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
是的,我答應了,答應他等在家裡。
可是當我得不到他的迴應,當夜修也聯繫不上傲吉的時候。
那些承諾,真的比他的性命更重要嗎?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解釋的話。
秦依依畢竟是個外人,我無法當著他的面說更多。
只好放棄攙扶水修,靜悄悄的跟在他們伸手,低著頭默默垂淚。
我心裡也清楚,這一次水修是真的氣壞了。
我們明明走在同一個方向,前後不過一米的距離,他卻一次都沒有,回頭看過我。
我漸漸放慢腳步,擡頭看著,他和秦依依,同樣傷痕遍佈,互相扶撐的身影。
心裡一陣陣的,冷了下去。
有個人,站在了我的位置上,而水修,居然沒有推開她。
還沒走出去多遠,墨冉就追了上來,她身後跟著幾個隊醫,拉著水修和秦依依上了,緊跟著開過來的麪包車。
我二話不說,跟著鑽了進去。
車裡像是一個小型醫院,摺疊病牀,消毒的各種藥水,縫合用的工具,因有盡有。
不過更多的,卻是隊醫拿出來的,一顆顆靈藥。
隊醫分完靈藥,纔開始給水修清洗傷口。
而當他把秦依依身上血跡擦乾淨後,露出了已經在極力剋制的,震驚的表情。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被震撼了。
秦依依身上,新的傷口在靈藥的作用下,已經開始癒合。
而讓我們震驚的,是她身上,那些猙獰的,如同毛蟲一般的縫合痕跡。
跟可怕的,是那些縫合痕跡四周,並不相同的肌膚顏色。
白的,泛黃的,發黑的。
平展的,有點兒褶皺的。
我不禁想起,她這具身體的由來,胃裡忍不住泛起一陣兒噁心。
只好把頭扭到一邊,看著車窗外,變化的街景。
“上頭讓我們送你們回去,他們這滿身的傷,容易惹事。”墨冉甚至,不肯和我對視。
我簡直委屈的要瘋。
心裡憋的,像是充了太多氣的氣球,離爆炸,就差一口氣!
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
我們終於又站在了,秦家莊的土地上。
而這時,一個人影從我家門口的樹上躥了下來,直接就衝向了我們。
疾馳而來的人影,卷著秋末的寒氣,以及海腥味和水汽,不用看,也知道是夜修。
“水修大人!!”他盯著水修,急切的問:“傲吉大人呢?傲吉大人在哪裡!”
水修擡手,從後脖頸處,掏出一個手掌大的水球,說:“傲吉受了重傷,需要靜養,你帶他回去吧。”
“爲什麼會受傷?”水修顫抖著,雙手接過水球,刀槍不入的夜叉將軍,眼眶都紅了。
我擋在水修面前,衝夜修搖了搖頭,說:“先回家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讓水修休息一下再問,可以嗎?”
說完,順勢想要攙住水修。
水修揚起手,又一次,甩開了我的手。
而秦依依,卻趁機往我這裡擠,想要去攙扶水修。
我瞪著她,寒聲說:“秦依依,自重。
這裡是我家,你要當著我爹孃的面,做出點,什麼不妥當的事情嗎?
你肯,我們夫妻還丟不起這個人。”
這話夠難聽了,結果,秦依依卻拉住水修的一隻手臂,傲慢地看著我,說:“你要是怕丟人,就不會和別的……”
“走吧。”水修也鬆開她的手,繞開一臉驚愕的夜修,自己走進了院子。
我無視掉怒視我的秦依依,緊跟在水修身後走進去。
“女婿,你沒事吧?丟丟,你呢,沒事吧?”
爹孃立刻就圍了過來,打量著我們,急切地問。
這事兒,我們並沒有通知其他人。
院子裡除了爹孃,就只有龍宮的幾個精怪,和幾隻水鬼。
水修跟爹孃報了平安後,開始跟夜修認真的講述,他在秦家遭遇的變故。
原本厲鬼暴走,並不是非常難以處理的事情。
只是沒想到,秦家宅子裡的厲鬼,源源不斷,他和傲吉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卻被困在了,一個與這個世界隔絕的空間裡。
所以,無論是誰呼喚他們,都聯繫不到。
之後,當我在裡面亂打,到處亂破壞的時候,無意間打破了那個空間的封印,才讓他,有機會逃出來。
水修明明是在說一個,和我有關的事情。
但是他的眼神,卻一次都沒有落到,就站在他面前的我身上。
“另外,秦依依現在不僅沒有家人,那個別墅也不能住了。所以,她要住在這裡。”
什麼!!!
放一個活生生的情敵,一個臉皮厚到,無論如何都撕不破的極品在這裡?
“不行!”我當場反對:“她不能住這裡!”
我管她到底是男是女,她喜歡水修,這就是唯一的理由!
“啊呀,丟丟啊,你怎麼這麼沒有同情心,這孩子多可憐啊。”娘拽著我的袖子,摸了摸秦依依的頭,說:“小夥子,你長的真俊俏。”
“謝謝阿姨。”秦依依討巧的笑著,斜眼瞄著我,挑釁似的,抖了抖眉頭。
“他不是小夥子!”我氣的把娘拉到身邊,壓低聲音說:“娘,你怎麼向著外人。”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我們是這麼教你的麼。”
爹孃不知道秦依依對水修的感情,也不知道她身份的秘密。
他們不僅不替我說話,甚至乾脆的,直接就走到了水修身後,站住不動了!
一副“女婿,我替你撐腰”的架勢。
那口要把氣球氣炸的氣,嗯,這會兒到位了。
“這是我家,我說了不能住就不能住!有她沒我!她要住,我就出去!
爹孃,我是你們的女兒,她是你們的誰!
你們現在是要爲了一個陌生人,把我攆出去嗎!”
我基本上,暴走了。
而真正讓我氣急敗壞的,並不是爹孃的不理解,或者秦依依的挑釁。
是水修。
他明明就知道,我到底是爲了什麼反對秦依依住在這裡。
卻什麼都不肯替我解釋,只是冷冷的看著,氣的直喘粗氣的我。
就好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陌生人。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娘也是有點傻眼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那個,女婿,要不然……”
“秦依依不住這裡。”
水修站了起來,衝爹孃笑了笑,才說:“我身上有傷,要回水鬼老宅,藉助水中的陰氣修養。
秦依依跟著我一起回水鬼老宅去。”
“對!我跟水修住!”秦依依聽完,歡歡喜喜的拉住水修的手臂,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
大概是她這個動作,過於曖昧。
娘明顯愣了一下,才說:“也好,也好。”
我擡頭看著水修轉身往外走的背影,以及秦依依興奮的連蹦帶跳的步伐。
渾身無力。
以前水修不會這樣的,只要我不喜歡,他就不會做。
可是我都在這裡撒潑,他卻還是,帶著秦依依回了水鬼老宅。
我被丟棄了?
“丟丟!”娘掐了我手臂一把,推了推我的肩膀,責怪的看著我。
我這纔回過神。
衝娘重重的點了點頭,拔腿追了上去。
管那麼多!
就算水修真的要丟了我,我也要緊抱著他的大腿,死不動搖!
秋末的水冷的刺骨,我有把避水珠的靈力,偷偷的往水修的結界上加了不少。
水鬼老宅的院子裡,因爲長期沒有人住,水草已經長了起來。
一人高的水草,輕輕的搖晃著,在幽深的水底,就好像一羣羣長髮飄飄的女人,結伴站著一樣。
我深吸一口冷氣,站在了迴廊的地板上。
腳剛站穩,渾身就打了個寒顫,牙齒也凍得,嗑嗑嗑的抖在一起。
我看著站在離我不遠處的水修,想過去求個溫暖。
沒想到,秦依依卻先一步,湊到了水修的面前,撒嬌似的說:“水修,我好冷啊。”
“嗯。”水修點點頭,直接轉身背對著我,帶著她往前走,邊走邊說:“客房有被褥,蓋上就暖了。”
“老公,我回房……”我的話沒說完,水修和秦依依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迴廊裡。
等你啊。我在心裡,把剩下的半句說完,自嘲的笑了笑,深吸了一口冷颼颼的寒氣。
從頭到腳,都冷的不行。
我也不想用任何法術,讓自己暖和起來。
只是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挪的回到臥室,稍微打掃了打掃。
打開燈,鑽進被子裡,等著水修回來,想要好好的,跟他解釋一下。
一整晚。
水修都沒有出現在臥室裡。
第二天早上,我做好早餐去書房的時候,只看到展開的書,卻沒有看到他。
到了中午,我確定他在躲我。
水鬼老宅大,卻也沒有大到,我聽到聲音趕過去,卻看不到人的程度。
無論書房也好,花園也罷,甚至是客房和廚房。
只要我出現的地方,他就一定不在。
我不清楚,他是真的躲得這麼快,還是說,他爲了躲我,用了隱身符。
但是,大家畢竟同處一個宅子裡。
即使他們刻意躲著我,我也能聽到他們歡快的笑聲。
能隔著窗櫺、水草,看到他們親密聊天的樣子。
他們之間的親暱,那份流轉著的,讓我不舒服的曖昧,越來越讓我覺得,我不過是個外人。
比起之前的那些女人,秦依依是頭一個,讓我深刻的覺得,自己和水修之間,有了大麻煩的。
只是無論我怎麼去想,都想不出,被困的那一夜,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才能讓水修和秦依依的感情,好成這樣。
能讓一向不茍言笑的水修,對著她,露出這麼多的笑容來。
我有些膈應。