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漠然的聽著他們的爭執,就像是在聽著一對入戲的演員激烈的對演臺詞一樣,整個人靜悄悄的沒有了任何的情緒與感情。
這幾天,我早已經放下了對吳巖的一切防備與猜疑,并且將助他復生的事情安插在了我未來的人生行程里。然而,機緣巧合,在這樣一條黑黢黢的隧道里,那被粉飾的恩情與信任,分崩離析成了一堆慘不忍睹的殘渣。
我雙腳不受控制的踉蹌了兩步,不小心踩到了飲料瓶類的東西,隨之那東西發出了擠壓的聲音,清晰的響徹在陰冷寂靜的隧道間,聽來像是壓抑已久的釋放,又像是對某種事物敲響的喪鐘。
我不想再面對吳巖和花朵,也不想繼續往前去追尋那可能會有的線索,轉頭往著來時的路快速的走了回去。
身后傳來了吳巖的聲音,傳來了花朵的聲音,傳來了嘈雜的、匆忙的腳步聲……
我一口氣跑到地窖里,用著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靈活速度,離開了地窖。
我終于回到地面,跑出了二瞎子的房子,對面前熟悉的環境卻感到無限的迷茫。
我雙手壓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外面的空氣。一團濃墨一般的黑影卻快速的落在我的面前,吳巖他的模樣在黑氣里一點一點的顯現了出來。
“阿玖!”吳巖面不改色的攔在我面前,喊著我的名字,就好像隧道里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
“有事嗎?”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我冰冷的目光根本無法看清楚他。
“阿玖,你還信我嗎?”吳巖頓了頓,這樣問。
我扯了扯嘴角,抬起頭,面目表情的盯著他——我已經記不清楚,自己上一次完完全全的信任一個人,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但是我知道這一次我信任的人,他親手給了我很沉重的一擊。那一擊讓我很痛,可是我無法言說,因為讓他攻擊我的機會是我親手交給他的。
“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應該去信任誰嗎?”面對我的冷若寒霜,吳巖輪廓分明的蒼白面龐上流露出了吃痛的失望。
我站直身體,冷漠的移開自己的眼睛,擦過他的身邊,頭也沒有回的走了。
世間的欺騙可以分為很多種,在我看來一種是無關痛癢,一種是不可饒恕。而吳巖賦予我的這一種,讓我感覺到了深深的震動,所以他是后者!無論從前有多么多的恩惠與感激,在這一刻,就好像是錦緞裂的一聲斷了,變的面目可憎起來。
我越走越遠,忘記了自己走了多遠,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做什么事情。對陳璽的承諾,對假小子的承諾,那一切都在心底空洞盲目起來。就此離開吧,回去我應該要去的地方,可是這個想法卻讓我的雙腳沉重起來。
我疲憊的看著面前落滿楊花的水塘,忽然聽見蕊蕊火急火燎的聲音,“玖玖姐,玖玖姐……!”
“怎么了?”看著滿頭大汗,連氣也喘不順的蕊蕊,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腦子里突然的就冒出了假小子的樣子。
我快速的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冷靜的問道:“賀婷呢?”
蕊蕊用力的吞了口氣,結結巴巴的說:“她……她不見了!”
“不見了?”我腦子里一下子冒出了很多很多的可能性,雖然不至于慌亂了,但也有些淬不及防。我以為把賀婷安置在我家里是明智之舉,沒想到結果竟然變成了這樣。“蕊蕊,你先不要急,慢慢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牽著蕊蕊到水塘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靜靜的等待她平復好心情。
“你走了沒多久,我聽見賀婷的房間里有很奇怪的聲音傳出來,出于關心我就披著衣裳上去看了,結果……”結果就不見了嗎?說到這蕊蕊激動的快要哭了:“結果我看見……看見幾個紙人裹著賀婷躍下窗戶走了!”
“紙人?”提到紙人我能夠想到的只有二瞎子,他操控著的紙人可不容小覷,“那你知道那些紙人帶著賀婷去哪里了嗎?”
蕊蕊直搖頭,根本回答不上來。
我心里著急卻也知道慌亂不得,只能先拉著蕊蕊回到了家里。
剛走到家門口,就撞上了尋找蕊蕊而失望歸來的爸爸和秦峰,他們倆見著我們倆都松了一口氣,拉著蕊蕊不停的問東問西。
我被他們晾在一邊也沒有多說話,直接快步上了二樓賀婷住的那間屋,本來還想在房間里找到些蛛絲馬跡的,結果仔細的找了一通,什么線索也沒有找到。
我很有些失望,剛下樓來,就看見爸爸站在樓梯口。
“一個晚上沒有休息會?”爸爸語氣還算客氣的問。
樓梯口本來就窄,他站那而我根本過不去,只能隔著距離停了下來。
這一個晚上我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神經繃的緊緊的就沒有放松過,現在是沒有鏡子,不然我肯定也會被自己的樣子嚇到。
“你知道二瞎子在哪兒嗎?”爸爸之前找二瞎子來對付過我,關于他的事情,爸爸肯定多少是知道些的。
“你找那個怪胎干什么?”爸爸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黑臉漲的有些掛不住。他咳嗽了一聲,轉而憂心的說:“看你臉色那么難看,快進去洗洗睡一覺,不要再到處亂跑了。”
“我有急事。”我不想多說廢話,冷冷說道。
蕊蕊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我的胳膊,小聲的問我:“賀婷失蹤跟那個人有關系嗎?”
“可能性很大,我要先找到他才能確定。”我繼續追問爸爸二瞎子的下落,只有找到他,我才能夠知道假小子到底怎么樣了。
然而爸爸的態度很死板,根本不出聲。
“我帶你去,我知道他在哪兒。”突然秦峰挺身而出圍了上來。他才經歷了一番生死,性格倒是大改了,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也去!”蕊蕊急忙附和著秦峰。
“那不成!”爸爸見秦峰和蕊蕊跟著起哄,一下子就慌了:“你才剛剛好點,我不許你出門。”
被爸爸這么一喝,蕊蕊是不敢說話了。
“你剛還不許我出門,我這還不是出去兜了一圈,怕什么?”秦峰三言兩語就把我爸爸嗆的說不出話了。
我知道爸爸有多么寶貝秦峰,自然不會去犯他的忌諱,淡淡的說:“他剛剛病好是不方便出門,你現在反正空閑著,你帶我去吧。”
“去不得!”爸爸垮著一張黑臉,為難的看了我們三人一眼,“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二瞎子說除了他以外,只要是活物靠近都會死!”
“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可不記得蕓薹村什么時候有這么個地方。
“就是山崩崩出來的那個大黑洞里!”爸爸被我逼急了,狠狠一跺腳,只好將他知道的說了出來。“這是我昨天聽見二瞎子鬼鬼祟祟跟村長說的,他讓村長有事就去那里找他。”
山崩崩出來的大黑洞?倒是很像吳巖說的古墓。吳巖他也說過只要我去古墓,那么鎖魂秘術和蕓薹村的秘密就會迎刃而解。只可惜落水之后我就不辭而別了,不然我是不是就可以早點解決這件事情呢?
現在想這些顯然沒有實質上的意義,當務之急我得找到那個地方,然后盡快趕過去。
“具體位置是哪里?”我到底在蕓薹村待的時間少,很多地方沒有來得及去,也沒打算去。往年我回來蕓薹村都挺順利的,不知道為什么今年回來會發生這么多不好的事情。
爸爸張著眼睛不理解的瞪著我:“我曉得你這些年跟著你阿婆學了不少本事,可是你到底是一個女孩子,能不能有個女孩子的樣子,你說你成天這呀那的,以后該……”
“以前你不屑于管我,以后你也不要管我。”真是好笑。我無情的打斷了爸爸的絮叨,他氣的兩眼通紅,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秦峰看不過眼,又怕吵著了左鄰右舍和住在家里的別的客人,急忙圓場道:“就是以前老廟的附近!前幾年山崩,老廟給崩沒了倒是崩了個大黑洞出來。剛開始還有人去哪兒獵奇,后來好幾個人有去無回,就再也沒有人敢靠近那個地方了。”
老廟的位置我知道在哪兒,離村子并不是很遠,但是需要翻山才能到,如果我跑快點應該不要一個小時就能到。
“喂!你真要一個人去啊?”秦峰在我身后大喊了起來,“很危險的!”
我知道很危險,假小子現在的處境也很危險,如果我去了那她就多一分生的希望,如果我坐視不理,她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這個摩托車借我用用!”我抓起掛在墻上的鑰匙,翻上爸爸的摩托車就要走。
“去不得!去不得!”爸爸突然撲到摩托車頭前,用他顫巍的身體擋住了我的去路,驚的我一顫,我從來不知道他還有這么不怕死的一面。“小九啊,你聽爸爸一句,不能去,你不能管這件事!”
“為什么?”面對我的質問,爸爸抿著嘴根本回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