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樂坊的姐們們看到小史抱著一把古韻盎然做工極致的琵琶歸來,很驚詫,隊長古樂收收腿讓小史趕緊落座:“快坐好,那節目就不改了,下一曲你上,還是《十面埋伏》,這琵琶好漂亮。”
小史一手提著長裙的裙擺一手抱著螺鈿紫檀五弦琵琶,彎腰溜進樂隊:“楊先生給找的,音色簡直太好了。”
古樂比個ok的手勢,一串悠揚的竹笛聲結束這曲陽關三疊。
樂隊略微調整了一下座次,把小史凸顯出來,正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小史一串急雨般的輪指,讓來賓們的視線從海瀾鉆石上轉移過來,藍色的光束照射在螺鈿紫檀五弦琵琶上,配合著《十面埋伏》的樂曲讓人恍如跨越千年輪回。
今晚的來賓里有見識的人太多了,如此絕妙的大唐圣音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很巧,上次和大使館一起來挖掘碧璽蓮花的武官賀勇和文物管理局的許干事都應邀前來。他們本來還想和楊平聊聊,看看最近這貨有沒有什么新收獲呢,現在完全被螺鈿紫檀五弦琵琶給吸引住,兩人湊到樂隊近前認真聆聽。
許干事瞇著眼,陶醉在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的琵琶聲中:“嗯,小楊這是又要給我們個大驚喜了,老賀,你聽這《十面埋伏》就是白居易詩里描寫的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好!好啊!”
賀勇是軍人,能聽出那種讓人心潮澎湃,殺伐果斷、舍我其誰的意境,點點頭:“這小姑娘不錯。小小年紀能彈出這種意境。”
許干事端起酒杯抿一口,微笑:“恐怕不是演奏者的問題,你關注點不對,看看她的琵琶。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大唐螺鈿紫檀五弦琵琶,全世界只有一件,藏于日本奈良東大寺的正倉院,是日本御物等級文物。這一件么?呵呵……”
賀勇也是見多識廣。疑惑:“不會吧?我見過很多博物館都有這樣的琵琶展出。”
許干事不屑:“是,很多博物館都有螺鈿紫檀五弦琵琶,但那都是模具,只能粗劣的模仿,一碰都得散架,更不要說能彈奏出這么美妙的樂曲了。”
“真的?”賀勇放下酒杯,“那為什么說這琵琶和小楊有關系呢?這琵琶應該是演奏者的吧?”
許干事摸摸自己的領結,分析:“你看啊,剛才樂隊下樓的時候,這姑娘把琵琶給摔了。離得遠我也沒看清楚,但她當時拿的琵琶是黃色的,絕不是螺鈿紫檀五弦琵琶。前面的演出她一直沒有出現,直到剛才才抱著螺鈿紫檀五弦琵琶出來,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斷,她的琵琶摔壞了,不能修復,所以沒法表演。這里是小楊的地盤,會不會是小楊救急,把自己的收藏拿出來讓小丫頭表演用?否則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即便是后世高仿的螺鈿紫檀五弦琵琶,這樣的工藝,這樣的音色絕不是小丫頭能用得起的。”
賀勇不服氣:“有那么高級?高仿的都用不起?”
許干事點點頭:“是的,絕對用不起。螺鈿紫檀五弦琵琶現已失傳。但在敦煌壁畫上經常可以看到飛天彈奏五弦琵琶。日本正倉院的那張螺鈿紫檀五弦琵琶把唐代的螺鈿鑲嵌技巧發揮到了極致,表現了大唐盛世的繁華。這張螺鈿紫檀五弦琵琶看上去工藝絕不會比日本存世的那張琵琶低,只是紋飾不一樣,日本存世的那張腹面桿撥處貼以玳瑁薄片,其上用螺鈿嵌出一騎駝人撫彈琵琶的圖案。這張五弦琵琶面板上用螺鈿嵌出的圖案是飛天神女反彈琵琶,意境更勝一籌。精絕天下啊。”
賀勇被激昂的琵琶聲刺激到了,恨恨地:“中國的好東西都被這些侵略者掠奪了,這樣的國寶竟然存在日本!”
許干事笑著糾正:“掠奪者是可恨,但日本正倉院的那件螺鈿紫檀五弦琵琶還真不是掠奪的,真要感謝人家對大唐文化傳承的尊重和保護。”
“哦?怎么講?”賀勇瞇著眼問。
“日本正倉院的那件螺鈿紫檀五弦琵琶是我國唐朝宮廷送給日本圣武天皇的禮物,由日本遣唐使帶回日本的,”許干事對文物方面的知識儲備很全面,“日本圣武天皇死后,生前用過的寶物都被藏在了奈良東大寺的正倉院里,一千多年無人驚擾,倉庫里面留下了不知道多少奇珍異寶,光是極品樂器就有四五件之多,而這件螺鈿紫檀五弦琵琶是其中的第一名品,是日本皇家收藏的最珍貴的寶物。”
他嘆口氣:“五弦琵琶在宋朝就失傳了,這也是中國經歷了多次王朝更迭的悲哀,另一個方面也說明人家在這方面的工作做得比咱們到位,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日本正倉院的螺鈿紫檀五弦琵琶一直在國內收藏,現在也不知道被毀滅多少次,早就灰飛煙滅了。”
賀勇也嘆口氣,這是事實,不是靠憤青幾句牢騷就可以改變的現狀:“唉,別感慨了,小楊下樓了,你快去抓活的。”
楊平不知道自己被惦記了,剛下樓就被駱漢威引薦給了幾位朋友。
“楊生,這是威爾遜勛爵,我給你提過的,這位是孔先生,他在倫敦有家私人博物館,”駱漢威一一介紹,“這位是柯瑞金先生,伯爾根實用藝術博物館的館長。”
楊平一一握手問好:“幸會幸會。”
威爾遜是個六十多歲的英俊老頭,典型的歐羅巴人外貌,他微微欠身:“楊先生,能有幸和您私下談談嗎?”
楊平點點頭,他不明白駱漢威的意思,荷魯斯神黃金雕像已經給他了,盡可以和這位勛爵交換,還有啥事兒能找自己呢?
正待要上書房,身后許干事喊住了他:“小楊,大手筆啊。恭喜恭喜,哈哈。”
“呦,許干事,賀先生。有失遠迎,”楊平見到同胞很親切,停下腳步,“那件碧璽蓮花公展了嗎?”
許干事點頭:“已經展出了,蔣館長和尹館長還有我們這些文物工作者都很感謝你。”
“嗨。份內的事兒,客氣啥,”楊平看看駱漢威一行人,想出個主意,把這二位拉上,萬一有啥抹不開面兒的也好有個推辭:“走走,正好和這幾位歐洲古董圈兒的朋友去書房聊聊天兒,一起一起。”
駱漢威不好說什么,點點頭一起上了樓。
楊平招呼大家坐下,壓壓銅質喚人鈴。讓湯姆生上來給大家倒上茶,躬身出去了。
駱漢威喝口茶:“楊生,那件荷魯斯神的黃金雕像拿出來讓威爾遜勛爵鑒定一下,剛才他就按捺不住了。”
威爾遜放下茶碟,急切:“是啊,荷魯斯黃金雕像我還沒有見過,一般都是金屬或者石雕的,如果是真品我可以高價收購。”
楊平從書桌邊上的大背包里取出荷魯斯神黃金雕像放在書桌上:“呵呵,它現在屬于駱先生。”
威爾遜干笑兩聲,倚著書桌開始上上下下觀察黃金荷魯斯神雕像。
楊平坐著沒動。打開書桌上的雪茄盒,給大家分了一支,威爾遜顧不上,許干事不吸煙謝絕了。
柯瑞金頭發稀少。戴副金絲邊眼鏡,手上有枚白金鑲鉆的戒指,一看就是會享受的,不住評價:“這么好的雪茄怎么能沒有紅酒呢。”
楊平呵呵笑,壓壓喚人鈴,招呼湯姆生送來瓶紅酒。他本想再讓送來聽可樂,想想還是忍住了。
湯姆生給大家當倒紅酒,柯瑞金晃晃酒杯,深嗅一下:“楊先生真是會生活,不但擁有幾位美麗的妻子,還擁有海瀾鉆石,甚至她們佩戴的都是世界級的彩鉆,中王國時期的首飾,太令人贊嘆了。”
孔先生不是中國人,是地地道道的英國人,很紳士地欠欠身子謝謝湯姆生:“謝謝,呵呵,楊先生,我們對埃及中王國時期的古董很感興趣,尤其那幾件帶有圖騰的護身符首飾,不知道楊先生能不能割愛?”
楊平吸口雪茄,腮幫子疼:“那些是我送給愛人的禮物,不會轉讓,對不起。”
“哦,那太令人遺憾了。”
賀勇和許干事互相看一眼,滿目驚嘆,這小楊手里竟然還有埃及文物,聽意思不但是珍品而且數量不少!
威爾遜不住稱奇:“嘖嘖,真是奇跡,兩千多年前埃及就有這么精湛的冶金工藝,你們看著荷魯斯神的神態,鷹隼造型多么逼真,線條多么流暢,王冠是的眼鏡蛇,鷹隼腿間的女王立像多么傳神,底座上還有埃及,埃蘭和古波斯三種文字的題銘,太珍貴了。”
駱漢威哈哈笑:“老威爾遜,這件雕像不論從材質年代還是意義上都高出你那幾件斗彩不少啊,我可不大愿意交換。”
威爾遜臉都漲紅了,急眼:“哦,駱!你還是紳士嗎?說過的話怎么能不算數,我用那件天字罐和你交換。”
駱漢威多精明:“哈哈,這雕像全世界只有一件,天字罐可是有十好幾件呢。”
威爾遜轉向楊平:“楊,我的朋友,我不能直接向你購買嗎?”
楊平也不是白給,遞給他一只雪茄:“恐怕不行,駱先生用很高的代價已經買走了這件雕像,我愛莫能助。”
威爾遜對這件黃金荷魯斯神雕像志在必得,他咬牙切齒地剪掉雪茄帽,像是在剪駱漢威的手指頭:“ok,駱,說出你的條件。”
駱漢威聳聳肩,無所謂的樣子:“我認為這件雕像可以換你所有的斗彩瓷器,嗯,所有的。”
楊平驚得舌頭差點兒沒咬掉,賀勇和許干事也是滿頭見汗,這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那么問題來了,在中國成華斗彩都是稀世珍品,一個英國勛爵家里能有多少呢?還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