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的願意,和這些人一起死嗎?你們的家人、朋友,還在等著你們回去!”我想了想,決定換一種說法:“這些村民是可惡,但爲了他們搭上好不容易又搶回來的命,值得嗎?”
“妹子,大姐我謝謝你救了我們,但是這仇我們一定要報,難道就讓他們活著,再禍害其他姑娘?我寧可跟他們同歸於盡!”大姐說完,揮著手大喊:“大家用力!把車滾進河裡去!”
“活人有活人的懲罰,你們何必爲他們搭上自己,”我看著水修,想讓他施法幫忙,但他卻袖手旁觀,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咱們蒐集證據,把他們交給警察,他們犯下這麼多的罪,一個都跑不掉的!”
這些話,終於有了一點點效果,幾個孕婦的手,慢慢的從玻璃上挪開,無措的看著我。
“呸,你壞蛋!”
“呸呸呸,你壞,你壞,你!”
我剛想繼續勸,卻聽到秦中寶奶聲奶氣的叫罵,我往聲音的方向看去,這小東西居然把右側的窗戶打開,把腦袋伸了出去!
“寶寶!!”我嚇得魂兒都要掉了,趕緊把他拽回來,關上了窗戶,還好,他的小臉上,還是髒兮兮的泥巴,並沒有受傷。
“外面有兩個壞姐姐和我說,讓我們不要打她們的爸爸,否則她們就把我媽媽撕碎,”秦中寶對著走道里的那個丈夫說:“真壞!壞!壞!”
“寶寶,不可以這樣!”我趕緊抱著他走到了水修跟前,假裝要把他遞給水修,讓水修收拾他。
“媽媽我錯啦,”小傢伙馬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拉著我的衣襟,蹭著我的肩窩,說:“是那兩個壞姐姐跟我吵架,我是好寶寶,媽媽不生氣。”
我看著小傢伙肉乎乎的臉,聽著他的解釋,一點兒氣都沒了,我摸著他的頭,說:“媽媽不怪你,外面的姐姐也不是壞姐姐,只是每個寶寶都愛自己的爸爸媽媽,她們是擔心咱們傷害她們的爸爸,纔會和你吵架的。寶寶,你也不要生氣,知道嗎?”
“嗯……”秦中寶拖著長長的鼻音,說:“我不生氣,我是好寶寶。”
我抱著秦中寶,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好的,化解怨氣的辦法。我指著窗外,問:“寶寶,你問姐姐們,她們愛不愛自己的爸爸媽媽。”
和秦中寶吵架的,一定是他的女兒,能這樣保護自己的爸爸,說明這些嬰靈心裡,還是有愛的,只要這個丈夫的心裡也有愛,那這些怨恨,不是就很容易化解了嗎?
“愛~”秦中寶拖著長音,奶聲奶氣的說:“姐姐們愛自己的爸爸媽媽,不讓我們打她們的爸爸否則……呸!我纔要把你們撕碎呢!壞蛋!”小傢伙突然又張牙舞爪的跟窗外的嬰靈幹上了。
我趕快把他塞進水修懷裡,讓他看著這個小搗蛋,免得他又開窗探頭出去吵架。
我蹲在城裡姑娘的丈夫面前,語重心長地說:“大叔,你看,孩子們聽你的話,都是因爲她們在意你,愛你,難道你要利用這份愛,讓孩子們在地獄裡受盡折磨嗎?”
大叔低著頭,雙目呆滯的看著自己的手,不發一言。
“用來困住她們的陣,會讓她們每天遭受噬心之苦,萬劍傳身而過的痛,這痛已經延續二十年,你要她們再去地獄裡,遭受千年、萬年,永遠不停歇麼?”水修也加入遊說之中。
大叔擡起頭,扭頭看著窗戶上的嬰靈們,突然,嗷的一嗓子,哭了出來。
“她們居然當我是爸爸,居然護著我啊!這麼多年,我就沒把她們當孩子,我就當她們是個工具啊!!”大叔哭的鼻涕眼淚一臉,好像是把這麼多年攢起來的委屈,都哭出來了一樣。
水修的手,輕輕的搭在他肩膀上,說:“孩子的心中,不會覺得父母有錯,她們跟隨你,是真心對你的,你要讓她們再去地獄中,受千萬年的苦嗎?”
“這都是我的錯,這二十年,我心裡一直有一口怨氣,就是消不掉,向晚她一個城裡姑娘,不怕苦,跟著我回來,可是,可是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啊……”大叔說著,就用手捂住臉,痛苦的嚎哭起來:“向晚啊,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我並不能要求你放下這麼多年的怨恨,但是,哪怕僅僅是爲了你自己的女兒,讓嬰靈們停下吧,”我擡頭看看水修,再看看窗外一張張猙獰恐怖的小臉,勸他:“超度它們,讓它們去吧。”
“我對不起她們,這麼多年我沒把她們當女兒過,”大叔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涕,才說:“所以知道束縛這些孩子們,以他們爲原動力的陣破了之後,我纔會用她們來報復村民。”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停手嘍?”白悠然突然湊過來,冷笑著,說:“我在這村子裡,跟你來來回回碰過這麼多次面,你居然也不告訴我,小夏已經死了。你怨,所以你就要害死我的女朋友?”
白悠然說著,突然激動起來,他越過我,拎著大叔的衣領,吼:“因爲你怨,就要我們一車人陪葬!這些被拐來的女人不無辜嗎!開車的司機不無辜嗎!!”
窗外的嬰靈突然躁動起來,甚至能清楚的聽到——放開爸爸,我要撕碎你,放開爸爸!
“不,我後悔了。”大叔扭頭看著窗戶,很久才說:“這麼多孩子,我連哪個是我女兒都不曉得,可她們卻一直保護我。”
他苦笑著,又哭起來,說:“孩子們,爸爸也對不起你們,我不會,讓你們去地獄裡受苦的。”
說完,他推開白悠然的手,扶著椅背站起來,對這水修說:“孩子們都聽我的,我有辦法,讓大家不被攻擊。但是,你得幫讓他們離開,不然就算現在不攻擊,遊逛在村裡,也很危險。”
“嗯,”水修點頭,把我扶起來,又把秦中寶塞給白悠然,再拿出幾張用得上的符咒,剩下的一股腦塞進寶寶的衣兜裡,說:“兒子,照顧好叔叔阿姨們。”
說完,先行走到了大巴門口,打開了門。
我看他沒交代我,就顛顛的跟了上去。我老公上道多了嘛,知道我會跟,乾脆就不趕了。
“孩子們,停下吧,”大叔下了車,衝著那些嬰靈張開手,說:“來,都跟爸爸走,爸爸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嬰靈們一個個轉過頭,空洞的、流著黑血的、只剩森然白骨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大叔。
我嚇得直接往後退了半步,貼在水修身上。
“怕就上去和秦中寶待著吧,”水修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憋著笑,:“丟丟,你老龍灣裡的那個身份,果然是瞎貓逮著死耗子了,唉。”
我白他一眼,沒有回嘴,面前這麼多嬰靈,我纔不會跟水修鬧彆扭,小命要緊。
“乖,來,跟著爸爸走,跟著爸爸。”大叔一邊喊,一邊慢慢的往後退。
那些嬰靈裡,果然有兩個乾屍一樣的孩子,爬下大巴,站在了他的腳邊,接著,其他嬰靈一個個,都爬了下來。
大叔蹲下去,摸了摸兩具乾屍,說:“爸爸做錯了,跟爸爸走吧,以後你們不會受苦了。”
兩具乾屍慢慢擡起黑褐色的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跟著他後退的腳步,慢慢地往前爬著。
大叔走在最前面,身後是密密麻麻的嬰靈,幾個抱著孩子的女鬼,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跟。
“一起走吧,”我走過去,看著她們,說:“我們出去就報警,會讓他們受到懲罰的。你們,去那裡吧。”我指了指天空。
女鬼們互相看看,搖了搖頭,說:“我們在這裡,看著村民吧,以免他們又欺負人。”
她們想的,比我們要多多了,的確,以這些村民的性格,說不定等沒事了,會爲了自己活命,殺了其他人滅口。
“謝謝,”我回頭看看大巴,那裡不僅有被拐騙的女人,還有我的寶寶。有她們震懾村民,至少在我們回來前,大家都安全。
我們默默的跟在大叔身後,慢慢的往村子裡走。
“咱們去後山坡,”大叔回頭看看我和水修,停下來等我們跟上,才說:“其實那個道士,的確是坑了整個豆角村。”
水修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提問,讓他一口氣說完。
“你們外鄉人,不,豆角村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當年他們請回來,封印小鬼的那個道士,其實,和現在教他們練小鬼的,是一夥人,”他陰惻惻的乾笑著,說:“他們怎麼能想到,這是爲了報仇啊!”
他身後的嬰靈們,仍舊慢慢地跟著他爬,並沒有什麼變化,果然他在,任何詞都不會讓他們激動。
“我和向晚是同學,大二那年,我們班組織大家出去野營,晚上大家圍著篝火講鬼故事的時候,我就說起村裡這個山坡,當時我曾對向晚說,要打破這裡迂腐的封建思想。
向晚爲了幫我,問了不少人,後來,有個道士打扮的大叔來找我,他說,可以給我一大筆錢讓我回來幫助村民致富,有了先進的科學技術,就不需要重勞力,能實現男女平等就了。”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女兒,苦笑了一下,說:“他還說村裡這個坡是個風水寶地,能帶給村民想不到的財富。如果將來我遇到困難,就可以去找他幫忙。”
“你還記得,他叫什麼麼?或者,長什麼樣子?”水修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