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不知道,火車是這麼快的交通工具。
明明這一路,我都在祈禱時間慢點兒再慢點兒,可是,我還是站在了b省。
似乎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時間就已經是下午了,我恍恍惚惚的拉著水修在遊樂園附近的賓館裡坐著,等到站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我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希望時間能夠停下,希望永遠不要到子時。
可時間,從不聽從任何人的期盼,它固執的按照自己的軌跡,飛快地往前走。
很快,就到了子時。
水修抱著我,飛進了遊樂園裡。
我在水修的指揮下,把避水珠的力量,凝聚在眼睛上,看著,這裡的一切。
白天熱熱鬧鬧的遊樂園,這會兒一個人都沒有,四周不僅空曠,又是鴉雀無聲,越是往裡走,就越是覺得這裡可怕。
到處是冰冷的遊樂設備,風吹過,發出咯吱咯吱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轉動著的聲音。
在這樣寂靜的深夜,聲音就更加的明顯了。
走著,走著,我就看到了高大的摩天輪。
我的目光,似乎無法從上面移開。
當初,就是因爲,我想去坐一次摩天輪,纔會在這裡停留了一晚,也因爲這樣,纔會在鬼屋裡,丟了寶寶。
我很懊悔。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當初我沒有因爲一時貪玩,來這個遊樂園。
“水修,我,都怪我,如果我不來這裡,寶寶就不會丟了。”我想當初,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坐在摩天輪裡時,寶寶興奮地笑臉,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這是我們一家三口,最後歡聚的地方,那個時候的寶寶,就已經有心害死我們了嗎?
“對,都怪你!”
突然,寶寶憤怒地聲音,從前面傳來。
接著,摩天輪周圍所有的燈都亮了起來,刺得我一時無法睜眼。
“寶寶,你在哪兒?”我瞇著眼睛,認認真真地找著。
我心裡總還是對他,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我不相信,我的兒子對我沒有一點兒感情。
“秦丟丟,你真是假惺惺。”寶寶突然現身,他浮在半空中,嘲諷地說:“你在哭什麼呢?哭我丟了?還是哭,你們沒辦法殺了我?”
“寶寶!”我激動地想要撲過去抱住他,卻被水修一把拉住。
水修他,擋在我身前,質問著寶寶:“你的外公外婆待你不薄,沒想到,你居然用他們來威脅我,秦中寶,你要連他們也害了麼?”
“什麼外公外婆!秦水修,如果不是你一再害我,我何必投胎到秦丟丟腹中,他們,又怎麼可能和我有半點關係!”寶寶的聲音,明明稚嫩的可愛,但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極其惡毒。
“你不要忘了,第一世,是你害了我的性命,並將我困在水底,飽受寒冰刺骨之苦!當時你可曾想過,我也有父母家人!你可曾想過,我一心想要投胎,想要再侍奉我的爹孃!
你心裡唯有你自己,你爲自己修爲,放我離開,我爹孃無人送終,我妻兒無人依靠。我連他們最後一面,都不曾見過!
我恨你,自然要報復與你,而你,竟早早害了我的性命!秦水修,你竟如此陰毒,害我一次不夠,竟兩次要我性命!”
我聽著他的控訴,哭到無法自持。
都是誤會。
明明都只是誤會,水修不想他離開,是不想他做害人的水鬼。
而上次,明明不是水修的錯。
“無話可說了麼!?”寶寶尖利的聲音,刺著我的鼓膜,說:“你竟然因爲怕我殺你,封印我的記憶!秦水修,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水修非常冷靜,聲音裡,一點兒波瀾都沒有:“既然你只想我死,那麼,先放了你外公外婆。”
“可以,等我殺了你,我就放了他們,你說如何?”寶寶的笑聲,明明奶聲奶氣,卻讓人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第一世,是我錯手殺了你,這是我的錯,我承認,這是我欠你的。”水修無奈的苦笑著,說:“那時我怕你拉人做替死鬼,所以不肯放你。直到我學會超度水鬼的法子,才度了你,否則,你豈會有第二世?
但是,第二世殺你的,絕不是我。那是易容成我的,已故的老龍灣二龍王,傲吉的弟弟。如若不信,你大可以去問傲吉,當初,是不是他,爲了報復,才殺了丟丟的孩子,才殺了,投胎進丟丟腹中的你。”
“什麼叫已故,那就是死了,秦水修,你讓我問傲吉,也就是說,這二龍王,連一縷魂都沒有留下,死無對證,是麼?”寶寶飄著靠近我們,歪著頭,對著我們笑,一臉天真爛漫。
“寶寶……”我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觸摸他,想要抱住他。
那是我的兒子啊,是我的兒子,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我們兵戎相向!
明明一切都是誤會!
爲什麼!!
水修沒有攔我。
我很清楚,他心裡的難受,比我好不到哪裡去。
秦中寶,我們兩個秦的寶貝。
“怎麼,你們擺出這一副架勢,是想我哭著對你們說,我知錯了,你們是我的爹孃,一心對我,我不該脅迫你們到這裡……”寶寶突然安靜了下來,往後飛了一點兒,小手一揮,喊道:“不該殺了你們嗎!!”
那些照亮四周的燈,突然變成一個個的火炬,隨著寶寶揚起手,火炬變成火牆,將我和水修圍在中間。
而寶寶,則高高地,浮在空中,遠離火牆和我們。
“水鬼,怕的是火吧?我等會來替你收屍,不不,收魂。”寶寶說著,就想往外跑。
我看著水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雙眸哀傷的看著我,用口型對我說“對不起”。
接著,他掏出祖師爺給的紅木盒子,抽出一張水符,雙手拈訣,從旁邊的噴泉、地上澆花的水管裡,涌出了大量的水,盤旋著一點點吞噬了那些火。
我低著頭,不敢去看。
水修他,必須和寶寶對打,他爲了看這一幕而抱歉,爲讓面對他們父子相殘而道歉。
可我心裡卻更難過,該道歉的是我,不是我貪玩,哪兒生出,這麼多事來。
“你的符咒哪裡來的!!”寶寶瞪著水修手裡的盒子,尖叫著。
他似乎很想撲過來,搶走這個盒子,但是,又忌憚水修的能力,不敢靠近。
他的眼珠轉了轉,嘴裡唸唸有詞起來。
“喚屍咒,小心。”水修攬住我的肩頭,警惕地看著四周。
鋪著石板的地面,一雙雙手冒了出來,那些手撐著地面,把身體的其他部分,也給拔了出來。
上次,在鬼屋的時候,寶寶就是用了這個符咒,跑掉的。
“用過一次的招數,不要用第二次。”水修冷笑著一揮手,用冰錐刺向屍體,打散了他們。
“呵呵,誰說用過了?”寶寶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那不過是幌子,你不是爲了她要我死嗎?我就先讓你看著她死!”
“丟丟!”水修驚呼一聲,轉身一掌把他打飛了出去。
“她是你孃親!你居然連你孃親也想殺!”水修徹底地憤怒了,一頭長髮無風自揚,雙目因爲憤怒瞪大。
手緩緩擡起的同時,四周就有水汽瀰漫,一股股的水繩,在我們身邊如蛇一般扭動著。
“你這個逆子,我往日太慣著你了,今日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水修說著,手掌衝著寶寶的方向推了過去。
那些水繩,也一起涌向了寶寶。
“孃親?她不過是我報復你的工具!她心裡,何曾當我是兒子!”寶寶猙獰地笑著,抽出符咒,在面前凝起一面荊棘牆,說:“秦水修,就憑這樣也想殺我?這一世,我絕不會如前兩次,任你魚肉!”
水撲過去,被那些荊棘全部吸收,荊棘不僅長的更大,甚至因爲有了水的滋潤,長出許多新的枝蔓來,直接刺進了牆裡,紮根到地下。
接著,那些紮根的荊棘,從水修面前的土地裡,一個個冒了出來,像無數個帶刺的木鞭子,瘋狂的揮舞著。
水修退到我身邊,把我抱到遠處後,又衝了回去和寶寶對戰。
他直接抓住一根荊棘,把整棵荊棘全部凍住,然後用力一拽,嘩啦啦的響聲中,吸了過多水,已經變成冰柱的荊棘,盡數斷裂,散落了一地。
“呵,你以爲這就算了?”寶寶和水修說著話,一邊假裝要攻擊他,一邊趁我和水修不注意,衝著我的方向,揮來了一張符咒。
我看著那張明顯和祖師爺符咒不一樣的,發著藍綠色幽光的符咒,愣了一秒。
隨即,在符咒靠近我的時候,下意識的擡手打飛了符咒,奇怪的是,那符咒居然就輕易的被我打在了地上。
而且,明明只是一張紙,卻把我的手割傷。
沾著我的血的那張藍綠色的符咒,在地上冒出一陣兒輕煙後,變出了無數個長著獠牙的厲鬼。
它們眼中似乎只能看到我一個人,嘶吼著,張牙舞爪的,直直撲向了我。
我雖然學藝不精,但這幾個月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已經能夠非常熟練的,使用結界。
三兩下,我就撐起一個結界,保護著自己。
即使不能幫助水修,也絕不要拖他的後腿,這是如今,我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丟丟,撐住。”水修看我一眼,扔過來一張金符。
符咒貼在我的結界上,很快,我眼睜睜看著那些厲鬼的爪牙,被結界蹦壞,甚至幾個撲過來的厲鬼,在撞上結界的時候,碎了全身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