有些為難似的道:“既然你們外頭都決定下來了,我也不反對。不過,是不是該給福臨先大婚?他都十七了,還沒開始選后選妃,放在平頭百姓家,這年紀我都抱上孫子了。”她抬眼看向多爾袞。
多爾袞心里一頓,明白這是她提的條件,回心一想,就算順治大婚又怎樣?皇后還是自己來選,要他往東不敢往西,而且塞幾個后妃給他,少年人說不定沉迷女色,自己不是更可以想咋辦就咋辦了?他點點頭,同意了大玉兒的條件:“也是,我倒疏忽了,他也不小了,等我們大婚之后馬上辦這事。”
“不行,還是先辦。”大玉兒半點不退讓。
“這樣一來,我們的事不是又要往后推遲?”多爾袞很是不悅。
“我們都等了這么多年,也不在乎多等幾天。福臨選后妃是有制度的,著內務府馬上辦理,花不了多少時間。再說了,你也有事情要處理不是?”大玉兒仿佛有些醋意,嫵媚地瞄了眼多爾袞。
是啊,家里那位得先擺平,多爾袞決定答應:“好,都依你!”看著大玉兒含羞模樣,他忽然微微心動,彎腰湊近她耳邊道:“今晚我就歇這里了,你可得……”聲音低了下去,只有大玉兒聽得見。
大玉兒微微變色,卻笑道:“還是等大婚以后吧,是你的總是你的,難道我還跑了不成?”
“就怕你跑呢!”多爾袞站在大玉兒身邊心猿意馬,看著她隆起的胸脯,忍不住探手進去:“給我摸摸……就一會……”
“不要……像什么樣子,還是趕緊回吧,明天你就頒皇帝選后妃旨意給內務府,可千萬別敷衍我……”大玉兒隔著衣服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極力推搪。
多爾袞的手哪里舍得拿出來,更是百般揉捏,兩人慢慢倒向炕上。大玉兒滾得發髻都松了,臉上泛紅,喘吁吁道:“別!別這樣……”
多爾袞淫笑道:“別什么……就算下訂吧!”
兩人正滾作一團,忽然暖閣門被哐當一聲推開,嚇了兩人一跳,趕緊抬起身來瞧。只見順治去而復返,在暖閣門口看著這幕呆若木雞,漸漸臉色變得極為可怕,紅里泛青,簡直怒發沖冠。
蘇茉爾心底連聲叫苦,只跑開了片刻,哪里想得到已經就寢的順治重新跑了回來,這下大玉兒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趕緊一個勁把他朝后拉,嘴里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么。
順治兩眼噴火,本來怕母后對付不了多爾袞,想想實在不放心,這才悄悄帶著小德子溜回來探情況,沒想到卻看到了這么不堪入目的一幕。長時間的懷疑得到了證實,卻分明聽到了母后為了讓多爾袞答應他大婚的那幾句話,心底又酸又辣又氣又燙,怔在暖閣門口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多爾袞冷冷一笑爬起身,整整衣服道:“我也該回養心殿了,明兒就頒詔為皇帝選妃。”說完揚長而去。
順治看著低頭不敢看自己的大玉兒,強忍怒氣道:“額娘早些安置吧。”他掉頭出了東暖閣,一長串眼淚終于順著面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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