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像指間的沙,你越是握緊,卻流失的越快。轉眼,六年過去了。
朝陽初升,山風輕輕,此時一個青色麻衣的少年正在這三環山懸崖峭壁間輾轉騰挪,他身形矯健,在山間跳躍的身姿時而如蒼鷹展翅,時而如靈猴攀巖。仔細看去,發現他背后還背著一塊被黑色藤蔓纏繞的紫灰色石塊。
此人正是吳雷。
六年后的吳雷,臉上的棱角越發分明,配上那烏黑明亮的眼眸,確實頗有一番英氣。一頭烏黑短發顯得相當精神。六年后的他身形越發的挺拔碩壯,一個十歲的少年身高體寬已與十五六歲的少年相當。此時他正在進行他每天必做的晨練。
“孫兒,吃飯了~”山間某處傳來一聲長嘯。
吳雷聞言,自山澗一躍,飛身上了三環的一峰,走到山石厚重處,才將他背上的紫灰色石塊慢慢放下,可就算是慢慢放下,卻也讓此處塵土飛揚。若此時旁邊有人,一定會訝異這紫灰色石塊的重量。
吳雷健步如飛,幾個閃身便回到了茅屋前。
老吳正端著一大碗鮮肉粥在門口等著,六年過去了,老吳臉上又多了些溝壑。眼珠也渾濁了不少。
“爺爺,以后早飯的事還是交給我做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吳雷不想讓爺爺太辛苦了,他年事已高,不知前些幾年是怎么過得,如今雖才七十幾歲,卻如同九十幾歲一樣,讓吳雷著實為他擔心。
“這那能成,雖然你爺爺我現在沒啥可教你了,但這做飯的本事,我可一直保留著。”老吳這六年來,眼看著吳雷的一步步成長。昨天仿佛吳雷還是那個天天向他撒嬌的小不點,而今天卻都變成一個豐神俊秀,實力高超的小少年了。
這六年來,老吳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檢查吳雷的刀法,除了剛開始一年,他的刀法進步緩慢,天天被他訓斥加罰。剩下的這五年,老吳是眼看著吳雷的飛速成長。小小年紀卻已經將他那曾引以為傲的《風影刀法》修煉到第五式‘清風追月’,已然超越他這糟老頭子了。他再也沒啥可教他的了。心中不免有些落寞,他不得不感嘆,歲月催人老,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孫兒,再將那《風影刀法》舞一遍我看看。雖不能給你什么指點,但建議還是能提一點的”老吳記得上次看吳雷舞刀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當時他便已經將《風影刀法》練至第四式‘風暖日清’。老吳便不曾關心他的刀法進展了。要不是昨日問他刀法進境,還不知道他已將其練到第五層了。
“是,爺爺”。說完,吳雷心神一動,一把鋼刀由屋外的掇刀石上憑空飛來。這刀長約三尺二寸,柄長三寸其上紋有虎面,刀背很薄,從刀尖沿著刀背向下五寸處有一金色圓環,舞動起來玲玲作響,刀身通體銀白。
這刀是老吳曾經的佩刀,不過現在贈與吳雷了。之前老吳曾下山辦事,就是去取這被他深埋的寶刀,自從半年前,吳雷刀法練到第四式,老吳便將這刀贈與他了。
這憑空攝物之術在六年前曾是吳雷心心念念之術,不過當五年前的某一天,老吳將其交給他時,他才發現,此術也不過就是將體內內息外放裹住一物后向自己引來,那被裹住之物還不能亂動,否則內息網罩一破,此術就破了,沒什么稀奇奧妙的原理。當時他也是失望了好長時間。
吳雷單手持刀站立,閉上眼,調運內息。一身青衣無風自動,還真有點飄飄謫仙的感覺。
忽然,他動了。
第一式‘無風起浪’,只見他憑空舞動,手中的刀也開始舞動,或劈或砍或刺或掃,每一刀都留下一個殘影,最后他將刀勢一凝,這每一個雪白殘影都仿佛海中的一道浪花,這空中共有七個殘影,就像是七朵浪花,隨著他橫砍的一刀揮出這七道浪花向前奔涌而去,浩浩蕩蕩,仿若一道‘浪潮’。他人亦跟在這‘浪潮’之后,緊接著他長刀一橫,整個人旋轉起來,宛若一銀色風暴。這浪濤加上風暴成就了他的第二式‘風浪無情’。漸漸地,風浪消融,看似已經平靜下來,忽然他那銀白色的刀刃一個上挑,他人亦跺腳騰空,半空之中,雙手持刀,一記猛烈的下劈,連那地面都經不住這刀鋒,直接斷裂開一條十幾米長的口子。第三式,乘風擊山!此時,清晨的一道朝陽正射向這座山峰,吳雷的長刀仿若一縷縷絲線不斷交織,他面前一片刀光瑩瑩,這射向他的陽光竟都被反射出去,一時間金光閃閃,直刺的人肉眼發疼,不能直視,第四式,風暖日清。那刺眼的金光還未消散,只見吳雷身形飄動,速度極快,如那山間的清風,來回飄蕩,一塊巨石被他那如風線的刀光一掃竟直接被切成兩節,切面無比平整。第五式,清風追月。
吳雷使完這第五式后,收刀而立,感受著自己身體筋肉內強大的力量與體內那相比六年前已經是滔滔江海的內息氣流。他不得不感謝孫爺爺那神奇的藥液和自己那獨創的呼吸術。這六年來,他每天訓練結束,渾身肌肉用力過度,酸軟無比,動一下就感覺到那鉆心的疼痛。是孫爺爺那神奇的藥液支撐自己走到現在,他發現,每當他全身酸軟,用力過度之后,浸泡那神奇的藥液澡,都會讓自己疲勞盡消,且每一次泡完那藥液澡,他都能感覺到渾身的肌肉在顫動。那是肌肉在增強的表現。雖然現在那藥液對自己已經沒有了那么大的效果。可現在的自己純粹的肉體力量都能舉起兩千五百斤的重物。每日晨練時背的那塊凝結石現在已經太輕了。
說道吳雷每天晨練背的那塊凝結石,那是由吳雷的控氣天賦凝結而來的,自從有一次,吳雷發現自己的凝結沙石之類的實物并不會爆炸而是密度變大之后,他便每日都去壓縮那瀑布下的一塊兩丈長的紫山石。一來是來鍛煉他的意識能量,二來就是為了尋一每日早晨晨跑只是方便攜帶的負重之物。這種紫山石本就密度較大,被他每日那么一壓縮,更是密度越來越大。日復一日,那兩丈大小深紫色的紫山石終于成了他所背的那塊一尺大小的紫灰色石頭。不過那凝練石太過沉重,最終還是老吳斬下那烏杉木數條細嫩枝條編制成繩才將那凝練石縛住。
吳雷曾問過兩老他現在的實力等級估計是多少。老吳說這個要讓自己去外面的城市里自己測定。他們現在也對自己的實力摸不準。因為外面的等級評定不是由你的內息大小或肉體程度,而是由你的實戰能力來評定的。所以,在這樣的等級制度下,很少有人能有越級挑戰的實力。或者說,那樣的人早已經成為更高級別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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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兩老如今都已不是吳雷的對手了,不論是飛刀,還是刀法,更不用說那詭異莫測的控氣能力了。
看著吳雷舞完這一整套刀法,略一皺眉,夾著拐杖走上前來,對吳雷說:“孫兒,雖然你這刀法確實凌厲逼人,但卻始終是少了刀法該有的氣勢。刀法,除了刀技還有氣勢,這加在一起方才成為刀法。你現在缺的便是這舍我其誰的霸道氣勢。”
“那...如何才能鍛煉那種兇猛的氣勢呢?”吳雷問到,他其實也感覺到自己手中的刀法與老爺子手里的刀法有差別,可就是不知道差在哪。自己曾猜測過是否是由于氣勢的緣故,沒想到,還真被他猜中了。
說到這個問題,老吳突然直直的望著吳雷。吳雷不明白為什么爺爺這樣望著自己,那眼神中有慈愛,有不舍,還有一絲決絕。
好一會,老吳才收回望向吳雷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孫兒,你長大了,已經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了,我們兩個老頭子也不該再將你綁在身邊了,雛鷹總是要展翅飛向遠方的。氣勢這個東西,需要你自己在戰斗中慢慢磨礪,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的”
吳雷知道,老吳這是要讓他出山歷練了。這些年,吳雷曾數次向老吳提出出山歷練之事,都被老吳給壓了下來,他認為自己實力還不夠。吳雷也承認,之前他的實力是不夠,無法擊敗老吳與老孫頭的聯手。而今,卻是主動提出了讓自己出山歷練之事。看來,他們也明白,自己的目光已經不在這小山里了。
吳雷確實是很想出山歷練,他想見識一下老吳口中說的器技師、念力師。也想見識一下外面的體術師。總之,外面的一切,他都想親眼看看,而不僅只是在孫爺爺家里的那幾本藏書里看到。可他也明白兩老對自己的不舍。
這個話題,讓爺孫倆之間的氣氛有些凝重,吳雷不知該如何開口。他頓了一下,抬起頭,看著老吳“爺爺,您放心,三年之后,我必定回來,到時候,將你們一起接出大山!”吳雷堅定的說道,他想讓兩位爺爺陪著自己,好讓自己盡盡孝道,而不是留他們在這深山里孤獨終老。
“唉,我們都老了,都不想動了,在這深山里也挺好的,只要你能時常回來看看我們,我們倆個老頭子也就心滿意足了”。老吳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孫子的心意。可他們終究是老了,人老了就不想再給自己的子孫再添麻煩了。說罷,對吳雷擺了擺手,轉身回屋。
“今天好好轉轉這大山吧,畢竟是你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以后回來的機會就少了,多轉轉吧。明天...你就走吧”屋內傳來老吳最后的幾句話。
吳雷沉默......
這一天,他沒有訓練。
他走過他曾練刀的那塊圓石,坐在那圓石上,單手撐頭,嘴唇緊閉,眼神流露出追憶。他想起了第一次在這練刀,一刀一刀,他清楚的記得那一天他砍了多少刀。又想起了爺爺在這圓石旁的第一次檢查,他沒有及格,結果被罰砍這圓石兩萬多刀。最后連晚飯都沒吃到,還是孫爺爺提著飯菜給自己送飯,說別讓爺爺看見,否則就吃不了了。老孫頭哪里知道,吳雷當時吃著老吳做的飯那么多年,怎么會不知道這飯菜是老吳做的。不說出來,還不就是怕自己知道老吳心軟后,懈怠了練刀。這圓石,陪了他整整四年。磨著這圓石上被他刮磨的處處凹陷。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坐在這圓石上,他想起了許多,難忘的...快樂的...痛苦的...
他又走過他修煉飛刀的那片樹林。那三個竹簍,如今早已破敗,上面爬滿青苔,竹簍內,還裝著當時他最后一次練習丟的石頭。他坐在樹林邊的河岸上,光腳擺著水花。他想起了孫爺爺在讓他向竹簍內丟完石頭后的打水漂訓練。規定每個石頭都至少要五漂,可自己第一天卻最多只打到五漂。他清楚的記得孫爺爺當時發黑的臉色,雖然這些年他話變少了,沒有再纏著孫爺爺叫他講外面的故事,可孫爺爺每次在自己訓練的時候,就一個人在旁邊大聲的自言自語,說是將給他自己聽,但其實是給自己講那外面的故事,雖然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個相同的故事。但還是讓那枯燥的修煉生涯多了些色彩。
這一天,吳雷走過了這山里的每一曾留下他影子的角落,想了許多,看了許多,追憶了許多。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過于老成了,一個十歲的孩子,為何如此多愁善感。老成嗎?他自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在這充滿回憶的地方多駐足一會。。。。。。
第二日,吳雷背著自己的包袱早早的出了門,他不想看見兩老那不舍的眼神。站在茅屋前,雙膝跪地,朝著兩老的房屋磕了幾個響頭。站起身,轉身就走,沒有再回頭。老吳和老孫頭幾乎是同時出門來,望著吳雷遠去的身影,兩人中不知是誰,輕輕的念了一句“一定...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