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他,我的眼中驟然涌起來一股酸澀,就好像我曾經在無數的地方,無數次經歷過這種場景,無數次凝視過這個淡漠的背影一般,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悲傷,那么的有苦難言。
盛經綸慢慢轉過臉,那俊美無儔的面龐上暈染著一層薄怒。我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害怕他會突然的沖我發火,我只能像個做錯事說錯話的孩子一般低頭垂眼,一雙手無處安放假裝揉著自己發軟的小腿肚。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嗎?”盛經綸反問,明明很淡然的語氣,在我聽來一字一字像剔刀般,剔著我的骨肉。
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我還會這么費力傷神的跟他在這個鬼地方廢話?
我揪著嘴咕噥了聲:“我本來就不知道!”
盛經綸無語的看著沒有星星的夜空,也不出聲。
“有話說話裝什么憂郁。”我很煩躁,不耐煩。
“你這個女人——”我沒想到這么小的聲音,盛經綸他也聽得見。他突然鼓起眼睛,生氣的咬緊了牙齒:“剛才利用你身體逃離蕓薹村的陰魂他充滿了怨氣,他一旦離開蕓薹村的范圍為了生存,他會殺死無數無辜的人命,你知道嗎?”
我想說我不知道,可是意識到了問題嚴重性的我,根本貧不起來。雖然我抵觸盛經綸,但是我卻沒有任何抵制的相信了他說的這番話,沒有絲毫的質疑就是那么無條件的相信了。
也正是他此時的言語,讓我真正意識到,這個原本就詭聞不斷的荒村,它到底是有多么的可怕。
剛才在巨石前我突然后背一疼,一定就是那個“貓王”附身到了我的身上,然后操控著我的身體快速的奔向了懸崖吧,他當時跑那么快還慌不擇路,是不是就是因為盛經綸追上來了?
貓王從見到我的那一刻起,就在為逃離荒村而蓄謀著吧?只是他為什么偏偏要利用我離開荒村呢?難道就因為我是一個活人嗎?
我糊涂了,雖然最后我承受著內疚也沒有選擇相信貓王,可是沒想到還是被他利用了,現在面對盛經綸的質問,我只能低低的說了一聲“對不起?!笔⒔浘]立在一邊不說話。
我感覺到他的火氣消了一點,但是也不敢貿然開口,默默的坐在地上,又低低喃道:“剛才謝謝你救了我?!?
我也不知道盛經綸聽見沒有,反正他沒有吭聲,這氣氛實在是壓的人難受。
一直僵持了好一會,盛經綸才緩緩開口:“你回去吧,反正你早就死了,卻在陽間多蹭了這么多時日的性命,趁著還有口氣在去找你父母把身后事交代清楚,也免得留下遺憾。”
盛經綸說的有聲有色,我聽的那叫一個氣結,不滿道:“你、你在說什么呀?”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干什么莫名其妙的對我說這些話?我活蹦亂跳的,他居然讓我回去交代身后事,真是荒唐至極。
“怎么,不相信我說的?”盛經綸瞇了瞇眼,俊臉上仍然是沒有什么表情,“方羽,我看你的命理,你分明是一個早就死去的人,可你為什么還活著?我相信這一點,你心里是清楚的吧?”
我清楚,我清楚個屁呀!
那天那老頭也說我已經是死人,還說什么陽壽已盡陰命難續之類的話,現在盛經綸又這么說,他們到底是什么意思呀?故意逗我玩呢。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蔽衣膹牡厣吓榔饋?,往著周圍掃了一圈,根本不知道該走哪條路回家。
盛經綸煞有其事的打量了我一眼,搖搖頭,我以為他要說些什么,卻見他轉身走了。
“喂,”就算他真的放我走,也該告訴我哪條路能回家吧?“我對這里人生對不熟的,現在又是大半夜,要是我再碰到一個像貓王那樣的貨色,莫名其妙的被他利用該怎么辦?”
盛經綸移動的腳步緩緩的停了下來,我一直局促不安的望著他的背影,像一只迷失路途的可憐貓一般。
“先跟我來吧。”盛經綸說。
我躊躇了幾秒,眼看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我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勇氣,居然就跟了上去。
我跟著盛經綸回到了村子里,他找了一戶人家,指著已經傾塌的門戶說:“這些人家雖然已經是荒蕪了很久,但是在里面找一套衣裳應該不難。你去找一套衣裳換上,我送你回家,不然穿成這樣在外行走多少不方便?!?
盛經綸言語淡淡,但是聽的人非常的窩心,我傻傻的看著他一時忘了反應。
“怎么,不想?”盛經綸問。
我一楞,呆呆的搖頭:“不是不是——”我尷尬的扶了扶頭發,小心翼翼的擦過他的身邊,將傾塌的屋門推開了一條縫鉆了進去。
進去院子里,看見盛經綸還比我先進來,我嚇了一跳。轉念一想他是一個鬼,鬼的出沒方式不就是來無影去無蹤嗎,有什么好稀奇。
“你剛才那表情是什么意思?”盛經綸背著手問我。
我看他面色依舊寡淡,就跟天邊月光的清輝一般,不禁想這個人活著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一個人呢?是那種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人?亦或者是那種淡泊名利目空一切的人?說真的我看不穿,這個鬼,雖然已經不是那么可怕了,但是他仍舊像是一個謎一般。
我搖搖頭:“沒什么?”
這間破敗的房屋,雖然荒草叢生無處下腳,但是看得出來它正當住人的時候建設的應該是很不錯的。
我一時貪玩,俏皮的問盛經綸:“你知道這戶人家以前住的是什么人嗎?”
“姓秦,不過是普通的農民。”盛經綸淡淡的說。他大概是看出來我還想問他問題,不耐煩的擺手:“趕緊去找身衣裳換上?!?
盛經綸語氣強硬起來,我悄悄扮了個鬼臉吐了吐舌,沒再說話。
走過院子來到廳屋門口,哪里的草長的差不多有我長,我用手推了推銹跡斑斑的門鎖,推了兩下沒有推開?;仡^想找盛經綸來試試,他卻抱著胳膊靠在那邊墻角,仰頭憂傷的看著月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盯著他的側面看了看——真他媽的帥!
此時畢竟不是犯花癡的時候,盛經綸那么憂郁我也不好打擾到他,于是自己慢慢的繞著房子往后院走,那邊并排有好幾間房子,我走向了第一間幸好門沒有鎖。
我慢慢推開鐵門,一只腳剛剛邁進去,忽然聽見一陣刺耳的鈴聲!
那房間里腐味沖天漆黑一片,突然的傳來這么一陣鬼怪蹊蹺的鈴聲,不止是我嚇的轉身就跑,就連望月憂傷的盛經綸也被驚動沖了過來。
盛經綸利落的抓住了我的手,拖著我來到了那黑洞洞的房間門口,他松開我快步的沖了進去,沒半秒我就看見他抓了一個形狀古怪的鈴鐺出來了。
那個鈴鐺在盛經綸手中發出激烈的聲音,仿佛是不甘心被盛經綸捉住,而試圖朝著我沖來咬我一般。
一個鈴鐺也成精了,我納罕,驚恐的往一邊退了幾步。
我看見盛經綸手中抓著的鈴鐺,根本不是我以前見過的那種普通的鈴鐺,這個鈴鐺通身是骨白色,瞧著材質更像是骨頭,而不是什么鐵啊銅的材質。
因為它吵的太兇,我實在是有些怕它,卻聽盛經綸嘀咕:“原來是把你落在了這里。”
我疑惑的看向了盛經綸,難道這個怪鈴鐺是他的東西?
“你……你能不能讓它不要吵啊。”我腦子都被它吵爆炸了,難受的不得了。
盛經綸幽幽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人骨鈴發出這么熱情的聲音,”他低頭專注的看著手中吵鬧的鈴鐺,喃喃:“你為什么突然這么激動呢?”
我暈,扶著額頭實在有些無語了,盛經綸他真當這個鈴鐺成精了嗎,居然還試圖跟它對話?
我實在是被它吵的抓肝撓心的難受,既然盛經綸發蒙跟它對話,那我可沒那么好脾氣,沖它吼道:“你吵死了!”
真的很奇怪,當我吼完之后,那個鈴鐺居然慢慢的停了下來。
不吵了?我訝異,不停的眨著眼睛。沒有搞錯吧,這個鈴鐺它居然還欺軟怕硬,我才吼了一聲,它就消停了。
“你、你干嘛這么看著我啊?”這個鈴鐺突然不吵了,我本來是想問問盛經綸是怎么回事,抬頭看他時才發現他眼神怪怪的瞅著我。我被他看的十分不自然,不由的咬住了嘴唇。
“它認識你?!笔⒔浘]幽幽的說。他的語氣明明那么的平淡,卻聽的我心里咋呼呼的。
我傻眼,怔怔然的望住他,好一會才故作搞笑的說:“你以為它是人呀,它長了眼睛啊,認識我?搞笑的吧你?!?
我說完也不敢再看盛經綸,只能在心里吐槽自己怎么這么倒霉,來個破房子找身衣裳也能遇到這種古怪事情。
“沒錯,人骨鈴認識你。”盛經綸十分認真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