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一直感覺有雙帶著繭的手不斷地在我臉上摩挲,溫暖而又粗糙的感覺,我努力的睜開眼睛,眼前一片如晝般的光芒,但卻並不刺眼,這光芒很是柔和,我瞭然了,我臥室裡也放著幾顆夜明珠,只不過,究竟要放多少顆夜明珠才能達到這般地步。
直直望向天花板,卻看到上面鑲嵌著一個三個拳頭大的夜明珠,我暗自咂舌,真奢侈呀。
我稍稍起了身子,卻猛然一窒,觸目的是一雙熟悉的眸子,那雙瑰豔璀璨的黑目就是在堯光山上打暈我的人,只見他眉若飛鋒,鳳尾琉璃,宛若神賜的完美五官在這熒光中越顯魅惑,眉心有一處疤痕,但絲毫不減其魅力,反而越顯其風采,添加了一份缺陷的冶豔,渾身散發了一種難以相容的高貴與霸氣。
原來這纔是他的真面目。
“你那日是易容的?”疑問的語句,卻是陳述的語氣,我這般問道。
他緊纂著盯我的眼睛,淡淡的嗯了下。
我眼珠四下移動:“這裡不是東海龍宮,是哪裡?”我警備問道。
“這裡,是魔宮!”他邊說著,邊靠近我,欲將枕頭豎立,使我舒服些說話。
但彼時的我只是一條年歲不到上千的龍,聽他如此說話,見他想要靠近我,躲還來不及,哪管得了他什麼,連忙往裡側滾去。
我仔細觀察了他的面色,見他並無傷我之意,便狀著膽子說道:“那你捉我前來是作甚,你又是這魔宮裡的什麼人?”
他嘆了口氣道:“我是魔神!”
五雷轟頂!
他見我睜大了雙眼,似是不可置信般,便又道:“至於前一個問題,你以後會知曉的!”說罷,離開了。
我欲哭,這是做的什麼孽呀,竟然讓那魔神捉我至魔宮,想我在這裡,是脣紅齒白的十佳少年一個,不偷不搶,不騙不淫!難道好人都是做炮灰的命?!天道不公!
我兀自捶著被子!卻見一行鶯鶯燕燕施施然走了進來,環肥燕瘦,清麗妖豔皆有,不禁感概就憑這麼些佳人,這東海水晶宮便無法與魔宮相比,平日伺候我的僅是些鯉魚、錦鯉、蚌精的,與這些麗人相比,怕是都要相形見絀了。
過了一陣,我順著那些侍女們,穿好衣物,梳洗完畢,卻見那一個爲首的姿容芳華的侍婢盈盈施禮,謙卑說道道:“主上請公子前往花園!”
我雖不忿,奈何這是人家的地盤,只得跟著那個侍婢前往。
剛入花園,就見到一道孤寂的背影,茫茫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那一個背影。如此瘦削,如此挺拔,如此,孤寂。單薄的衣衫隨著寒風而獵獵作響,天地間只餘那唯一的黑,黑的如此讓人心痛,一種撕裂心肺的痛楚。
我一步兩步三步地移了過去,還沒移到他身邊,就見他含笑的回過頭來:“怎麼這麼晚纔到!”
我受寵若驚啊!
換做別人跟我講此話,我必定哥們似地一手攬過他的肩,笑著講一大堆的理由!
眼前站著問我話的可是魔界至尊,魔神啊!
我諾諾的應著,在腦海中搜索著理由,奈何平日裡機靈的一個人,此時此刻卻如此木訥。
“你怕我!”肯定的語氣,溫和的說道,估計做了不久的上位者,語氣中又不失威嚴。
“呵呵呵呵”我假笑著。
開玩笑,你可是魔神吶,魔神,一個不小心把我這條未成年的青龍屠了怎麼辦?
敖洛啊敖洛,你就是從小被父皇二哥他們保護的太好了,想你東海龍脈一族,也是堂堂洪荒遠古上神祖龍的後代,現在居然落得這麼窩囊!
思及此,我又挺起了胸膛,再怎麼也不要給龍海龍族丟臉,擡頭挺胸的望著他。
只是,一看到那眼神,我就挫敗了,那裡的溫柔如水像網般衝著我罩頭而下。
唉,挫敗地垂頭,好歹我也是上千年來難得一見的一條青龍,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那人卻直直向我走來,纏住我的手,十指緊握,好像本就該那麼自然,那麼他的手心溫度適中,手掌乾燥厚實,被這樣的手觸碰,很難拒絕,我愕然的望著,卻聽他溫和說道:“一起去去看看花吧!”
我與他站在花叢中,驚愕的看著一大片鮮紅似血的赤團華連綿不絕,無止盡一般,只是不知爲何,看了這些曼珠沙華我眼睛發酸,有一股想要流淚的感覺。
我揉了揉眼睛,駐了駐心,道:“你引我前來看這些做什麼?你還是快些放我回去,我從來不曾離東海水晶宮這許多日!”
他看著我,目光復雜深邃,最終,慢慢平復爲一種溫和,微笑著說,道:“叫我漣!”
啊,我張大了嘴愕然的看他,卻見他小心翼翼的說道:“這些往生花,難道你不喜歡?”
“喜歡啊,很喜歡,畢竟不是哪兒都能見到的。”我胡亂應著。
“那就好!”他長吁了口氣,眼睛微瞇,看著我,微微一笑,不顧我的抗拒,將我攬入懷中,柔聲說道:“有個人曾經說過,只要在我這魔界開滿曼珠沙華,他便留下,原來,竟真的不是奢望!”
我不解的看著他。
他張口欲言,卻見遠方一人走來,清新俊逸,一雙桃花眼動人至極,人只道河陽看花過,意不問潘安,形容的就是此人容貌氣質,只是他一開口就將我對他的好印象完全打破,那尖銳的聲音嘲諷道:“這是哪兒來的小朋友,怎麼,魔神大人忍了幾百年,想換個口味?”
聽這口氣,是把我當成了新來的孿寵,我臉色驀的一變,馬上甩開了漣的手。
漣身上隱隱散發著怒氣,道:“殷,請水公子離開,我這花園可不是隨便什麼貓呀狗呀就可以進來的!”
隨即一個身材魁梧的隱衛跳出,伸手道:“水公子,請吧。”
那人靜默了一會兒,我轉頭看向他,他臉上紅綠黑交錯,指著漣道:“你可不要忘記了,他是你活活逼死的,他的魂魄在看著你哪,這個東海……!”他接著伸出食指指著我道,看清我的臉龐,卻猛然一僵:“他他他……”不斷連續的結巴說著他字。
“殷,還愣著幹什麼!”漣提高嗓門冷酷道。
那廂殷直接反手去鉗住怔愣中的那個水公子,拖著他離開。
“我們接著走吧!”那人溫和的笑著說道。
這人前後的臉色怎地變化這麼大?
但我站在原地不動,冷冷道:“魔神大人,請問您什麼時候放我回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