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我正好要去找你。”牛長老沖我嘿嘿笑著,露出被旱煙熏黃的牙齒,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有消息了,走,去你那兒說!”
牛長老跟著我進屋的時候,還有說有笑,夸萬文玉一看就是文化人。
結果他看到床邊站著的傲吉時,足足有半分鐘,都沒有說話。
大概是他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抽出旱煙管,火都沒點,假裝吸了幾口,說:“這個,有消息了。”
萬文玉搬了一把凳子,放在牛長老身后,又倒了一杯水遞過去,才說:“您請說。”
“好好。”牛長老贊賞的看著萬文玉,滿意的坐下,挺了挺腰桿,說:“有個祖輩一直住在瀘沽湖的娃兒和我說,他祖上的資料里,有畫過你給我看的紋飾,那屬于一支神秘的民族。”
雖然這個開場白,好像和什么都沒說一樣,我還是認認真真的看著他。
“這個民族,也是母系氏族,但并不是咱們慣常了解的,屬于瀘沽湖的那一族。”牛長老說完,重重的點了點頭,才說:“你們,知道了吧?”
呃。
明明說了很多,但其實一句話沒說,大概就是講述現在這種情況吧?
“不知道,長老,請您詳細的講述一下,這個種族的神秘,以及所在地,謝謝。”萬文玉比我直接多了,他拿出紙筆,擺出一副學霸提問的架勢。
“具體在哪里,沒人知道,不過,據說這個傳說中的種族,生活在地平線以下。你們到了瀘沽湖,好好打聽一下吧。”說完,牛長老又盯了傲吉好一會兒,才走出去。
我轉頭看看傲吉的帥氣的臉,蒙著布條的眼和這一頭銀發,決定先買頂帽子,再買副魔鏡,最后再買口罩,把他遮嚴實了以后,再去瀘沽湖。
從昆明到瀘沽湖,最方便的方法是先做火車去麗江,再坐汽車去瀘沽湖。
但是,水修和傲吉引人注目不說,又都沒有身份證,火車是肯定不能坐的,于是原本快捷方便的火車之旅,變成了蜿蜒盤旋的大巴專線。
而且大巴時間固定,我們只能在昆明又過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坐車去麗江。
昆明到麗江,八個小時的大巴。
麗江到瀘沽湖,兩個小時的山路。
十個小時的大巴,坐的我渾身都散架了一樣。終于到瀘沽湖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快癱在水修身上了。
不過好在八點出門,快七點到,恰恰錯過的太陽。
“丟丟,你受不了就休息一下,咱們要去的小落水村,還有一段距離。”水修一手抱著我的腰,讓我站穩一些,一手打開地圖給我看。
“還坐車?”我跺著自己發漲的腳,哭喪著臉,說:“咱們走過去吧?看著也不遠啊。”
“明天早上也走不到。”水修嘲笑的看著我,把地圖又放到萬文玉面前,說:“就在這里,晚上就住村里。”
“好。”萬文玉點點頭,轉過頭來看著我,說:“地圖上的一厘米,代表一千公里,看著不遠,能走斷腿。”
這三個人在對我這個學渣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嘲笑之后,直接包車前往小落水村。
不得不說,景點就是這點兒好,到處都是車,哪兒哪兒都能到。
司機對水修和傲吉的打扮毫不在意,一路都在跟我們介紹一些景點,并塞給我們一張名片,讓我們需要車的時候找他。
萬文玉收下名片,和司機攀談起來。
司機說,比起大落水村,小落水村算是開發的比較晚,一共就幾十戶人家住著,還住著正經的摩梭族人,是真正的母系氏族。
他們每提一次“母系氏族”我腦子里就會晃一下,但是就好像是缺了主要畫面的拼圖,再晃,都想不起來到底是什么。
很快,我們就到了小落水村。
下了車,我才真正看清楚,這一路都在身邊的瀘沽湖。
那清澈的可以看到水草的湖水,那幾乎伸手就能觸摸到天空的美景,和那波光粼粼的映襯著落日的湖面,讓我們迷醉。
尤其是湖面上倒影著的雪山,和落日的余暉相映襯,美的,簡直就不像是人世間該有的畫面。
小落水村的確不大,而且今天在這個村子里的游客,似乎也就只有我們四個而已。
我們干脆就選了民宿,一來對身份證要求不嚴格,二來,還能和當地居民聊一聊,看看有沒有辦法從他們的口中,得知那個神秘的,地平線下的名族,到底在哪里。
辦入住的時候,給我們登記的是個男人,他一直有意無意的瞄著我身后的傲吉和水修,那目光讓我不怎么舒服,可是,又說不出來為什么。
天黑的很早,八點多的時候,外面已經幾乎沒了光亮。
這一整天我坐了太久的車,洗完澡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就坐在床上,和水修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幾乎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外面卻傳來了一陣兒嘈雜聲。
先是一陣兒我聽不懂的歌聲,接著就變成了瘋狂的敲門聲,聽起來,好像還有人在起哄,熱鬧的不行。
我所有的瞌睡都嚇沒了,讓水修快點附回紙人上,然后,走過去把門開了一個縫。
“有什么事?”我門才開了個縫,就被人推開,接著,擠進來一個漢子。
我看他快速跑到水修面前,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伸進口袋攥緊了符咒。
這個漢子頭上帶著一頂白色翻沿草帽,穿著一件金色繡花長袖和一條大紅色的燈籠褲,他看都沒看我,直接就走到了水修身邊,雙手捧著一條彩色的寬腰帶。
他嘿嘿傻笑了一會兒,開口唱起了歌:“他鄉的妹子喲,似山上的云朵,阿哥哥我來喲……”
“我是男人。”水修冷冷的看著他,打斷了他的歌聲。
漢子轉頭看看我,指了指水修,臉上的表情已經不是驚訝,而是驚恐,問:“這是個男人?!”
“嗯。”我這才發現,他是今天幫我們做住宿登記時,一直盯著水修看的人。
我正準備問他為什么來,就聽到萬文玉大吼:“你們是什么人!”
我嚇了一跳,拉著水修就往隔壁跑。
傲吉和萬文玉住同一件,這會兒,他們屋里也多了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
這個漢子身上的衣服,和幫我們登記的漢子穿的差不多,他手上倒是沒有腰帶,不過地上,卻撒了一地的茶葉。
“這是你的阿夏嗎?”皮膚黝黑的漢子指著傲吉,問:“是你的阿夏,你為什么不在門口放鞋子?”
呃,在說什么?我抬頭,錯愕的看著水修,卻發現,他竟然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什么阿夏,你在說什么,你們大晚上闖進來,要做什么?”萬文玉一臉的緊張,看著我和水修,說:“你們沒事么!”
“沒事,我們沒事。”我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們突然闖進屋里,卻什么都沒做,應該不是龍爺的手下。
但如果不是,那為什么要把我們的房間,都闖了呢?難道是要找東西?
“他對我唱情歌。”水修說完這句話,忍不住噗一聲笑出來,然后,他干咳了幾聲,一本正經的說:“這似乎是本地的一種風俗,嗯,迎客的吧。”
“你是個男人?!”黝黑的漢子看著水修,同樣是一臉的震驚,他走到自己的族人身邊,低聲說:“怎么回事?”
“不曉得,我估計你這個也是個男人。”登記的小哥也壓低聲音,苦笑著看了我和水修一眼。
我看他們并沒有敵意,就堵在門口,質問道:“你們到底為什么闖進我們房里?”
“我們以為,他們是姑娘。”登記的小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自己的腰帶系回去,說:“這的確是我們這兒的習俗,叫走婚。”
“我知道,就是男方去女方家里過夜,然后……”我突然愣住,抬頭看看仍舊一臉笑意的水修,狂笑起來:“哈哈哈,你們以為他們是女人,來走婚嗎?”
“這個,唉,對。”登記的小哥干笑了幾聲,跟我們認真的解釋起來。
在這里,除了招婿之外,幾乎是沒有婚姻制度這種說法的。基本上,都是男女雙方看對眼之后,晚上一起過夜。
而當女方不肯開門的時候,關系就算是切斷了。
當地人把女朋友叫做阿夏,男朋友叫做阿注。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會在門外放上鞋子等物,以免被打擾。
什么都不放的人,就會被認為是單身,是可以敲門的。
我們哪兒懂這個道理啊,何況敲門的時候,我和萬文玉都開了門,所以,他們才會沖進屋里示愛。
嗯,對水修和傲吉。
“他們都是長發,又穿著長裙,這個,這個,長的也好看。”登記的小哥撓了撓自己的頭,尷尬的說:“我們摩梭人就喜歡手腳大的,你看,他們的手腳也大,這就,誤會了。”
“這是袍子,不是裙子。”萬文玉指著傲吉身上的衣服,說:“長袍,男人穿的長袍!”
“對不住,對不住,我去幫你們把地上掃了啊。”登記的小哥說完,拉著自己的族人就跑了出去。
我真是完全不知道說什么好。
盯著水修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有什么好笑,不就是他倆被當成女人嗎?”萬文玉雖然這樣說,但是也跟著我狂笑起來。
直到登記的小哥回來打掃,我們還會時不時的笑一聲。
這一晚,算是在誤會之中,熱熱鬧鬧的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